飞天鲲鹏心中别扭无比,这等道门剑术,最是黏连。卸力、借力来回变换,使得纵使他有千钧之力也使不出来。
飞天鲲鹏眼见脱不得身,干脆长剑恒压过去,腾出右手屈指成爪朝着薛振鍔爪将过去。
薛振鍔借力兜转一圈,避开铁爪,反手便是一手刀。二人剑来拳往,略略几招便被薛振鍔窥得破绽。错身叼住飞天鲲鹏手腕,使上擒拿功夫扭了对方手腕,趁着对方身形不稳抬脚踢在飞天鲲鹏膝下,旋即寒月剑兜转倒提在手,身形一矮便进得飞天鲲鹏一尺之内。
那倒提的寒月剑斩出一道月光,眨眼悬停在飞天鲲鹏脖颈处。
飞天鲲鹏略略闭眼,旋即睁开,吐出一口浊气道:“道长好身手。”
薛振鍔道:“贤昆仲好兵器。”
三尺地灵的双刀也就罢了,这飞天鲲鹏手中长剑可是一剑宝兵。与寒月剑纠缠这般久,刃口不损,显是不凡。
那边厢,三尺地灵自忖独自一人不是对手,干脆闷声走将过去。待回头一瞥,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那墙壁之上生生撞出好大一个坑,可偏生他自己除了胸口憋闷之外别无所觉。
三尺地灵倒吸一口凉气:“化劲?道长功夫感觉,我等兄弟远远不及。”
“好说好说。”薛振鍔提剑稽首。
江湖中盛传,功夫分作明劲、暗劲、化劲。传得神乎其神,实则不过是寻常发力技巧罢了。
便有如衙门里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堂上大老爷吩咐一声,既能打得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偏偏不伤筋骨;也能打得人皮肉不损,内里却筋骨具断。
如此,能说那衙役是暗劲、化劲高人吗?放将出去,只怕那衙役都敌不过不曾习武的壮汉。
薛振鍔于武当后山闭关两载,与师兄弟彼此喂招,这等发力技巧不过习练一阵便能掌握,算不得什么高明手段。
飞天鲲鹏脸色阴沉,万没想到二人合力竟敌不过这刚下山的道人。心中纵使万般不甘,刻下也得低头认输。
其冲着三尺地灵使了个眼色,后者咬牙从褡裢里取出一物,双手奉上。
“薛道长,我二人自是言而有信。此雪蛤为偶然所得,便赔给薛道长。”
薛振鍔接过雪蛤,入手轻飘飘,但见其一寸大小,通体雪白。此物产于西域天山,于道门当中算作一味灵药,师父袁德琼揉制的炁凝丹中便有这雪蛤。
论品相手中这雪蛤算作上乘,落在识货之人眼中,便是换得二、三千两银钱也不稀奇。
薛振鍔笑着将雪蛤收好,眼见二人心有不甘,笑道:“贫道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若贫道也送二位善信一物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残图丢将过去。
飞天鲲鹏接了残图,展开来扫了两眼,顿时变色。
“这……这是……”
薛振鍔说道:“贫道自有真武混元功,这九转丹成图看着稀奇,可贫道总不能弃了本门功法,转修这前途不明的劳什子九转丹成图吧?
贫道修行之人,不糜万物,我观二位善信有缘,转手送了又如何?”
二人大喜过望,飞天鲲鹏支支吾吾喜得说不出话。那三尺地灵口齿伶俐,奉承话一股脑的说将出来。
“道长德行,却是我等兄弟远远不及。在下佩服之至!这个……道长,不知此图可是原图?”
薛振鍔等得就是这句话,脸上都是苦恼起来,说道:“这却不知了。”
“啊?道长怎会不知?”
薛振鍔叹息道:“说起来却是贫道之过。那日得了残图,观量一番只觉鸡肋。转头又有流言说贫道得了此图,贫道想着便是将原图送出,只怕也会是非不断。
待回了神京,干脆取了布帛做了几份伪图,贫道惭愧,当日却是存了私心杂念,想着将原图送与武振川武师兄。”
飞天鲲鹏与三尺地灵点点头,能理解薛振鍔此等行径。
薛振鍔又道:“谁知贫道劳动一夜,誊抄的头晕眼花,便干脆小憩了片刻。待醒来是,那伪图与原图被家中丫鬟堆叠在了一起。贫道分辨了一日也不曾找出哪一份才是原图。”
“啊?”二人惊呼一声,明显不信。
薛振鍔又从怀中掏出几份残图,呈于二人面前道:“不信二位且看,一般无二,说不得贤昆仲手中的就是原图。”
“这……道长还请见谅,可否让我等比照一番。”
薛振鍔大气的将残图一股脑丢将过去:“二位随意,但只能选一份,余下的贫道还得答对后续造访的江湖同道。”
这飞天鲲鹏与三尺地灵也不说话了,蹲将下来将七份残图一字排开,一个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一个聚精会神转眼成了斗鸡眼。
这个抓耳挠腮道:“兄长,我觉得这张定是真图。你看此处,磨损颇多,定是随身携带所至。”
那个道:“不对!此图既然如此宝贝,带在身上必定慎之又慎,又怎会磨损成这般模样?依我看,这份才是真的。”
“胡说八道,匆忙之际哪里会这般细致?”
“贤弟谬矣,再是如何匆忙,这等宝图总要仔细一些。”
二人争执不休,三尺地灵眼珠一转,一张丑脸好似菊花绽放,冲着薛振鍔讨好笑道:“薛道长,不知我兄弟可能多拿一份?”
“这个……”薛振鍔沉吟一番,顿时来了主意:“也行。不过倒是要劳烦贤昆仲一桩事。”
三尺地灵大喜过望:“道长但说便是,刀山火海,水里来火里去,皱一皱眉头算不得好汉子。”
薛振鍔道:“此图于贫道而言颇为鸡肋,沾染上了轻易不得脱身。贫道料定这几日定有江湖同道登门造访,只是这图就几份,本事高的得了也就罢了,本事低的得了只怕是祸非福。
贫道只想安心修行,实在不耐这等腌臜事。不若暂请贤昆仲到府上做个教头,替贫道挡一挡是非。只消二位应了此事,二位可再选一图拿走。”
飞天鲲鹏与三尺地灵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道这买卖干得过。看似招惹了是非,可混迹江湖,哪一个又不招惹是非了?
给薛振鍔当了门神,打不过的将图奉上,也不得罪人;打得过的……呵,这等蠢材便是得罪了又如何?
飞天鲲鹏一拱手:“道长之意我等兄弟明白,那便一言为定。”
薛振鍔右拳一砸左掌:“好!二位果然是好汉子!贫道见猎心喜,今日定要与二位喝上一杯。”他伸手一指街角那三层酒楼:“请!今日一醉方休!”
二人被薛振鍔这等爽利言语激得豪气顿生,高声道:“道长请,今日不醉不归!”
三人朗声大笑,昂首阔步朝着那聚贤楼而去。
薛振鍔怀中不差银钱,当即点了一桌上好席面,又叫了几坛子状元红。吃吃喝喝,一时间好不热闹。
他们这边吃得热闹,孙府之中早有下人将门外事宜细细禀报了。孙长义挥手让下人退下,转头与女儿孙紫筠面面相觑。心中纳闷,方才还打打杀杀,怎地突然又好了起来?
想着薛振鍔不曾吃亏,孙长义便道:“先莫要告知五城兵马司了。”
孙紫筠道:“二郎怎地跟一帮江湖人物混迹一起?好端端三品大员家中衙内,怎能这般自甘堕落?来日姐夫面前,定要告上一状。”
不说孙府中心气不顺的父女二人。那边厢,聚贤楼中三人吃得痛快。酒至半酣,楼下突有叫阵之声。
“薛道长请了!在下庄秋生,不知道长可否拨冗一见?”
飞天鲲鹏撇嘴道:“五阴剑客庄秋生?此等徒具虚名之辈,也配薛道长出手?且能在俺手下走上十招再说!”
言罢冲着薛振鍔一拱手,提了双手剑纵身跳下三楼,叮叮当当便与那庄秋生斗将起来。
过了一盏茶光景,先是飞天鲲鹏气哼哼的纵身上了楼,跟着一白衣剑客翻身也上了楼。
飞天鲲鹏捂着肩膀咬牙道:“这厮耍诈,竟用飞蝗石伤我。”
那五阴剑客面露惭色,拱手道:“惭愧,此番是在下下作了,来日必摆酒给兄长赔罪。”
飞天鲲鹏气哼哼不说话。庄秋生又冲着薛振鍔拱手一礼:“先前姚兄所言,薛道长可认?”
薛振鍔找了空杯倒满酒水,随手丢将过去,待那庄秋生接了,当即笑道:“自然作数。且与贫道饮了杯中酒,再挡一挡恶客,这图善信自可拿走一份。”
庄秋生大喜:“道长爽利,在下先干为敬!”
一杯水酒下肚,薛振鍔正要招呼其入席,便听楼下又有人叫阵:“薛鍔小儿,且下来吃爷爷一刀!”
庄秋生自觉承了薛振鍔的情,当即皱眉骂道:“哪个在放狗屁?”
“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刀镇八方柯仁宝!楼上又是哪个放狗屁?”
庄秋生一拱手:“三位稍待,在下先处置了那厮再与三位把酒言欢!”
说罢一个跟头翻将下去,叮叮当当斗将一番,不片刻便听一声惨叫。那柯仁宝惊愕道:“你……你究竟是谁?”
庄秋生朗声道:“五阴剑客庄秋生!”
柯仁宝抽身便走:“这梁子爷爷记下了,待来日必有你的好!”
“呸!”
衣袂挂风,呼啦啦声中庄秋生纵身回了三楼,但见其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薛振鍔当即赞道:“善信好剑术,还请快快入座。今日结识诸位江湖好汉,贫道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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