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春末夏初,树木郁郁葱葱,玉兰花香气阵阵,盈满无人问津的小路。
许辞坐在路边大石上,膝上铺开一卷画,大部分被飘渺的云雾遮住,只能看见细笔勾勒出的浅浅几根线条,颜色各异,如有实质似的流动着。
山河图,大可观天下大势,小可看个人命运走向,持画者修为越高所见越详尽。
小老头居然将山河图交给了她,许辞还未开始感叹便听闻不远处传来打斗声。
她放开神识,见是几个玄衫少年在合力绞杀一只蛇妖。
他们衣摆用银线绣了神兽麒麟,袖口处浮动着流云祥纹,是昆仑的弟子。
宝儿就在昆仑。
许辞将山河图收起来,飞身过去。
那蛇妖被困在金网中,现了原形,宝石蓝的眼睛,碧绿的蛇鳞,腰身处凸起,不住地哀求。
“各位道长明鉴,我没有作恶。那枚灵果长在九极宗管辖范围外,我一直以妖力灌养,直到它成熟,并非私自盗取啊!”
其中一名少年冷哼一声道:“妖就是妖,惯会花言巧语,杀了它!”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少年不忍道:“它腹中孩子总是无辜的,它已交出灵果,且饶它一命吧。”
“赵让师兄,他们妖精抓住我们修道的,可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那名少年用力扯住金网一端,蛇妖顿时痛到嘶鸣,尾巴绝望地扬起又重重落下。
突然,一道精纯灵力破开金网,众人惊讶望去,出手的竟是一个看着年岁不大的白衣小姑娘。
她眉眼生得极好,比三年前拜入昆仑门下的沈小郡主还要略胜一筹,抬眸看人的时候清冷得像昆仑终年不化的雪。
“昆仑就是这么教导门下弟子的?”
先前动手的少年怒道:“你岂敢辱我师门,看剑!”
许辞轻松接下他的剑招,而后一脚踹在他肩上,反手夺下他手中长剑横在他脖颈处。
赵让只来得及拧眉喊了一句“明湛,回来”,明湛就已被许辞三招制衡住了。
明湛是蓬莱掌门的小儿子,心高气傲惯了,在昆仑也一直备受师兄师姐照顾,何曾吃过此等大亏,当即红着眼朝许辞喊道:“你身上藏了什么宝贝,有本事真刀实枪和我打一场!”
像明湛这样出身大宗们的人,自小背靠大树好乘凉,保命和攻击的法宝一大堆,他方才以为许辞就是个瞧着漂亮的花瓶,不料对方也是和他一挂的。
许辞神色淡淡,“有病”,将人一掌推向赵让。
明湛不服,被赵让死死拉住,嘴里还不停嚷着:“师兄,她作弊!”
蛇妖在一旁畏畏缩缩地想要逃走,被许辞叫住,“今后找个深山老林呆着,等太平了再出来吧。”
“是。”
许辞从芥子钗里取出几颗小老头给的上品灵丹,递向蛇妖,“给你孩子的见面礼。”
“这……这太贵重了”,蛇妖眼角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今日救命大恩晚晚已经无以为报,怎么可以再要您的东西。”
许辞面上显露出点笑意,温声道:“丹药我多的是,拿着快走吧。”
明湛第一个不同意,挣脱赵让的手,剑指着蛇妖,眼睛却盯着许辞道:“不许走,你怎么可以救一只妖,你是哪个宗门的?”
其余的昆仑弟子也拔剑,严阵以待。
“无名无派一散修,日行一善。她眉眼清明,确实未做过恶事,倒是九极宗倒打一耙,强夺人家的灵果,你们几个助纣为虐,容珩知道么?”
蛇妖已经逃走,许辞指间还拈着刚摘的玉兰花,丝毫没觉得自己直呼昆仑掌门名姓有何不妥,毕竟她都敢骂魔尊殿下是混账杀千刀的,别的真的不重要。
“冒犯尊上者,必诛。”
明湛祭出本命法宝,赵让也运转灵力准备同许辞打一场。
“住手!”
蓝白道袍的兰聿弟子急忙跑过来,望着许辞欣喜道:“小师叔,您回来啦!”
散修许辞不是很想搭理眼前这个自爆身份的笨蛋十八师弟,偏头佯装看远处的树。
十八师弟一把抱住许辞,哭得真情实感,“小师叔,我们好想你啊,呜呜呜。大,大师兄说你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呜哇!”
十八师弟进门比越十九早两天,年纪却要小两岁,今年才十一不到。翀影城出事时,他被留在宋元子身边,后来听俞南说了小师叔的英勇事迹,还和越十九一起抱头痛哭。
许辞把粘人的十八师弟拉开,问他:“这是哪里?”
“不归山啊”,十八师弟抽噎了一下,“小师叔你还在这里救过我呢,当时我就被绑在树上……”
长安在九洲大陆东边,兰聿在西,逍遥峰居中。
许辞没日没夜御剑飞了三天,此时才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她静默片刻,决定告辞,卫瑾瑜那厮已经跑路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回兰聿。
明湛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好啊,原来你是兰聿的人,之前支援翀影你们就一直很不积极,今天还放跑了偷灵果伤人的蛇妖,等我回去禀明尊上,让他治你们的罪!”
许辞懒得同他废话,直接给他下了两个时辰的禁言咒。
赵让是个知道分寸的,此前也听过传闻。兰聿有位小师叔为救师侄单挑数十傀儡,越阶一剑击杀金丹修士,天资堪比昆仑容掌门。
他客气地上前同许辞见礼,道:“明湛师弟少年心性,还望您勿要见怪。今日之事是个误会,本也不欲要拿蛇妖性命,只是……尊上到底是我昆仑掌门,灵界第一人,您确实不宜直呼名讳,伤了两宗和气便不好了。”
许辞挑眉,很给面子的点头应下。
“你认识一个叫宝儿的小姑娘吗?她也在昆仑,杏眼,笑起来右脸颊有梨涡。”
几个昆仑弟子瞬间面色微妙起来。
赵让道:“您问的是尊上三年前从外面带回来的许宝儿吗?下山前她和有位师妹闹了点小矛盾,尊上又恰巧在闭关,刑堂长老便罚她关了一月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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