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前院,便见不少人收拾行李准备趁着雨小赶紧上路,一时间整个客栈内外招呼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掌柜见他二人过来,忙迎了上去,可还不等他开口,怀里便被塞了个软乎乎的东西。
“孩子睡着了,掌柜给他找个地方吧。”
掌柜这才发现被他像包袱一样拎在手里的竟是狗子,顿时一阵后怕,忙将孩子一把抱住。
再看狗子,被人提了一路,又这么翻来倒去竟也没醒,一张小脸睡得通红,只睫上还挂着几滴泪,瞧着倒也可怜。
“对不住,小人忙糊涂了,倒将他给忘了,我这就让人看着他。唉,这么小就没了爹娘,这以后可怎么办!”
说来也怪他一时心软,留了他母子二人,如今田嫂一死,这孩子就成了烫手的山芋!
养着吧,没那个功夫,扔了吧,到底是条人命!
陈恪将孩子脱了手,哪里还有心思管他以后,旁边却有人劝掌柜,“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掌柜你就留着他,日后等你百年了,还多一个给你磕头上香的!”
掌柜苦笑,他有儿有孙,哪里就缺这一个!
“是啊,这孩子长得讨喜,看着也机灵,等再大些,还能在你这店里帮忙,倒省得你自己忙前忙后地跑了。”
掌柜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只得开口,“不瞒您说,他要是再大个五六岁,我都不用这般愁,不过多一副碗筷的事儿,可偏偏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奶娃子,各位也都瞧见了,我这前前后后拢共就四个人外加一个帮工,忙起来一个人恨不得当八瓣儿使,哪里还分得出人来看顾他!再说,我个大老爷们,也不会带孩子啊!”
周围有人点头,“这说得也是,这么小还真离不开人!”
掌柜见大伙儿点头,忙道,“我这是有心无力,各位认识的人多,不如替他找户好人家,养了他去,好歹也是个男娃儿!”
众人连连摆手,这年头自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谁还愿意替别人养孩子,自己又不是生不出来!
有人出主意,“掌柜也别急,咱们不要总有人要,要我说,你该去城里找那些走街串巷的牙婆,她们消息灵,一准儿有门路。”
“千万别,到了牙婆手上能得好?卖给人为奴为婢都算是好的,就怕一送出去就被当成祭品给供了!”
“你说得那是前朝的事儿,如今哪里还会有!”
“这谁说得准!那些人可不管你前朝今朝的,就是现在还有人拿婴孩的血入药呢!说是血,谁知道是血还是肉?”
房门关上,外头的喧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安然的脸却白得吓人。
陈恪见状,忙上前去扶,“可是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周大夫来!”
她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自己扶着桌子缓缓坐了下来。
她不知自己为何死而复生,确定是真的重新活了之后,她也曾有过丝丝期盼,她的家人会不会也同她一样重返了人间,也跟她一样寄身在某个将死之人的身上,可听到外头那些人的话,她却有些害怕。
若回来的不是父母兄嫂,而是东哥儿沅姐儿,甚至是朔哥儿,他们会不会也同那个孩子一样,孤独无助地等着别人的垂怜与施舍?他们会不会也像那些人说得那样,被卖为奴,从此沦为别人脚下的泥泞,抑或是被放血剁肉,成了他人嘴里的灵丹妙药。
一想到丹药,她突然想起前两日刚服下的固元丹,腹中一阵翻涌,连忙朝里奔去。
陈恪听得床后那一声接一声的干呕,再也顾不得其他,高声喊道,“周伯!”
周大夫连号了两回脉也没看出什么不对,若说真有什么不好,还是那句话,心思太重,忧虑过甚!
陈恪却是不信,安然又不是头一天心思重,怎地就今天吐得直不起身来?若不是他对周大夫尚还有几分敬重,他都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先前的事怀恨在心,故意不告诉他实情。
周大夫见这两人一个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一个像油锅里的石头油盐不进,气得药也懒得开,掉头就往外走。
掌柜带着小二上楼送饭,见他从隔壁的房里出来,也是一愣,“老先生,您这是?”
周大夫看也不看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王简在后头忙道,“没事,我爹是个郎中,陆公子请他过来给他家夫人瞧瞧。”
掌柜见这父子俩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满脸堆笑,虽好奇,却也没好意思多管,“小哥儿您稍后,饭菜一会儿就给您端上来。”
“不急不急,您先忙。”
掌柜目送他进了屋这才招呼小二跟上,“公子,您的饭菜,照您的吩咐做了清淡的素菜,您二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托盘里端菜上桌,可刚端了两盘,就见坐在桌旁的夫人突然起身,急急朝后奔去,接着,里面就传来一阵干呕声。
陈恪拧眉低头看去,桌上只一道清炒红凤菜,一碟儿凉拌胡瓜,虽不知安然为什么又呕了上来,他还是抬手冲掌柜道,“麻烦掌柜先替我撤了这些,再熬些清淡小粥送来便好。”
小二有些愣神,掌柜却是笑了起来。
“恭喜公子!怪我没问清楚,这红凤菜虽颜色鲜红喜庆,又清热解毒,有身子的人却吃不得,公子放心,我这就撤了让人重新做!”
陈恪一愣,随即脸上有些热,却也不好解释,只得拱手道谢,“多谢掌柜!”
“当不得公子的谢,是小店儿没照顾好二位,若有其他吩咐,您尽管开口!”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头便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孩子的哭闹声,再一回头,就见厨子抱着孩子跑了进来,看到他顿时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掌柜的,这小子闹得实在厉害,还是您给看着吧,我得赶紧回去看灶了。”
说罢,一把将孩子塞到掌柜手里,人就又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孩子到了掌柜怀里却哭得更厉害了,两只手推着掌柜的脸,身子不管不顾地左歪右倒,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
掌柜顿时有些头大,见实在抱不住,只得招呼小二,“平子,你抱着他,我来收拾。”
谁知,小二端起托盘就往外跑,“我已经收拾好了,掌柜您先忙,我先走了。”
“这一个个的!”掌柜还要开口骂,突然想起自己还在客人房里,忙躬身致歉,“对不住,吵着您了,我这就带他出去。”
正要转身,手里的孩子却突然扭身朝后扑去,他忙将人一把捞了回来,再转头看去,却见那位夫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安然看着哭得声嘶力竭却依旧拼了命冲她张手的孩子,脑中一片混沌,等反应过来,孩子已经到了自己手里。
陈恪看着安然怀里的孩子,脸有些青。这小子刚才那般闹腾,如今倒是老实,只是这老实怎么看怎么别有用心。
“你身子刚好,还是我来吧。”
然而,他伸出去的手却未能如愿,反倒让那小子将安然的脖子搂得更紧,他本想强行将他从安然身上扒下,没想到又惹来他一顿嚎哭。
“无妨。”安然淡淡地道,身上的白衫早已皱成了一团,腿上后背上更是留下了几处乌黑的印记,不过手却终于没再握刀,而是笨拙而轻缓地拍着孩子的后背。
东哥儿和沅姐儿小时,她也曾这样抱过他们,她抱着东哥儿去看父兄练武,抱着沅姐儿去看老羊,可不管他们如何喜欢,在见到大嫂的那一刻都会立刻抛下她,朝着大嫂张手探身。
东哥儿沅姐儿那是因为见到自己的母亲,这个孩子朝她张手,又是因为什么?是因为灵前那一场相互依靠,还是其他?
到了午后,雨渐渐停了,店里的客人也走了大半。
原本照陈恪的想法,他们最好在这里再住上一日,等天彻底放晴了再上路,可一看到那个搂着安然不撒手的孩子,他想也未想便立刻改了主意。
陈贵听说今日便上路,立刻派人去前头打探。
自从桂东出来后,公子便再没带上那张□□,瞧着倒是跟那位登对了,却让他们提了一路的心。
他们二人,一个是官府通缉的叛贼头目之女,一个是永不能出封地的王府世子,哪一个被发现了都是死罪,偏偏这二人谁也不在意,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如出一辙的胆大妄为。
掌柜听说他们要走,也没意外,只是在看到狗子时脸上有些不忍。
平子偷偷劝过他,那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他那夫人心肠又软,不如将狗子送了他们,日后就算给人当奴,也总比留在这客栈强!
他虽觉得这话说得不错,却开不了那个口。先前店里的客人将田嫂的死归咎到人小夫妻头上,如今他又将田嫂的儿子塞给人家,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若是那样,日后谁还敢进他这店!
再说,那夫人正还怀着自己孩子呢,哪能再养一个别人的孩子!若是她肚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罪魁祸首那就是他老郑!他坦荡了一辈子,绝不能为了图一时省事干这种缺德事!
见小二冲他不停地使眼色,他叹口气,“算了,先养着吧,万一他姐要是找来,咱们上哪儿给她找孩子去。”
小二听他说这话,气了个仰倒,却又不敢大声抱怨,只得低声嘟囔着,“谁知道他姐还有没有命活!”
安然却循声看了过来,“他姐姐,在何处?”
掌柜见她问,叹了口气,“他姐被岗子山的土匪掳上山了,他娘带着他留在这里不肯走,就是为了等他那个姐姐。唉!”
“她叫什么?”
掌柜一愣,一旁的小二连忙答道,“招娣,他姐叫招娣!”
安然点了点头,将怀里的孩子递了出去。
“去岗子山。”
陈恪丝毫没有意外她这句话,点头笑道,“正好,我们此行正要从那岗子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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