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立后
自那夜之后,他便常常梦见那张挂着泪痕的脸,此时的她脸上泪痕依旧,眼里却没了怨恨,看向他的目光更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弱无助,他心里一紧,几步上前,
“儿臣给母后请安。”
不等太后叫起,他便直起了身,同时伸手将一旁的赵青妍拉起,“不知母后找柔妃来所为何事?”
太后的目光落在紧挨着的两人身上,眼底的愠色一闪而过。
一旁的徐佳莹却气得满脸通红,光天化日,太后跟前,那女人竟然将自己埋进了表哥的怀里,真是不知廉耻!不知廉耻!
她肚里骂了一大通,嘴上却再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哀家在教阿莹看账册,听说柔妃善算善记,便请她来看看,怎么,这事儿皇帝也不许?”
陈景瑜一听太后说这话,立刻笑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柔妃前些日子扭伤了手腕,怕是帮不上什么忙,母后若是不嫌弃,我让常乐过来伺候您几日,他是您一手□□出来的,这看账算账的活儿自然不在话下。”
太后哼了声,看了一旁的掌事宫女一眼,宫女会意,立刻带人退出宫外。
徐佳莹见状,正犹豫着,就听太后道,“你也下去吧。”
陈景瑜轻轻捏了捏赵青研的手,低声安抚她道,“我同母后说会儿话,你先在外头等我。”
赵青研不敢看太后,只低着头应了一声是,便匆匆告退。
待人散尽,太后这才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儿子,开口却是严厉,“你当真要立她为后?”
“是!”
太后见他答得干脆,又气又恨,“时至今日,你怎还如此执迷不悟,她一个商户之女如何做得了你的皇后,又有何能力执掌后宫,母仪天下?”
陈景瑜听她这么说,却是笑了起来。
“母后,当初淑贵妃也曾笑您出身贫贱,二皇子更是骂儿臣八辈子也脱不了泥腿子的根,可如今,二皇子谋反被杀,淑贵妃也成了一杯黄土,而您,当初的农家女,太皇太后跟前的捧盂丫头却成了天下最为尊贵的皇太后!可见,您当初说得对,出身并不代表一切。”
“再说,农家女的儿子都能当上皇帝,她一个商户的女儿当皇后又有何不可呢?”
太后冷笑,“这如何能比?你外家虽不显,却也是清白耕读人家,更何况你是先帝的儿子,是大陈尊贵的皇子!她赵青研算什么?父贫母贱,她哪配同你相比?她又有什么资格跟你站在一起?”
“她只要有我便够了!有我,她就是大陈最尊贵的人!”
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疯了!”
“只因她受你宠爱,你便要赐她娘家高官厚爵,重金良田,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替你治理江山的文武大臣?如何对得起敬你尊你的黎民百姓?又如何对得起将你一手抚养长大的哀家?”
陈景瑜双手背后,腰背挺直,说得话更是铿锵果决,“君是君,臣是臣,他们要做的该是听朕的号令,而非替朕做主!更不该插手朕的家务!”
“至于您,”
他突然停了下来,撩袍双膝跪地,“儿臣别无所求,只希望您能看在儿子的面上,对她宽容一些。”
太后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震惊失望愤怒齐齐涌上心头,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番话来。
半晌,她突然笑了起来,“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她是那人?”
陈景瑜略有些诧异,他以为他瞒得好,却忘了,在这后宫,他的母后才是主人。
“哀家告诉你,这世上不会再有那个女人,永远也不会有!”
赵青研白着一张脸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刚才隔得远,听不清殿内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可她一看皇帝的脸色便知道不好。
一想到自己要被下狱,忍受拔舌刷肉之苦,她就忍不住浑身直打哆嗦,脚下的步子也开始虚浮了起来。
等陈景瑜听到动静回头,才发现人已经瘫在了地上,他看着地上的人,脑中全是刚才太后说的话,可迟疑不过片刻,人便蹲到了跟前。
“怎么了?可是扭伤了脚?”
他又回头冲身后的太监发火,“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将娘娘扶起来!”
太监宫女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上前张罗着将人从地上扶起。
赵青研没错过皇帝那一刹那的犹豫,身上最后那点勇气也随着他那一驻足彻底消散,可转眼,他又抱着她温声安慰,将她牢牢搂入怀中。
她眼里的泪一下子涌了上来,“皇上!”
“臣妾不是故意要违背太后的吩咐,臣妾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日后只要你不想,没人能逼你。”
“便是母后也不能!”
“小姐!”宫羽端着药碗进屋,一抬眼便见陆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到了小姐的床前。
陈恪听到身后动静,立即起身上前,“我来吧!”
宫羽抓着碗不放,两眼直瞪着眼前的人,“陆公子,陈贵他们都走了,你还不走吗?”
小姐昏迷时,这人将所有人都拦在门外,只他一个人在屋里守着;小姐醒了,他还霸着小姐不放,借口她胳膊受了伤,将给小姐喂药喂饭的活儿全抢了去。
陈恪却没接她的话茬,只惊呼一声,“当心,药洒出来了!”
宫羽被他这一叫,立刻松了手,等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端着碗坐下了。
“小姐!”宫羽气得直跺脚。
安然自然早已听到两人的动静,闻言,缓缓转过头来。
见她看过来,陈恪笑了笑,解释道,“小丫头毛手毛脚,差点儿洒了汤药,再说,她也受了伤,还是我来吧。”
“谁毛手毛脚了!你别睁眼说瞎话!我的伤早好了!”宫羽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上去将他那张胡说八道的嘴给撕烂。
“喏,你瞧,你都把药洒到我手上了。”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两人中间,手背上赫然一片红。
证据摆在眼前,宫羽有些语塞,可一想到刚才那人动作,她连忙摆手,“小姐,不怪我,是他非要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那人接着道,“我没怪你,是担心你这样烫到你家小姐,她这伤还没好,难不成你还想让她再受一回伤?你要是真想帮忙,倒不如静下心来替她做两身衣裳,料子我都让人给你买回来了,你可别偷懒!”
他这话一出,宫羽顿时红了脸。
在临武时,她在县衙后院找了不少夫人小姐的衣裳,可小姐一件也没看上眼,最后只留了几件素白中衣,本想在桂东城给小姐添几身衣裳,没成想,刚进城就被人赶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小姐身上那明显短了一截儿的中衣,再顾不得斗嘴,转身跑了出去。
她就不信,凭她宫羽的本事,还做不出一身衣裳来?
陈恪低头吹了吹勺子中的药,送到她嘴边,“来,趁热喝了。”
安然看了他一眼,没动。
陈恪勺子举了半晌,见她始终不张嘴,只得放下,“你有什么话想问的?”
“为何,留在这里?”
破黑甲军的法子已经告诉了他,他若聪明,就该在朝廷大军到前赶紧拿下前头的几千人,最好是直接将黑甲军收归已用!
可他像是毫不在意外头的战事,只打发了手下出去,自己依旧待在这里,每日跟个丫头耍心眼儿,她一时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昌平,”陈恪放下碗,抬头认真道,“我既是赵王府的陈恪,也是齐国公府的小六,齐国公府不在,日后便由我护着你。”
安然听到赵王府,忽然打断他的话,“赵王世子,陈恪?”
因他身世可怜,她母亲还曾动了恻隐之心,想让父亲将他收为养子,没想到,他不光父母健在,还是皇家血脉。
一想到他也姓陈,跟那人是同一个祖父的兄弟,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安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光一个陈景瑜如何能够!她要杀遍他父族母族,砍遍他的亲信爪牙,非这样不能解她的心头大恨!
陈恪见她脸色突变,手也朝着一旁的鬼头刀摸去,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连忙出声,“昌平,我不是那人,更不是你的仇人!”
“我父王虽是先帝亲弟,却多次遭陷害刺杀,当今即位,依然对赵王府时时提防,你可记得天神山压棺的石块?那上头便是我与父王的生辰八字!”
他不怕死在安然手里,可要是因为跟皇帝沾亲带故被她杀了,那才叫冤!
他的话说得又急又快,安然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可就这样,依旧没能让她有半分松动。
兄弟不和又如何?她齐国公府难道就上下和睦了?不照样一个不剩?
可到底重伤初醒,身上绵软无力,任凭她如何用力,那把十几斤重的刀始终未能挪动一分,反倒因为这一番剧烈的动作,她放佛又再一次亲历那场断骨剥皮的酷刑,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却发现最后全是徒劳。
半晌,她终于认命般闭上了眼,紧紧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掉下泪来。
陈恪眼睁睁地看着她刚刚好看了几分的脸色瞬间又变得惨白,既心疼又难过,看着她颓然地闭上眼,自己的背上也仿佛扎进无数尖针,刺得他不由弯了背脊。
他抖着嗓子道,“昌平,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听完之后你若是还想要杀我,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当年□□薨逝,先帝非嫡非长却继承了大统,朝中多有质疑,皆被先帝雷霆手段镇压了下去,后来,鲁王魏王谋反,梁王和秦王亦受牵连,我父王因有太皇太后的庇佑,这才勉强逃过一劫。”
“可等太皇太后不在,先帝便立刻对我父王下手。他借着给太皇太后奔丧,将我们父子三人召回京中,在回程的路上埋下杀手,我兄长被刺客一剑刺入心窝,再没能睁眼,我父王身受重伤,从此再不能有子嗣,半年之后,我的两个庶弟也接连夭折。”
“而我,先是因为滚落山崖侥幸逃得一命,后来又遇上了你,彻底活了下来。”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声音中带了一丝柔和,“若不是你,我即便不死在那人的棒下,也会死在王府奸细的毒药下。所以,我的命从来都是你的,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取!”
“在你面前,我也永远是当初那个跟在你身后口不能言的小六,这天下再没什么事能比你重要。只要你想,我愿为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哪怕万劫不复,也绝不回头。”
他的声音缓慢却有力,带着不容悔改的坚定,如同一缕拂面而过的暖风,染了红,泼了绿,却吹不皱半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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