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遇匪
当头一人身高八尺,肥头大耳,铁臂铜身,手里倒提着把两刃大砍刀,目光落在安然的脸上,邪念顿生,再看看她手里的刀,更是喜出望外。
“竟还是个小美人!”
他身后的山匪见果然是两个姑娘,其中一个还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也跟着嗷嗷叫起来。
“丫头,要么把刀放下,跟我回去,好好陪坎爷我睡上一睡,我便放你一马!”
“要么坎爷我就先杀再奸,你照样还是我的人,哈哈哈!”
他的话刚说完,周围又是一阵哄闹叫嚷,“快放下刀跟我们坎爷儿走!”
“大姑娘别害羞,将咱们坎爷伺候好了,说不得还能当个九夫人!”
立在坎爷身后的一人闻言,立刻急了,忙高声阻止,“坎爷,这人可千万不能留!她邪门得很,杀人不眨眼!”
来福循声望去,见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店中喊着要报仇的年轻人,顿时心就凉了半截儿。
可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踢到了一边,“滚!两个女娃子就将你们吓得没了尿性!”
说罢,这人便朝着对面走来,还不忘回头跟坎爷邀功,“大哥,我这就把刀拿来给您瞧瞧!”
说着话,人已到了跟前,伸手就去夺安然手里的刀,谁知,那刀却丝毫未动。
来人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刚才瞧着还让人心痒的脸不知为何却瘆人了起来,尤其是那双眼,黑漆漆的一团,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他一慌,抬手就挥了过去。
“妈的!看什么看!”
一声脆响,女子的脸被他扇到了一边,他正要得意,忽听耳边同伴的惊呼,随即自己腰上一凉,人便倒了下去。
坎爷看着被拦腰砍死的人,顿时变了脸,冲着身边的人喊道,“他娘的,都给老子上!”
众山匪陡然惊醒,立刻提刀上前,可不等他们冲到跟前,迎面便是一阵腥风,人便倒了下去。
坎爷看那女子走得僵直缓慢,手中的刀却干脆利索,砍,劈,划,挑,如切菜瓜一般手起刀落,或是一颗人头,或是半截手臂,转眼,跟着来的人不是死,就是伤,独独剩了自己和报信的人。
他握紧手中的砍刀,一声暴喝,挥刀上前。
当年他仗着一身胆气以及手里的这一口砍刀,不知留下多少过路客,就是其他山头的山匪也没少杀,这么个十几岁的丫头,便是有鬼王刀又能怎样,终究是个女人!
铮一声脆响,坎爷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不由得暗自吃惊,再看看手中的刀,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古怪丫头不光扛得住他这一刀,还硬生生将他的刀砍成了两截儿!
不等他细想,刀风便到了胸前,他连忙朝后避让,可还是晚了一步,胸前被划了道口子,伤口不深,却横贯了整个胸膛。
他再不迟疑,捂着伤口转身就要跑,谁知,还不等他跨出去,背后一股大力袭来,直接将他砍倒在地。
年轻人看着一身血衣的女子,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他就不该不听槐叔的话,非要给黄毛报仇,这人当真是个恶鬼!
来福见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山匪转眼全都倒了地,却没闭眼尖叫,她颤抖着捡起地上的尖刀,对着还在地上挣扎的山匪,一刀刺了下去。
手依旧在抖,脸上的神情却坚决,老爷说过,杀人绝不能手软,斩草绝不能留根!
她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两眼发直的年轻人,咬了咬牙,举起了刀。
待地上的人都断了气,她这才追上前方的安然,看着她一边高高肿起的脸,扎着手想摸却又不敢上手,只急得眼泪直掉。
“小姐,疼不疼?”
疼,怎么不疼?可是,再疼也没有亲眼看着她的父兄惨死当场来得疼。
她的父亲被毒酒灌肠,蜷缩一团歪倒在大殿中央,面容狰狞已是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她大哥安昌海浑身插满了尖刀,殷红的鲜血在他脚下蔓延,将半个大殿浸湿。
她二哥安昌山死死抓着一名禁卫军,□□穿过那人的后背,没入他的胸膛,他却丝毫不在意,只张着满口血水的嘴,冲她大喊,“阿然,快跑!”
跑?可又能跑到哪里去?
她的父兄没能走出皇宫,她亦未能,她那温柔贤良的母亲,能干大方的嫂嫂,聪慧懂事的侄儿们,没有一个跑得出去,她们甚至连自己的院子也没能跨出去就被万箭穿了心,转眼赴了黄泉。
她脑中混沌一片,牙关紧咬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手中的刀却嗡嗡长鸣,突然眼前一黑,人便没了知觉。
来福见小姐走着走着,人突然倒了下去,惊呼一声,连忙扑上前去,这才发现人却是早已晕了过去。
“小姐!”
几丈开外的树丛后,人影绰绰。
陈恪看着那人倒地,不知为何,忽地又想起自己倒在昌平马前的事来。
当年,若不是昌平出手相助,只怕他不被打死,也会被活活饿死,若是那样,这世间便再没了他陈恪。
他回头冲着身后的清瘦老者看去,“周伯,劳您看看去!”
那老者也一直盯着前面,闻言,立即摆了摆手,快步朝着主仆两人走去。
陈富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担忧,“公子,咱们是不是避着点?”
这女子杀气过重,一路上杀戮不断,迟早会引来官府的人。
“无妨。”陈恪轻描淡语地答道。
来福正搂着安然喊,忽见两个黑影从树后走了出来,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拿地上的鬼头刀,拽了半天却没能刀提起来,只得又去摸另外一边的尖刀。
“你,你别过来!”
周大夫停下脚步,也不介意她持刀相对,指了指地上的人道,“姑娘别怕,老夫姓周,是个大夫,你家小姐昏迷不醒,我正好路过,帮你看看!”
“我不要你帮,你快走开!”来福浑身汗毛倒竖,龇着牙对着来人吼道。
刚杀了一波山匪,又跳出个大夫,谁信!
周大夫又劝了几句,见小丫头油盐不进,正束手无策,就见陈恪也走了过来。
来福见前面又来了两人,瞧着还有几分眼熟,忽然想起这些人就是方才行脚铺子里的那群客商,顿时提了心。
不等她开口,就见后来的白衫公子绕着她们看了一圈,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可怜,真可怜!好不容易从山匪手里逃过一劫,没想到却要死在自家蠢丫头手里!”
来福一听他这话,立刻瞪圆了眼,“你胡说什么!”
陈恪咦了一声,“怎么是胡说?你瞧瞧你家小姐,可还能睁得了眼、说得了话?不是快死了是什么?”
说罢,也不再看她,转头对周大夫道,“我没说错吧周大夫,这世上多得是有眼无珠的蠢货,这要是在千金堂,这人只怕要跪在地上求您看病,如今您白白送上门,人家只当你不安好心,您还是别费好心,赶紧走吧,谁知道那帮土匪还有没有同伙?”
周大夫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佯作犹豫,“这?”
来福一听千金堂,再看看老头旁边人手里的药箱,心里已是信了两三分,再听他说土匪同伙,立刻慌了神,再也顾不上其他,“不许走!”
陈恪回头咦了一声,“脚长我们腿上,你说不能走就不能走啊?”
来福却不理他,手里的刀一扔,跪在地上朝着周大夫就磕起了头,“大夫行行好,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不救!不救!”陈恪却连连摆手,“别耽误我们赶路!”
来福见他一口回绝,立刻放下安然,上前膝行几步,一把抱住周大夫的腿,恳求道,“求您行行好,刚才是我不对,我这就给您磕头赔罪!”
说罢,趴在地上一连磕了七八个头。
周大夫连忙将人拉起,“快起来吧,我这就来,这就来!”
陈恪却在一旁冷哼,“要看病也行,可不能少了银子,周大夫可是国医圣手,华佗在世,没个百两千两甭想请他老人家出手!”
来福一听百两千两,脚下一绊,大声嚷嚷道,“周大夫,您快给看看,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周大夫忍住笑,一边嘴里应着,一边伸手搭上了安然的脉搏。
片刻之后,他咦了一声,又搭上了另外一只手,一边摇头,嘴里还念叨着,“怪!真是怪!”
来福见他说这话,本就提着的心顿时一凉,带着哭腔问道,“我家小姐,可是不好了?”
陈恪也将目光转向了周大夫,却听他反问道,“你家小姐可是生而孱弱,有神魂不稳之症?”
“是是是!”来福抹了把脸上的泪,忙不停地点头。
“我家小姐没足月就出来了,生下来却不哭不闹,恰好有个老道士从门口过,说她神魂不稳,得用红绳捆住手脚,再起名扣扣,才能留下一条命来,后来命是留下了,人却是个傻子。”
陈恪闻言,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这人举止行动皆异于常人,竟是个傻子!
周大夫点点头,伸手又号了片刻,仔细看了看安然的脸,还将她眼皮翻开,又在她头上一寸一寸摸过去。
来福见他将自家小姐病症说得清楚,心里早已信了七八分,又见他这么翻来覆去地细看,只屏着气不敢出声。
又过了片刻,周大夫这才松开手,又问道,“你家小姐前些日子可是撞了头,昏迷数日不醒?”
来福这下是彻底服了这人,连声点头,“是,我家老太太要将小姐卖给一个老色鬼,我就带着小姐逃,谁知道却撞上了驴车,足足昏了两天才醒!老神医,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周大夫却抚掌笑道,“这就是了!你家小姐用不着救,先前那一撞虽不轻,却也因祸得福,使她元神归了位,日后只需细心调养,便能同常人一般无二!”
说罢,他又细细将人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起了身。
来福听得似懂非懂,可听到跟常人一样,想到小姐这几天的反常,不由得大喜过望,可转眼又垮了脸,“那,小姐为何还没醒?”
“无妨无妨,她这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再加上神劳体乏这才晕倒过去,只需让她好好睡上一觉,自会醒来。”
来福听他这么说,这才彻底放了心,忙在地上磕起了头,”多谢老神医,多谢老神医!”
安然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来福怀中,身上盖着一件男子的外衣。
她轻轻动了动,来福立即睁开了眼,“小姐!”
“小姐,你果然醒了!”
“小姐,你的病已经全好了!老神医说,你日后再也不是傻子了,老爷知道了肯定高兴!”
“嗳?老神医去哪儿了?”
她起身转了一圈,不光老神医和那尖酸的公子不见了,连那些山匪的尸首也没了踪影,昨夜种种仿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地上那件外衫提醒着她一切都不是幻象。
来福一边替安然脱下血迹斑斑的外衣,一边抱怨着。
“后来那公子还说,咱们既然没钱付诊金,就只好给他们当保镖,要是再有山匪来,就让老神医一针给您扎醒,替他们杀山匪!”
“呸!亏他一个大男人说得出口!都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一点儿不假!”
安然任由她摆布,见她要替她换上青衣短褂,这才动了动,拿刀挑起地上的男子外衫。
来福愣了愣,“小姐您要穿这件?”
她拿过外衫抖了抖,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短褂,有些犹豫,“小姐,那是男人的衣裳,瞧着大了不少,样子也难看。”
见小姐没说话,她只得替她套上身,“大了也没关系,我替您在腰间扎个腰带,袖子再卷上一道也就不碍事了!”
两人就着溪水吃了几块干饼,便接着上路,这一回,来福再也不问去哪儿,她只知道,小姐不傻,她跟着小姐就对了!
走了一上午,总算出了林子,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上百个椎发跣足,衣斑斓布的瑶人,个个手持棍棒,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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