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儿这厮,把本来打算上缴国家的珍宝其,自作主张留下了一件,在唐鑫鑫家里拿出来,想让他给掌掌眼。面对我的指责,又说出了什么孔夫子教育弟子的一大套歪理,我竟无言以对,只好任由唐鑫鑫拿起那玉爵仔细端详了起来。“这个玉爵呀,应该是明清时期用于祭祀的礼器,明清的礼器形式多仿制商周时期,但其采用的材质,加工的工艺是远远不如。您三位看这只玉爵的三只玉足,明显就是仿造上古的礼器形式,但其的质地疏松,底色浑浊,色彩暗淡发黄,用料比较随意,应该是产于东北的一种玛瑙,叫做海棠石,严格来说并不是玉,俗话说:“一翠二玉三玛瑙”。这玛瑙的价值就远远低于翡翠。不过这只玉爵应该是出自当时的名家之手,整个玉爵规整清雅,其上的翠竹幽兰浮雕精美绝伦,图纹设计巧妙,刻划生动,法古真实,玲珑奇巧,花茎竹枝细如毫发而不断,花蕊竹叶繁茂丛生却不乱,真是绝世的珍品;您三位再看这玉爵的三足足底,有款儿,应该是‘子冈’二字。在中国古代,这种木匠、石匠、玉匠、铁匠之类的的手艺人,社会地位极低,常常遭到权贵的迫害,随时会丢掉性命。这些工匠为了死后留名,经常偷偷地在自己的得意之作上,隐蔽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名姓,这种行为在当时可是不被允许的。而这件玉爵,应该就是明末玉雕名家陆子冈的作品,这位陆子冈在当时也算得上是宗师级别的名家,其作品受到当时文人士大夫的热烈追捧。名家一般都采用上佳的材质,而这位陆子冈却是不走寻常路,他的作品对选料不很讲究,这就对上了。相传当时皇帝命他做一套玉壶,并严令其不得署名,但是几十年后,人们在绝难发现的壶嘴内部还是找到了极为巧妙的隐蔽起来的“子冈”二字。可见此人雕刻技法之神奇,水平之高超。我有个一起做买卖的朋友,家里就收藏着一件陆子冈的作品,是宫里贵妃戴过的一个簪子,叫个‘紫苑玲珑簪’,簪身上镂刻的花饰,那叫一个绝呀!据说前几年有人出八万块钱想收,我这个朋友没舍得卖。而这件玉爵虽然在材质上比不上那‘紫苑玲珑簪’,但其作为祭器的研究价值远远大于单纯作为饰品的‘紫苑玲珑簪’,依我看,这玉爵的市场价格应该在六到八万,这也要看当时的行情。”
果然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唐鑫鑫的一番话让我们三个门外汉听的是瞠目结舌,他所说的玉足足底所隐藏的‘子冈’两字,我拿在手里看了足足半个小时,愣是连个汉字的笔画都没看出,就连杨二郎瞪着他那双夜猫子眼,看了半天算是看出了一些繁体汉字的痕迹。
“哎呀,我的六爷,我今儿可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儿了,原来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玉杯还能有这么多的说法,照你这么说,这玉杯要是真能像你说的卖六万,我的个乖乖,那得是多少钱呀,全国都没几个万元户呀!”
“四爷,您就放一万个心,六万块钱我还是搂着说的,卖不了这个价,您把我脑袋地摘下来当夜壶。”唐鑫鑫说得非常笃定,当时全国人民都穷呀,越穷越光荣,全国的万元户,一把手都能数得过来。没想到这一只玉杯就能值这么多。
“诶,六爷,那这玉杯也算是件宝贝,它总该有个名目吧,您再给我们哥三讲讲,将来我跟人家说起来也有个由头不是。”眼镜儿这么说,是在准备下次吹牛的资料,看来他吹牛也是要提前打草稿的。唐鑫鑫略做思考,
说道:
“像这种新发现的文物也好、古董也罢,原先的名字,我们已经无从得知,除非是古籍里有明确的记载,当然了古籍里有记载的无一不是镇国之宝。对于普通的物件,并没有统一的命名标准,简单点说就是我们愿意怎样命名都是可以的,就拿这件玉爵来说吧,根据他的特点你可以叫他‘三君子海棠玉爵’,表达的是杯身上雕刻的图案是兰,竹,菊三君子,材质呢,就是海棠石;也可以叫他‘翠竹幽兰黄金爵’,表达的就是爵上雕刻有兰竹菊,而玉色呢就略显金黄色,当然了我们也可以取其他的名字,但是一定不能俗气,不然主顾一听名字,连货都不看就有可能转身离去。”我一听头都大了,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玉爵,里边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看来我在这方面的见识基本为零。眼镜儿、二郎听的更是一脸的茫然,我一瞧这两瓣蒜,别说是让他俩为这玉爵起名字,他们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明白。
“那......六爷,我们三人都是肚子里没墨,溜干的货,不如您就给这个玉爵想个雅号?将来把它出手赚了钱,自然有您的一份。”
“二爷,哪里话......哪里话......钱不钱的也无所谓,至于这名字嘛,这爵身之上雕刻兰、竹、菊,四君子中唯独没有了梅花,我看不如就叫个‘踏雪寻梅黄金玉爵’。”
“神了,六爷,这个名字好呀!爵身上没有梅花,四君子独缺一位,美中不足,现在你以‘踏雪寻梅’为名,真是画龙点睛,画虎描骨的神来之笔。”我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大为赞叹。心中对唐鑫鑫的认识更近了一步,看来这些年他并没有在家里闲着,是踏踏实实地大有长进。
“你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早就说了这名字就得跟身料配着,这玉爵就得叫‘踏雪寻梅’,你‘六脉神剑’就得是六指儿,哈哈哈......”四人就在这欢快的气氛中一直聊到了很晚。我跟眼镜儿一商量,把这‘踏雪寻梅黄金玉爵’就留给唐鑫鑫处理,卖了钱我们四人就来个大秤分金。
第二天,唐鑫鑫就出门扫听猎枪的事,而我们三人就各自回家,做好随矿勘局北上寻找金脉的准备。转过天来,唐鑫鑫就带来了好消息,他为我们三人找来了两把双管双扳的霰弹枪都是口径15毫米的大口径,不过这种枪打出去的霰弹都是成片的杀伤,非常时候近距离作战,但穿透力不强,距离一远就没什么威力了;还有一把曾经在国民党军队中非常流行的驳壳枪,就是俗称的‘盒子炮’,20发的超大弹夹,可以连发,威力也不错。有了这两支霰弹枪和一支盒子炮,我们心里的底气就更足了,到了东北进了深山老林,就算是碰上野猪熊罴、猛虎豺狼,都能应付应付。
“六指儿,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们三人只能拿着军刀进山,有没有命能回来都不敢说。”原来以为这次的任务,并不十分的艰险,可自从见到那个妖精一样的日本女人后,我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
“二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三人都下界临凡的天兵神将,我只是顺手帮个小忙,千万别往心里去。等那件‘踏雪寻梅黄金玉爵’出手了,我给您打电报。”
“行,兄弟,我们安定下来后,就给你稍信,好让你知道我们的地址,这三支枪的钱,你就从卖了玉爵的钱里扣,你帮我们忙前忙后,总不能白费力,还倒贴钱。咱们是亲兄弟明算账,总不能长了我的,短了你的。”这次唐鑫鑫帮了这么大的忙,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哎呀,我说六指儿,你别磨磨唧唧的了,跟个娘们儿似的,将来等四爷我发了大财,请你去东来顺吃涮羊肉,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这次四爷我就要进山找宝贝去了,等拿着宝贝回来,还得指望你帮我们出手。这次你要是白干,下次我都拉不下脸来找你帮忙。”唐鑫鑫看实在是推脱不过,才答应从卖了玉爵的钱里扣出买枪的那一份,也算没有倒贴钱。给我们送来了抢,唐鑫鑫就回了家里,他有生意要打理,我们也就没有留他吃饭。我看着手里的枪和弹药,招呼眼镜儿和二郎:
“眼镜儿、二郎,明天我们就要去矿勘处跟随顾教授他们北上,今儿做好准备,先把枪械检查一遍,把那些散碎的弹药整理整理,到了深山里我们务必做到枪不离身,睡不合眼,我总觉得会出事,那个日本女人不像是个善男信女。”
“二哥,你说的那个日本女人,她......她......她让我想起了山里的一种叫做‘狐狈’的狡猾动物,可她又是个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二郎常年和山里的动物打交道,他说的话让我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二郎,你是说你在他身上看到了‘妖气’?”
“我说二位,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从矿勘处出来的路上,我就说那个日本女人是个妖精,就你们俩这智商还给人当保镖进山找金脉呀?还......还......还整出个什么妖气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眼镜儿,你别打岔,二郎说的并不是妖精,你且听他说完。”我隐隐的感觉到二郎说的并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骂人的妖精,而是另有所指。
“我也不是太明白,就是感觉这个女人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个野兽。”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个野兽,二郎的话让我心中大为震惊。不过退一步讲,即使她是个画了皮的九尾妖狐,我们哥三这一身的本事加上这三支快抢,也能保护众人周全。只是她在暗,我们在明,怕就怕暗箭难防呀!我们三人一边抽烟,一边聊天,二郎又给我们讲了一些林子里打猎的规矩和经历,我跟眼镜儿听的是啧啧称奇。
到了要出发的日子,我们哥三儿,带着装备一早就来到了矿勘六处,顾教授他们也准备妥当,御寒的衣物、野外治伤的药品,登高爬低的绳索,夜间照明的灯具,以及防毒面具一应俱全,至于其他食物、饮水之类,应该是到了QHD与梁思民的学生汇合后再做打算。
人员齐整后,我们登上了北上山海关的火车,二郎没怎么坐过这种民用的火车,晕车晕的都快把肠胃吐了出来。而顾教授,梁思民还有那个叫松岛智子的日本女人则是一点疲劳的感觉都没有,顾教授虽然年纪大了,可他常年从事野外侧勘探工作,身体也是硬朗得很。松岛智子并没有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浓妆艳抹,更没有着盛装,而是略施粉黛,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高挽成一个发籫,横叉一支黄色的琉璃簪,身穿一件藏青色薄尼大衣,脚踩那个年代非常流行的女式系带小皮鞋,打扮的干净利索,优雅大方,鹤行鸡群,在人群里非常扎眼。
一路上,众人商议此次行动的路线和准备工作,从他们的交谈中,我得知此行的目的地是中国最北的边境区域,大兴安岭的最深处。松岛智子拿出了一张破旧发黄的地图,地图上用红色的铅笔标出了一处地点,可能是金脉的所在之处,我心中暗想:“这地图应该是出自关东军之手,当年日本人可没少从我们这划拉东西,什么黄金、石油、煤炭、铁矿石,古董珍玩,甚至‘BJ猿人’的头骨,就没有他们不稀罕的。”
“这张地图圈出的地点,应该就是金脉的所在之地,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松岛智子指着地图中用红色铅笔标注的地点。
“嗯,很有可能,东北盛产黄金的‘胭脂沟’,就在这个区域,金脉隐藏在这里的可能性极大。-”梁思民对于东北的地理历史,人文民俗都是十分的了解,他所说的‘胭脂沟’,我也略有耳闻。胭脂沟原名叫做老金沟,清朝的时候,老金沟出产的黄金都要铸成大锭,交给地方官转运京城,献给朝廷。转运途中,每到一处都被当地地方官刮削去一层。送到京城时各衙门大员又各刮一遍,交给李连英,他将剩下的又刮了一半。最后献给慈禧老佛爷,老佛爷见此处的金锭成色不错,就是斤两太小,便说道:“这块金锭就留下给我买胭脂吧。”当权者的一句话,老金沟就成了‘胭脂沟’。
“哼,我看着图也不一定准确,当年关东军要是知道我们的金脉在哪,那还能给咱们留着吗?”眼镜儿的话本也有几分道理,可他话说的正眉瞪眼,明显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听了他的话那松岛智子先是一怔,之后眼中的怒气毫不掩饰,就差破口大骂了。我看这眼镜儿的意思,又想找日本女人的茬儿,赶紧转移话题,
“诶,梁教授,我们还不知道你的那几位学生的情况呢,不妨趁着闲来无事,您提前给介绍介绍。等见了面就算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我尴尬的笑了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什么话题,只能硬着头皮强行找了个不咸不淡的问题。
众人就这样历经十多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山海关,我也见到了梁教授的三名学生,两男一女,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龄,眼睛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其实他们的年龄和我们三人差不多,也许是因为多年的军旅生活,和他们相比,我就显得成熟的多,稳重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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