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势浩大的救援兵团离开兴州的第四天,他们在固来吃掉了黄尚义的前部。朝廷部队调动空军在固来丢下集束炸弹,让刚聚集的反军抱头鼠窜。固来郊区建有许多临时修建的防御设施,但因连日暴雨,简陋的壕沟内积水盈尺,使得反军难以据守。 占领固县的多为装备低劣的新兵,他们往往在巷战中密集冲锋,然后被机枪和火炮悉数击毙。洪波涛把躲进城内地下水管里的反军都揪了出来,收获了排成长队的俘虏,至少有两万名反军在固县被击溃。
收获这可喜的胜利后,贾忠建议洪波涛继续向西追击,因为据航拍图表显示肾山东侧有许多可疑目标。洪波涛判断敌方主力都在围攻中州,侦察到的不过是反军疑兵,此外他还急着解围中州,于是放弃追击黄尚义兵团。朝廷军队犯了个严重错误,黄尚义手中尚能调动不下七万人,而洪波涛还把大军的后背给让了出来。
夺占固来的第二天,夸下海口的王贤达才率兵赶到固来县城西郊开发区。他从一部坦克翻盖上冒出头来,巡视绵延不断前进的步兵队伍,这些背负重装的步兵不曾参加固来战役。对于御林军而言,永远都是地方军打头阵,在关键时刻上去夺取战功才是他们的任务。
因为公路被严重破坏,王贤达正在寻思如何让机械化部队快速通过泥泞地区。一名随从快步接近坦克,将一份保密文件呈给长官,打断了他的思考。洪波涛要求王贤达南下西丰进入中原。
王贤达有恃无恐的对随从说道:“国公的脑子真是被三轮车轧过,非要舍近求远去西丰,要是我就直接穿越肾山去中州。”能够提出这种论点,王贤达显然在地理学上没有突出的造诣。
西丰截江镇的副镇长是位狂热拥护刘帝的贵族。在反军东进的过程中,他望风而逃。周占山和洪时先占据他的别墅作为临时司令部,当天夜里就传来了固来失利的消息。第二天,一位耳朵上缠着绷带的矮子逃到截江,他就是先前反军在固来的守将,洪时先和周占山在极力安慰他的同时也想方设法自我安慰。
配合黄尚义在槐集歼灭洪波涛的计划破产了,但还有备用方案。反军要退回西丰东侧的山区抵挡官军,如果黄尚义能及时赶回来,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刘帝二十六年四月十六日,阴雨气团不再盘踞在东白山地区,天气有了好转的迹象。洪波涛的主力官军刚刚占领西丰下辖的截江镇,准备从大王庙进入中原。
洪时先深知御林军机械化部队的威力,他选择大王庙村北的一系列山丘作为主战场。连日的暴雨和崎岖起伏的山地能迟滞陆军的攻势,更能降低朝廷空军轰炸带来的杀伤。
当天上午六点半,周占山和洪时先离开平水郊区的司令部前往大王庙督战。黄尚义在固来被击溃后,急忙撤退至此的反军部队略显疲惫,他们离不开鼓舞。
浓密的晨雾尚未消散,周占山催促那匹招牌性的“鹿马”跑上泥泞的山坡,洪时先和十来名卫士骑着南直隶马紧随其后。众人在骑行的同时和路旁的反军士兵挥手致意,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泥浆在山路上飞溅。
在某条崎岖小径的拐角路口,一个班的反军正扛着迫击炮和机枪经过。在洪时先上去打招呼时,他差点摔下马来。周占山联想到洪时先今天一直坐立不安,连忙想了个话题缓解他的情绪。
“时先,看过江后主十四年拍摄的电影《先帝在宝骥村》吗?”
重新抓紧缰绳的洪时先回答道:“看过,据说拍摄时动用了好几万群众演员,不像现在都用特效渲染。有段万人冲锋的镜头,都用了真人真马。”
周占山继续说道:“当初的共和军战争中,江康在北直隶荒原上利用胸甲骑兵配合步兵痛击前王朝的主力军,四个钟头就把前朝引以为傲的骑射部队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可惜晚了一个时代,不然我们也能喊着口号,挥着刀枪跃马冲锋。”
洪时先说道:“我看要庆幸生在现在。如果早上一百年,你会被江油条的**修理三十九年。早五十年,你将要在江后主时代深刻领会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的内涵。”
周占山笑道:“‘唯一帝皇’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洪时先只用右手勒住缰绳,腾出左手在空中比划,众人都担心他会再次落马。
“要知道过去是小丑的时代,出不了英雄。江康用胸甲骑兵打垮前朝的线列步兵,我们也能用交叉火力和反坦克装备击退刘帝的御林军。占山,你倒是举重若轻啊!”
周占山摇头说道:“举轻若重还差不多。我在昨天夜里都立了遗嘱。要是出了意外,你和文荣会是遗嘱执行人。当初因为我能讲几句南直隶方言,你推举我当南直隶兵团的主将,可作战事宜都是你和众将士商议安排的。要是这份职责压在我身上,我早就摔下马了。”
二人最后在藤头冈的炮兵阵地上停下,欢呼雀跃的反军士兵包围了众人。反军在此挖掘许多深沟来存放弹药和火炮。因最近的暴雨,枪支弹药都给濯湿了,将士只能蹲在坑洼烂潮的地面上吃着硬邦邦的压缩食品,还免不了要去喝几口雨水清润嗓子。炮兵普遍衣衫不整,头上沾满泥浆。在两个钟头前,官军的直升机盘旋经过,向他们发射过一些未能精确制导的导弹,远处硕大的弹坑上还冒着盘旋上升的黑烟。
两个营的步兵以及一支炮队都在隐蔽的阵地上待命,这些犯了“御林军恐惧症”的将士们急需有人给他们壮胆助威。周占山和洪时先的到来缓解了他们的紧张情绪,许多人甚至为了不发出笑声而竭力忍耐。
今天的周占山头戴江康时代流行的三角帽,身披带袖的双层斗篷,腰间悬挂佩剑,几乎和画像中的江康大帝如出一辙。如果附近埋伏有官军的黑枪手,必然会将滑稽的他打落下马。在人群中停住马蹄后,周占山从鹿马的马鞍上爬下来,然后抚摸马头轻轻说道:“指马为鹿。”
鹿马霎时变回一头小鹿,他的卫士赶上前将小鹿抱走了。数百名略显疲惫的将士或站或立,周占山激动的对众人问道:“诸位,我今天像谁?”
一名右臂缠着绷带的伤员上前说道:“周公是要当刘帝的舅公吗?”
此言一出,人群中传来哄笑声,周占山将头顶的三角帽戴在那名伤员的头上,然后又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对方肩头。他拍着伤员后背说道:“好后生,轻伤不下火线就是英雄。”
远处立马观望的洪时先对着那位“英雄”喊道:“后生,你不仅享受了江康大帝的待遇,还打破了贵族集团们对‘英雄’头衔的垄断。他们过去只允许平民百姓当奴才啊!”
今天的周占山故意将头发的鬓角梳得竖起,使他和江康更加相似。借题发挥的他说道:“我模仿江帝是不是很可笑啊?”
众人一阵沉默,没人知道如何回答他。
“这不算可笑,他的成就并非高不可攀,我们也可以像他那样当回英雄,今天的大王庙就是我们的‘宝骥’。假若有人想在逻辑和行动上模仿称帝后的江康,那他就不值得称道了。‘唯一帝皇’和后期的江油条相差无几,坚持不让老百姓过得太安心。江帝式的人物第一次出场会酿成悲剧,轮到第二次就和说相声、唱‘莲花落’差不多,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洪时先对老战友的即兴演说非常满意,十年前灵感迸发的周占山就曾说出那句流传极广的“‘唯一帝皇’,总是有理。”
“刘帝唱莲花落一点都不好笑,帝国民众听了都要哭啊。江油条干坏事总要冠冕堂皇的宣称‘这是为百姓好’。我们的长辈当年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反过来去感谢他。刘帝看样学样,想把**的把戏套用在我们头上。可是‘永恒神朝’的气数将尽,他这样做不过是自取其辱。我们也要为刘帝‘着想’,打到东都让他退位。今天这一战既是为了未来,更是为了过去。在大王庙的丘陵上,我们要替天下人算清有关江帝父子和刘帝的历史旧账。我经历了后主和刘帝的时代,现在就希望将士们能在下个时代向别人讲述今天发生在大王庙的壮举。”
反军将士都欢呼起来,抖擞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洪时先准备带上随从返回石壁村的司令部坐镇指挥,留下来督战的周占山对他说道:“保护好那匹鹿马,我想被它驮着经过东都的凯旋门。要是我中弹了,你就打开我的遗嘱。”
正要带着卫士们奔驰而去的洪时先说道:“占山,务必小心。”
那名当“英雄”的伤员靠近了正在使用“千里眼”观察对面山岗的周占山说道:“周公找地方避一避吧,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们该怎么办?”
周占山放下“千里眼”说道:“当然是继续痛打御林军的屁股。”
上午十点,洪波涛大军进入预定位置,七万五千名刘军被布置在大王庙以东二十五里的正面战场上。开战前的洪波涛信心十足,他原以为在截江镇就会面临交锋,但反军竟然主动退却了。这让原来用于攻占截江镇的御林军“龙骧师”闲了下来,官兵多了一支能调用的预备队。
老话常说“勿击堂堂之阵”,但按照“永恒神朝”贬低古代文化来拔高自身的传统,洪波涛还是打算从正面进行突破。
朝廷的炮兵被部署在官军的右翼和中段,用于压制山地后的反军炮阵。南直隶第四步兵师揽下进攻西南角大王庙村的任务,这个师在过去是江后主宠臣朱胜的嫡系部队。因为老上级参加过颠覆刘帝的阴谋,这个师在二十多年里都承受着严重的歧视。
第四师缺乏在朝堂上的话事人,贵族官僚便会肆无忌惮的克扣军饷和倒卖粮弹。大部分地方军要拿着上个时代的老旧武器冲锋在前,为嫡系部队的战功铺路。每当战事不利,他们就要吃力不讨好的担任后卫,确保主力安全撤离。特务机构“乌龙卫”更是监视地方军将士的一举一动,常常以“莫须有”罪名带走他们的战友。
今天有了对阵反军的机会,全师将士情绪高涨,希望能打一场翻身仗。南直隶第三步兵师将配合他们的进攻,肃清西北方向的旷野,打开后续部队夺取山丘的道路。
上午十点半,在双方长达半个小时炮战后。大王庙后方的高大山丘上炸开一连串漂亮的“烟花”,一掠而过的火光遍布山岗,每发炸开的炮弹都能带来一场小型地震。
数千名官兵分散成一排排散兵线,穿过枪弹横飞的田野接近大王庙。遥远的高地上经常飞出几枚尾部拖着黄色火柱的火箭弹在官兵阵列中爆炸。虽然身边战友不断倒下,官军将士依旧奋勇接近了大王庙。
第四师通过村外的几道反坦克壕沟后就变成一支纯步兵部队,他们仅有的十来部江帝二型老旧坦克都陷在反坦克壕里动弹不得。攻入镇内的官兵要时刻留心从房屋窗台上突然飞来的火箭弹,还要注意脚下是否踩到地雷。
拉开保险的手榴弹会在半米外凭空出现,扑面而来的霰弹碎片和浓烟烈焰同样不好受。村内有经验丰富的四千名反军驻守,他们依靠巧妙的火力布置取得丰硕战果。每当炮弹或导弹发生爆炸,附近就会陷入一连串震荡。
民居屋顶的电视天线、太阳能热水器、挂满衣服的晾杆、塑料饮料瓶、砖块、填满沙子的汽车无不是遮蔽视野的障碍物,即使是官军中的神枪手也很难找到用武之地。
地方军部队普遍装备劣质的刘帝杠一步枪和后主式冲锋枪。因维护状况极差,枪口在射击时极易抖动,卡壳几率很高。在短兵相接的战场上不存在修理武器的时间,要是破枪打不响了,就容易被躲在暗处的敌军撂倒。
地方军射出的子弹很难击穿加固后的墙体,躲在各栋建筑内的反军反倒有充足的榴弹、火箭弹、霰弹枪、机枪以及火焰喷射器。刘军的新兵被交叉火力打得心惊肉跳,建功立业的想法很快就被置之脑后,他们后悔没向贵族长官支付“买命费”来避开这场攻坚战。
大王庙村北一座民宅的二楼驻扎着一队反军,他们利用窗口的那挺重机枪打退官兵好几次凭借血勇的冲锋。机枪助手将屋内的破沙发拖到身后,把堆在上面的子弹快速送入弹夹。他的同伴操纵枪口不断冒烟的“刘帝圆锯”收拾下方街角出现的敌兵。
剧烈的震动和核桃散落般的噼啪声从窗外传来,对面街道上一堵绘有反军宣传语的砖墙被刘帝二型坦克轻松推到,坦克将硕大的炮口缓缓抬高,那支炮塔上伸出的机枪对准了小楼。坦克射出的炮弹尚未袭来,小楼的天花板就裹挟着热浪倒下来,守卫这里的反军全军覆没。这杰作是天空中盘旋的武装直升机制造的,飞行员刚刚用一发导弹结结实实打在小楼上,那阵噼啪声则是刚才投下的白磷弹落地燃烧发出的声音。
洪波涛将装备精良的兴州卫戍师也投入了大王庙的战斗,陷入苦战的地方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到了正午十二点半,曾是水带厂的大王庙文化活动中心楼顶升起象征“永恒神朝”的“五爪金龙旗”。
在官军右翼的旷野上,南直隶第三师跨过并不宽阔的溪滩攻入一座伐木场。伐木场先前受到过截江镇炮阵的打击,原有的建筑和围墙被摧毁大半。正在通过溪滩的官兵都能望见前方盘旋升空的黑烟和火光。
官兵绕过倒塌的反军哨塔,用液压钳剪断挡在前面的铁丝网,穿梭过那些起火燃烧的圆木堆和破铁皮棚。在炮击中幸存下来的反军匍匐在角落里射击,甚至还用火箭弹击毁过一两部贸然攻入的步兵战车,不过最终还是在优势官军面前退却了。第三师的两个营试探性从山路上仰攻高地,但慑于山间埋伏的敌军和躲在山脊后的野战炮,他们无功而返。
下午一点,双方均伤亡了数千人,洪波涛已经清除进攻高地的障碍。他从截江镇的工商所找来秘书沈兴克以及各大媒体的随军记者,要求他们报道“大王庙大捷”的消息。东丰、东白湖、兴州、槐集的电视台立即转播现场战况,所有公共喇叭都要播放《唯一帝皇颂》以及先前撰写好的胜利文告。
坐镇左翼的王贤达不对即将到来的胜利感到高兴,他意识到洪波涛正让他和王贤兴的御林军坐冷板凳。本着“御林军绝不会为地方部队充当绿叶”的信条,他再也按捺不住了。龙骧师的装甲兵和步兵分成两个批次转向大王庙方向,部分佯攻反军的左翼,主力则从中段突破。王贤兴也遵从他兄长自行其是的指挥,把凤翥师也分成两个梯队发起进攻。
大王庙的官军看到御林军主动出击后,都误以为这是洪波涛的命令,也都未经请示展开进攻。隶属于五个师的三万四千名官兵都朝着大王庙西侧的高地接近,这一突发事件将洪波涛先前的喜悦一扫而光,他要求王贤达收拢部队确保左翼的安全。
王贤达明白如果没有战果就将部队后撤,洪波涛会找到去天子面前参奏他一本的理由。反之如果击破贼军中段的防御,使他们首尾不能兼顾,大王庙战役的功劳便悉数落入他的手中。王贤达权衡利弊后对长官答复道:“正确的命令我执行,不正确的命令我不执行。”
大王庙西侧山丘上的反军步兵随即看到整场战役里最为壮观的一幕,两百多辆坦克和装甲车分散成开阔的阵列从起伏的土丘上席卷而过,履带上的负重轮在湿润的泥土上刻下一道道伤痕。御林军坦克犹如要去参加阅兵,坦克的尾部都插着鲜艳的旗帜,远远望去气势汹汹。原野上的灌木和零星矗立的砖房被一一碾过,坦克费力攀爬上满是黄烂泥的山岭。
常规性的反坦克火箭打不穿刘帝二型和改型坦克的反应装甲,只有击中炮塔右侧和机枪的连接位置才能干掉这等庞然大物。反坦克壕被轻易翻越,零零散散的反军步兵丢下武器向后溃退。洪时先连忙从左翼调出四千人携带珍贵的“后主导弹发射器”赶过去“救火”。
刘帝的装甲兵通过显示器和观察镜看到许多光点从地平线下跃起,在高空中一百八十度转体飞落,然后就有几位不走运的战友被击中,他们驾驶的坦克也变成一团燃烧的火花。十五分钟内,四十五部御林军坦克遭到摧毁。
洪波涛对王贤达让坦克在没有步兵掩护的情况下进攻非常不满,认为他丢出去一堆价值连城的靶子。王贤达冒失的举动绑架了他,他只能将原来攻击右翼高地的部队也调往中段协助进攻。
等到御林军的步兵赶来仰攻中段高地,官军的士气迅速恢复。看到整连整排的御林军冒险冲上山岭,躲在石头掩体后的反军引爆山间埋藏的雷管。碎石、火花和土屑覆盖陡峭的坡地,反军的重机枪也装填了开花子弹杀伤震慑敌军。
御林军炮连的迫击炮很快试探出反军的位置,精确的炮击把他们都拔掉了。被激烈争夺的山道上弥漫烟雾弹释放的浓黑气体,难得享受此等待遇的反军搞不清对方的进攻方向。几架直升机冒险穿越交战区投放步兵,前后包抄高地上的反军。即便是从中原一路征战到此的反军老兵都被御林军的战斗力吓坏了。
下午两点半,在多处高地失守后,反军的防线被分割成两半。藤头冈的炮兵阵地早就处在官军的射程之内,导弹和自走炮漫山遍野的射击将前方山岭都点燃了。周占山望着前方土岗上那几块植被燃烧后产生的空地,估计官军的步兵最多离他还有两座土丘。
这一炮阵布置的很是隐蔽,阵地后面除了夹在山地中间的狭小公路外,便是名为“斤丝潭”的幽深溪谷,传说从水面到潭底的距离需要一斤的蚕丝来测量。反军不得不在这难以撤离的地方背水一战。
此前的激战中,周占山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只是在大王庙失守时竭力摆出“这没什么事”的样子。过去两个钟头里,好几发炮弹和未能精确制导的导弹落在炮阵附近。卫士都请求周占山找地方避一避,他却知道就算钻进地底下也处于对方的火力打击范围内。
周占山找人在高地上竖起崇仁之战中缴获的御林军战旗,然后把军旗点燃。这些刻写着上古符文的战旗封存着鬼神的力量,只有极少数的术士懂得制作方法。一旦战旗燃烧,附近两三里的范围内,一切生物都会陷入亢奋状态。随着江家王朝的“五爪金龙”在烈焰中分崩离析,惊恐的反军将士恢复了镇定。
地面在不断晃动,几乎要被炮声震聋的周占山将“九狮护国剑”拄在地上保持平衡,他向身边的人员询问时间。最接近他的卫士回答道:“下午两点四十分。”
周占山发现他距离上一次询问才过去两分钟,为此他感叹说道:“钟头已经不转了,几乎是乌龟在爬,胜负就听天由命吧。”
数小时内,炮兵打光几个月积攒下来的弹药,炮阵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周占山希望藤头冈上的五百名步兵都能投入战斗,他对着既亢奋又恐惧的将士们喊道:“如果你们是好汉,那么就不要当江康蝇营狗苟的儿孙,现在把官兵打回去!”
不料就在这时,御林军步兵已翻过东南方的土丘朝着高地上发起射击,众人都能通过肉眼观察到正在上膛的官兵。数百名反军顿时抱头鼠窜,争先恐后的往后方溪谷逃跑,许多人因此在布满锋利岩石的山涧里摔了跟斗。
象征帝制的战旗已化为灰烬,那根顶部如同尖枪的黄铜旗杆依旧矗立在阵地中央。见势不妙的周占山快步上前拔起近两米的枪型旗杆,左手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着溃军逃跑的反方向走去。几名卫士连忙赶去阻止陷入亢奋而冲进流弹和硝烟的主将,周占山挥舞那柄“九狮护国剑”逼退他们并大声喊道:“我要成仁!只有特权贵族才会在这时候逃跑。”
这话尚未说完,他就发觉自己的视野开始晃动,突然间就只能看到头顶被硝烟染黄的天空。目光中的景象犹如信号受到干扰的电视机屏幕,许多逐渐暗淡的雪花点跳了出来。
坚守岗位的卫士急忙上前按住周占山的胸口和膝盖,竭力止住喷射而出的血水,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挂彩了。周占山艰难的安慰众人说道:“你们要在我的墓碑上写下‘我过去是个斗士,直到膝盖中了一枪。’”
朝廷炮兵随后发射的破伤弹在滕头冈上溅起万千石屑,周占山的脑袋就像打碎的花瓶一样在高地上四分五裂。在距离苦县和东都均是九百里的藤头冈上,他终于搭上和李启开等人重逢的特快列车。周占山的脑海里最后还浮现着太坑村金黄色的油菜花田,水库岸边浅滩的紫色砂石以及昆乡“廿八市”的盛况,他或许已经在清风岗的凉亭中和辛仁豪等人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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