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四月中旬,数万反军离开位于中州附近的隐蔽部,向中原的省会发起进攻。 中州在历史上曾是数个王朝的首都。老城区按古代礼制规划,格局规整。城内遗留着拥有十来座城门的坚固城墙,城墙失去了古代的防御功能,成为文物保护单位,被用来观光旅游。
老城墙外便是刘帝时代建设的新城区,在大规模圈地倒卖和开发建设后,新城区布满高楼大厦。最近守备中州的朝廷官兵将马路挖得一塌糊涂,修起密集的防御工事,城郊诸多检查站都已戒严。
杨豪下令将市区五花八门的广告牌都换成一句血红色的标语——‘陪都永远属于唯一帝皇。’城内民众都必须悬挂“五爪金龙旗”表示对天子的绝对效忠。杨豪手上还有不下五万名官兵,他将部队部署在新城区的街道上,严守客运中心和机场。
最近几年里,中州城郊的万亩良田受到贵族的不断侵占,耕地被开发为房地产的楼盘。因为削藩导致的持久战争,这些工地在开发一半后便被废弃。杨豪下令将修建了一半的建筑改造成防御工事,他希望能够御敌于城郊。
史儒丰没有急于攻入市区,他将注意力摆在郊区的那座机场上,希望截断朝廷空运来的援兵。导弹飞进中州郊区的机场,将起飞跑道和塔台炸得烟尘四起。这使得东都运输救兵的飞机不敢降落,在盘旋几圈后就匆匆离去。反军发射火箭弹震碎了候机室的玻璃,附近都能感受到炮火带来的震动。
官军利用事先修筑的堡垒工事抵抗人数占优的反军。守军斗志昂扬,上级告知他们兴州已派出大兵团解围,十天内反军就必然要撤走。在连日激战后,中州机场附近的街道上布满丢弃的弹壳,刘帝喜爱的巨型街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朝廷军队的火力压制让反军只敢躲在建筑物后放空枪虚张声势。
余德志带着几卡车啤酒去城郊的中州小商品批发市场慰问受伤士兵。这座突兀的批发市场没有浇筑水泥地面,满地都是碎石、黄沙和交战双方炮击后的弹洞。批发市场的入口有两座外壁铺设瓷砖的四层建筑,反军在窗台和楼顶架设机枪和防空导弹。
余德志到来后立即被士兵拥入宽阔的露天市场,市场搭起了很多帐篷,周围一圈店铺摆放着药品弹药。市场角落里还有半块未被破坏的铁皮顶棚,雨水在顶棚的边缘流泻而下,迅速带走这里的热量。
神志不清的士兵躺在过去用来卖蔬菜的水泥板上轻轻喘气,也有人在担架上声嘶力竭的大喊,进攻机场的伤兵都集中到这里,这份情景对其他人打击很大。等装卸完卡车上的啤酒,余德志在一箱抗生素上坐下,他深知强攻带来的伤亡让反军士气日益低迷。
他接过卫士递过来的对讲机,联系一里地外的公路检查站。史儒丰正和参谋躲在检查站的地下室里制定针对机场的计划。余德志提议道:“这么久都拿不下中州的一个机场,将士们希望能暂缓攻势来减少伤亡。”
因为官军没有闲工夫窃听各个频率的对讲机,史儒丰直白的解释道:“在城外安放迷惑性的假目标和高强度打击中州守军才能制造出我军主力围困中州的假象。兴州的主力官军会急于解围,黄尚义和洪时先才能找机会歼灭那支援军。据侦察和内线的消息,洪波涛调动七万五千人的援军进入槐集。德志,我们不过是跑龙套,这戏还要友军来演。”
乌云和暴雷在刘帝的“龙兴之地”翻滚,行宫旁边的兴州行辕笼罩在骤雨中。待在接待室里的南直隶省长马友贵拉开窗帘看着窗外,雨水正汇聚成涓涓细流洗刷着室外铺有地砖的小路,行辕的花木林正在风中左右摇摆。马友贵刚向洪波涛汇报“龙兴庙事件”的后续发展,现在他被搞得焦头烂额。
位于兴州郊区的“龙兴庙”有着近六百年的历史,是兴州地区最拿得出手的名胜古迹。
在刘帝尚未发迹时,“龙兴庙”还被称为“秀峰庙”。每年的九月初五就是“秀峰庙”的会期,届时庙内将接待络绎不绝的游客以及前来互通有无的商贩。江后主十三年,热衷民俗文化的洪波涛带着天子和冯国忠赶去参加祈福庙会。
刘帝等人在庙外那片百年柜树林前下了车,柜树是一种落叶乔木,有着羽状的复叶,能结出形状类似元宝的果实,因而也被人称作“元宝树”,天子一路上都对这片荫凉的柜树林赞不绝口。
树林尽头有一座使用白石修葺的石亭,石亭旁边的空地上摆满各种小摊。空地上的小贩不是抓着一堆奇形怪状的气球,就是在地上摆起许多装有塑料或电动玩具的纸盒大声叫卖。刘帝毕竟不是未成年幼儿,自然没有太大的兴趣。众人便在庙外买了一把熏香,打算进到庙内朝拜恒帝、昊帝以及兴州的土地神。
庙宇前殿的中央有一堵铭刻江帝功德的照壁,照壁左右则塑有六名身穿古代袍服,手持“杀威棒”、“留客住”的天丁力士,这些表情生动的彩绘雕像吸引了刘帝的目光。洪波涛发现许多人已经将照壁的背面团团围住,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是过来缅怀先帝的功德。
冯国忠便对洪波涛说道:“他们估计是在找术士择日和批算命理,这行开口就赚钱。”
洪波涛便说道:“这些术士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可是却多半穷困潦倒,这点我一直想不明白。”
冯国忠便解释道:“医生懂很多保健的道理,他们自己也会生病。这些术士本身命格实在太低,一生都没有显达的气数。”
洪波涛凑到人群当中,他看到一位老者正坐在照壁背面的一张木制小桌后与人交谈,他眼面前的木桌上摆有万年历、信笺纸以及蓝色的圆珠笔。老人将头顶的白发向后梳理得十分整齐,他不断抽动着方阔的下巴,向当前的客户吐露玄机。
冯国忠面对洪波涛说道:“这位便是东羊县的术士何佑肃,他擅长起‘六壬课’。过去我店里有一批‘奶茶粉’被人赖了,我就去问他能不能收回来。何佑肃的‘六壬课’倒是很准,可惜帮不了自己。过去他在税关里当过小吏,有人诬告他辱骂先主,让他蹲了好几年大牢。”
在欣赏完雕塑艺术后,刘帝也注意到两名同伴的对话。未来的天子向来是位无神论者,但他并不抵触图谶玄学之说。刘帝拨开人群站到何佑肃的正前方,等刚才那位客户起身离去,他就上前将双手撑在木桌上说道:“先生,您能看看我的气运吗?”
站在刘帝身后的洪波涛从怀里掏出一张布满褶皱的五元纸钞作为卦金,这笔钱在当时而言并不算少,应付一顿中饭已是绰绰有余。
原来双眼惺忪无神的何佑肃在见到刘帝后举动反常,他撕下一张信笺纸折出一顶帽子,然后用带有浓厚东羊口音的兴州话对刘帝说道:“您的气运非常人可比,都能戴上一顶白帽子。如果您要推算一生的兴亡成败,就先报上出生的日期和时辰,我用‘斗数’或者‘子凸术’给您看看。”
刘帝随即报上自己的生日时辰,何佑肃并未打开万年历查阅,他直接用“小近前知”和“流年赶”进行换算,然后排出刘帝的命局。
乾造:戊寅癸亥丙戌甲午出生八个月后起运
大运:2甲子12乙丑22丙寅32丁卯42戊辰52己巳62庚午72辛未
出生于王侯之家的刘帝自然在过去就请人批算过自己命局,他的王府里曾有一位痴迷术数的门卫。门卫自诩对《滴地髓》、《四命会通》有过深入研究,刘帝便请他给自己写一个简批,笔者现将简批摘录书中。
“此造身强,月令癸水值旺,火土之势亦旺,故取月上官杀为用。日支所藏丁火与年支午中丁火调候有余,命局呈水木火土一气相生。惜其年月干支合绊用神,官杀混杂,枭神夺食,加之一路运走东南木火之地,名利无成也!”
对古文不甚了解的刘帝依旧能看懂最后那句“名利无成也!”的含义,这名门卫为此丢了差事。
何佑肃的看法和那名门卫截然相反,他对刘帝说道:“地支会出寅午戌火局,年月鸳鸯合,亥水遭戌中戊土克绝。火势南离,气魄雄浑,如日之升。早运走北方水地逆其性序,我判你这些年都做事颠倒,一无所成。好在丙寅、丁卯两步大运喜用齐来,先生定能大展宏图。”
何佑肃随即又在一张信笺纸上写下四句批言,然后便将这张纸递给刘帝。
“日上万山雪尽消,金城玉垒起楼台。云屯雨聚三九数,斑驳铜驼倚落晖。”
刘帝对术士先前的断语将信将疑,他早就打算在酒精与女色中度过一生,从来不曾想过能建功立业。何佑肃的四句批言既没能合辙押韵,上下句之间又毫无关联,刘帝自然没能理解其中内涵。冯国忠在看过批言后便解释说道:“铜驼是种古董,最后一句的意思便是刘公能收藏许多文物。”
付过卦金后,刘帝默默收起批语,洪波涛便带上众人前往位于正殿大门外的香炉里上香。
天道的演变着实令人难以捉摸,仅在两年后,刘帝就因为种种原因成为天下之主。天子后来还想要好好犒赏何佑肃,不料这位术士已经因为脑溢血去世了。
刘帝登基后,“秀峰庙”承蒙圣恩改称“龙兴庙”,正殿上方还挂起刘帝亲笔题写的匾额。庙里的划水道教士为了赚钱便将上述故事稍加改动,谎称刘帝在庙里抽到过一支预言他能“龙飞九天”的灵签。人们普遍认为“龙兴庙”的签文灵验,纷纷前去求测前途。庙宇的负责人随即进行商业化改造,收取高昂的门票以及解签费用。每当有人拜谒恒帝和昊帝的神像时,一名教士就会要求游人在功德簿上签名。游客在签名后,他们会发现功德簿后面凭空出现一行数字,教士当即警告来客“抬头三尺有神明”,必须按照这个数字进行捐款。
就在几天前,有人躲过庙内的监控摄像头在夜里潜入“龙兴庙”正殿,到访的不速之客在正殿廊柱上张贴唱衰刘帝的楹联,同时在天子雕像上刻划了几根类似猫咪的胡须。这件事被流传到网上后,马友贵花了大力气才完全屏蔽这一消息。刘帝如果知道故乡的民众都对他失去尊敬,马友贵必然会被革职查办。
洪波涛细细品味着四句批言,他隐约觉得“永恒神朝”时日无多,但是保境安民的职责不能卸下,他快步穿过走廊来到“剿总”办公室。
接待室的隔壁正是洪波涛的办公室,这位国防部次长刚打完长达两个小时的电话,准备对部下进行最后的叮嘱。因担心解围中州凶多吉少,洪波涛在电话里差不多对子侄辈交代了后事,眼下他有工夫处理公事了。贾忠、贾义、王贤达、王贤兴和十多名将领都赶到这里接受指示。
洪波涛牵着一头半米高的碧眼金睛兽来到贾义面前停下。他把手中的绳子交给贾义,然后压着对方的手说道:“贾义贤弟务必要守好兴州,唱好空城计。我不在的日子里,老弟你要帮我照顾一下它。”
三年前洪波涛过生日,刘帝知道他喜欢犬科动物,便赠送给他一只碧眼金睛兽。“兴国公”非常喜欢这件礼物,每天都要亲自拿着肉食罐头进行喂食。贾义刚刚接过绳子,碧眼金睛兽就一口咬住洪波涛的裤脚不肯松开,然后拼命的挂上去,不断舔着洪波涛的手。洪波涛轻轻抚摸它的头说道:“如果一切顺利,我十五天内就可以回来。贾义,你不要让碧眼金睛兽掉重了。”
贾义便将绳子递给身后的卫士,要求他牵出去溜达一圈。
王贤达满怀信心的说道:“洪公,据空军提供的消息,不下三万贼军到了固来。我圣朝天军有必要立即击溃固来贼军,然后向南进入中原,贼军必然在我机械化部队的打击下灰飞烟灭。京畿南部四县的友军应用来维护交通线的安全。
按辈分来算,王贤达是王怀恩的侄子,属于典型的关系户。最初他在特务机关“乌龙卫”工作,帮助王怀恩窃听某些民间公司,进行敲诈勒索或倒卖其中的内幕消息。几年前,他被调往中原某地方部队担任师长。在这场镀金之旅中,传出过他动用军用车队偷运土特产到敌占区赚钱的新闻。当然,在贵族出身的将领中,这类行为司空见惯。
洪波涛听完王贤达的高论后不忘提醒众人道:“对贼军不能轻敌,务必各个击破,速战速决。”
洪波涛从角落里的橱柜上拿出来一个雕花木盒,木盒里有一瓶用金色绸缎包裹的御酒,卫士给众人都斟了一杯。洪波涛亲自递给每一位将领并说道:“南直隶和中原的百姓全仰仗诸位了,我替天子敬各位一杯。”
贾义把玩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酒杯,看着不断流动的棕色液体,他不知为何有种喝到断头酒的感受。贾忠呷了一口酒说道:“中州丢了就丢了,兴州却不能有失,我们还是请天子从北边调几万人过来再说。”
王贤达摇头说道:“帝国的无敌之师岂能未战先怯,大帝的疆土一块都不能少。”
贾忠对这番话嗤之以鼻,王贤达据说是中州化工的第二大股东,他急着去挽救自己的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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