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灶峰在肾山里面不算太高,原来处在茂密林地中间的小路随着高度上升变得开阔起来,通往山峰顶部的那一段道路竟然还铺设着石阶,生命力旺盛的野草从石阶裂缝中向外生长。众人看到洁白光滑的云母石掩映在青紫色的岩体后面,一眼碧绿的深潭隐没在距离峰顶还有十多米的林间。 探访修炼者需要提前预约,洪时先没有褚伯玉的电话,所以他必须通过古老的方式召唤仙翁。张献进事先拜访居住在下巴山的一位可以通过”肚中仙”通灵的长者,能够沟通阴阳异界的民间巫师提供了一道使用红色朱砂写就的杏黄符纸。世间拥有通灵能力的人不在少数,这些巫师平日里完全像寻常人一样生活,他们主要帮助别人化解难以用现代医学解释的怪病和精神萎靡。
看到古老的石瓮泉,林登万拿出那道黄符推开挡在面前的草木枝干,他攀上泉水旁边的枯枝爬上岩壁。从较高的岩壁上向外望去,矗立蓝天之下的高山和下方溪涧都能一览无余。按照古代流传的说法,如果在多云的日子里来到这个地方,观察者就会看到云烟氤氲,充塞山间。根据云气的多少,有经验的观察者就可以预卜天气变化。帝国时代的污染比较严重,如今晴岚尚在,但是清晰度却不如过去了。
“猢狲”直接就把手上的灵符投进碧绿的深潭之内,逐渐浸湿的杏黄纸沉入水底,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平时,张全忠马上就会质问他的侄子是不是上当受骗买了一张假灵符过来,但是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众人都疲惫到无暇他顾的地步。
周占山找到一块没有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头坐下来,洪时先喝光装了温水的矿泉水瓶,石瓮泉周围岩块上方的树木在不时吹过的山风里微微摆动。洪时先朝着林登万说道:“登万,按照古代的记载,投掷灵符时可能要配合一定的咒语,我们可能漏掉了一些环节。”
张全忠插嘴说道:“我就知道这个世上并没有所谓的修炼者,你们害我白跑这么多路,这里的风景倒是很不错,我感觉自己的心都放松下来了。”
下方的石瓮泉里突然传出炸弹爆炸般的巨响,下方的绿色潭水开始四溅翻滚,几十秒内就变成了墨水般的黑色。一道暗紫色的电光从水里向上飞射而出,这道霹雳刚好从“猢狲”的头上飞过,受到惊吓的林登万不小心滚进一边的柴草丛。随着一道接一道的雷电从水里向外射出,原来晴朗的天空发生了改变,各种怪异的雾霭、虹霓、流霞依次在天上出现。雪白的云气覆盖山间,附近的一座座山峰仿佛处在云海之上的孤岛。
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者穿着朴实无华的古代长袍出现在药灶峰顶端,他悬在半空走了下来,然后在石瓮泉上方的空气中停下。长者头上还别着古朴的发簪,这位老人给人一种格外放松的感觉,众人发觉自己原来被各种俗务充塞的大脑得到了净化。
长者朝着众人问道:“诸位,你们前来这里所为何事?”
受到极大震撼的张全忠惊叫着说道:“你就是褚伯玉吧?我本来还以为你完全是别人编出来的故事。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太阳去什么地方了,现在都是云!这里有很多人来过,为什么我们一上来就碰到你了?”
褚伯玉悬空走到众人面前说道:“许多事情可遇不可求,我今天能在这里和大家见面,自然是天道的安排,你们说出此行的目的吧?”
洪时先连忙说道:“中原王程克要带着我们去参加史泽豪的生日宴会,所以我们需要一件能拿上台面的礼物,不知仙长能不能借我们一头鹿马。”
褚伯玉向上方的天空挥了挥长袍的袖子,他温和的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叫一头鹿马过来,你们要是能派一个人骑上这匹马,我就把这头‘鹿马’送给你们。”
高远的云层上方出现一个细小的黑点,目力极佳的林登万发现那里有一头长着奇异大角的梅花鹿。尚未从震惊里恢复过来的众人顿时觉得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他们没有修练出来的超能力可以腾云驾雾。
张献进掏出那支猎枪对着褚伯玉说道:“能不能在鹿马旁边开两枪,我不会伤到对方,只是要把它吓下来。”
褚伯玉微微颔首说道:“不碍事,你试试看,干脆直接往鹿马上面打好了。”
端着猎枪的张献进对着空中连发三四枪,但是鹿马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自在天上遨游。褚伯玉一挥手就把张献进的猎枪吸了过去,然后他瞄准鹿马射出一发子弹。那枚子弹从肾山的神兽中间穿了过去,鹿马仍旧若无其事的在空中漫步,这几声刺耳的枪声甚至没有对天上悠闲飞翔的小鸟产生影响。张献进从褚伯玉手里拿回猎枪,他无奈的向同伴们叹了口气。
周占山从外套内袋里取出他随身携带的酒色杖,他朝着褚伯玉说道:“仙长,你认识我这件宝贝吗?”
褚伯玉微笑着说道:“当然认识,不过也只是认识而已,你好像要寻找这件宝物的主人,我没办法给予你答案。”
起初周占山手里只有一根很小的木棍,但是这根木棍越变越大,他把酒色杖的一头对准上方的云层。酒色杖的长度达到了好几米,举着这个庞然大物的周占山完全不感到吃力。
酒色杖够到上方的鹿马以后,众人的幻想又一次破灭了,酒色杖根本碰不到鹿马,那头神兽好像就没有实体。周占山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觉得酒色杖是一件神器,神器可以驱赶神兽,这种想法没有依据可言。
林登万在这时想到从古代流传下来的餐霞一说,他从周占山手里接过如同藤蔓般生长的酒色杖,然后让这根神杖向外释放毫光。这个诱饵起到了作用,鹿马果然赶过来把放出来的霞光吃了下去,然后“猢狲”就驱动意念缩小酒色杖,鹿马也就慢慢走到地面上。
众人纷纷上去抚摸这头神兽的毛皮,他们这下似乎成功了。周占山对此有些沾沾自喜,他在几年前发现酒色杖可以伸缩和释放毫无用处的光芒,他把这些窍门教给了林登万。
褚伯玉见状说道:“假如你们要把鹿马带走,必须有人把它变成一头马,然后骑到上面去。”
鹿马这两种动物没有太大的关联,洪时先自然不能把面前的鹿当成一匹马。周占山决定和仙人开个玩笑,他指着鹿马说道:“仙长,这就是一头马,你们说是吧?”
这一“指鹿为马”的举动得到其他人的一致认可,大胆的林登万直接骑上这头鹿,然后他把酒色杖横在鹿马的脑袋上方,随后他就能利用霞光引诱这头神兽来回跑动了。
没有马蹬和马鞍就敢骑上神兽的林登万差点摔下来,受到不小刺激的梅花鹿努力要把这个不速之客摇走,但是鹿马最后还是因为贪吃释放出来的毫光放弃了抵抗。这头鹿的形体突然迸发出一阵光冕,林登万直接被震到几米外的地面上,梅花鹿竟然真的变成一匹神骏的好马。
药灶峰上空霎时天降祥和,云飘如意,众人沐浴在抛却凡俗事务的宁静之中。褚伯玉上前拍打着鹿马的脖子,这头神兽又变成一头小到可以直接抱起来的梅花鹿。肾山的仙人悬浮在半空说道:“诸位,你们只需要在鹿马面前喊一句‘指鹿为马’就能把这头神兽变成马,反过来‘指马为鹿’就能把它变成鹿,现在你们可以把鹿马带走了,它好像也很喜欢你们。”
通过考验的众人欣喜若狂,他们一同向褚伯玉表达感谢。
成功借得鹿马的周占山迫切想要聆听“肾山仙翁”的教诲,经历过数百年春秋岁月的仙流羽士必然能给沉沦俗世的凡人提供深刻教益。
洪时先也知道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他抢在同伴开口前朝着褚伯玉说道:“西京的史王爷和复兴党首领汪熙兴似乎存在嫌隙,‘镇西王’邀请我们前往西京的目的或许与这有关,如果日后镇西南部爆发内乱,整个帝国都会有陷入混战的可能。帝国经济连年滑坡,眼看‘永恒神朝’的‘盛世’就要像泡沫一般破裂,不知日后应当如何自处,还请褚公为我们指点迷津。”
褚伯玉动作轻柔的抚摸着那头鹿马的项颈,他用古井般深邃的双眼注视着发问者,“肾山仙翁”微笑着说道:“我这个醉心修炼的老叟早就不问世事了,你觉得史王爷、汪熙兴乃至江康都有什么共同点?”
洪时先回答说道:“他们在帝国内部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褚伯玉点头说道:“不错,不过他们最本质的共同点却不在于此。汪熙兴也好,江康也罢,他们不过是万古长河里的匆匆过客。不曾获得神格和参透天道的凡人终归逃不出生老病死,他们都是沉沦在权财**里的平凡生灵。天上太阳的存在时间远远超过转瞬即逝的烟花,可如果和不朽的天道对比,太阳也只是短促渺小的幻象。”
站在洪时先身后的林登万体内残留着些许灵根,他询问褚伯玉说道:“凡人要如何才能参透天道,修炼某种功法达到极致就能飞升成圣吗?”
有意点化这只“猢狲”的褚伯玉说道:“世间生灵不计其数,有的生灵依靠修炼超脱成圣,有的生灵顺天承运登基称帝,大多数生灵却沦为乞丐奴仆。世人将这一切归结在资质、努力程度、品性、出身乃至运气上,可他们的目光还停留在粗浅的表面。一根叫做‘天道’的绳子牵住每一个人,小到草木枯荣,大到王朝更替无不受到天道的直接引导。”
“每一个生灵在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一生的功业、名利以及窘境就已注定,这个东西通俗一点就叫做‘命’,随着时间一起变化的气数会引动‘命’里的信息,这种流动的气数就叫做‘运’。这二者组成了命运,时运的变幻造就凡人的一生。修炼某种功体到达极致未必能成就不朽,世人觉得修炼者是为了追求力量,他们要利用这种力量来获得荣华,这其实是世人的误解。修炼的关键在于心境提升,完全抛却酒色功名的修士才算踏进修炼的大门,不然他就只能算是个法师或术士。”
蹲在地上的张献进正在把玩一块成色晶莹的云母石,他丢开手上的石块说道:“褚公,刘帝算不算逆天的昏聩君主?”
褚伯玉摇头说道:“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天命,凡人的思想会随着气数变迁而产生消散,天道控制着世人的内在想法和外在表现。从世俗的角度而言,那个自称为帝的凡人的确做了逆天而行的傻事,可他又何尝不是天道这条河流里的一粒黄沙。”
“天道安排刘帝变得昏聩无道,因为诸神需要他来饰演一场滑稽的戏剧,你们再经历几度秋月春风就能看到这出戏剧的结局。掌握天道的演进规律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是世上能超脱天道的修炼者却是寥寥无几。”
有所领悟的“猢狲”继续问道:“超脱天道以后会怎么样,怎么做才能超脱天道?”
“超脱天道的凡人就能获得不朽,他们不会再为喜怒哀乐所影响,荣华功名在仙人眼里只是随风起舞的尘埃。诸神能用一个念头创造世间万物,世间万物也能因为神明的心念化为乌有。许多修炼者在开始时就落了下乘,他们觉得修炼的目的在于获取力量,这些生灵要用这份力量去享受声色犬马。”
“庸碌之徒觉得飞升成圣的强者获得了超过常人数倍的寿命,他们一定利用这种力量在夜总会里无止境的纵情声色。世人的心境没有得到提升,他们产生这种臆想实属正常之事。超脱天道的唯一方法在于提升心境,任何生灵都可以踏入这条道路,可惜我也还远远不能参透玄妙的大道。”
此时的张献进也变成提问专家,他想获悉世俗之人在气数即将消散的危机时刻应该怎么应对,褚伯玉立刻洞悉了他的想法。
“大衍之数共有五十五,天道占去其中四十九,余下的一和五可以由人力所影响。假如大势悖逆,我们只能寻求一种体面的方式来收场而不能幻想逆天改命获得无法拥有的东西,人道的力量又有多大呢?”
“世间没有消散的气数,会消散的只有荣华名利和各种各样的执念。帝国的勋贵集团为避免荣华消散而动用各种不得人心的手段,他们用严苛的法令强化各自的地位。富豪想方设法避免破产,酒色之徒拼尽全力追求一具枯骨。强大的力量和巧妙的措施都不能抗拒天道运行,他们只能用参悟天道来逃离这种气数循环。”
“天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强大和弱小而改变,即便是最伟大的天才,他的才能和功业其实都是天道运行赐予的,如果气数运行到某些节点,这个人也必然变成昏庸自负的愚人,从伟大走向荒谬。一事无成,胸无大志的懒汉也会因为时运的特定加持而奋发振作,在世俗上建功立业。”
“不管气数怎么运行,我辈都不能放弃对于‘道心’的追求,这就是摆脱天道束缚的方法。说来有趣,但凡世俗上一无是处的失意者往往有着修炼天赋,因为他们身上没有缠绕功名利禄的枷锁,那些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在修炼者眼里反而是沉沦世俗的可怜人。”
长久以来,周占山都没能找到酒色杖的归属者,他打算请求仙人指点迷津,褚伯玉直接读出他的心思并说道:“这位后生显然是有天道交付的任务在身,你最后会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完成使命,所以你不必多担心。我可以把你们日后的经历全部说出来,但是这不会改变任何结果,你们有的人会因此惴惴不安,这不是好事情。如果不去追求大道的话,大家还是乘着机会享受一下世俗的名利吧。”
交流完了这些感悟就不得不考虑近在眼前的问题,把鹿马抱在怀里带下山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体力最好的张献进也不免对此有些苦恼。褚伯玉立即解决了众人的困难,他对着张献进说道:“你们扛着鹿马实在是不方便,它可能会觉得不舒服。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们回去吧。我接下来要使用一个‘缩地术’,你们往南面走上十步路。”
众人早就想见识修炼者的神通,所以他们一丝不苟的按照褚伯玉的吩咐采取行动。张全忠刚迈出第一步就又被吓了一大跳,他看到附近的景物全部变成一片模糊的幻影,肾山上的景色全部消失了,周围模糊的幻影之外仿佛是一座热闹的集镇,但是他认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
只要向前走上一步,幻影里迷糊的景物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等到众人把这十步路全部走完,他们竟然悉数置身于岭北的中原王王府花园,他们直接撞见正在一座假山前修炼气功的程克。洪时先把鹿马牵给花园里站岗放哨的藩镇军卫士,然后他就上去和程克打招呼。
程克对众人未经通报就进入王府感到不解,随后洪时先向王爷讲述众人前往肾山的经历。程克觉得褚伯玉的“缩地术”太过蹊跷,十步就能走几百里的路程,同样具有灵根的张献进对王爷解释说道:“修炼者的神通和心境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我可不会向王爷开玩笑。”
程克还是第一次看到张献进,他笑着说道:“要是人人能学会这个缩地术,航空公司就要倒闭了。”
几天以后,程克再次召见洪时先,准备好寿礼的王爷不太安心,西京的局势很不稳定。这里不能不提到史泽豪的内阁主席汪熙兴,程克和洪时先都觉得“镇西王”有着内部隐患。
程克判断汪熙兴会在这次寿宴上试图立威并巩固自己的影响力,洪时先对大名鼎鼎的汪熙兴颇感好奇,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居然能白手起家建立人数上百万的“复兴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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