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化解尴尬的场面,洪时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镇西王’史泽豪的生日就要到了,程克在岭北和我仔细商量过这件事,他希望我们一起去参加王爷的寿宴。这可是一个攀龙附凤的绝好机会,我们说不定能从中捞到很多好处。我在王府里见到黄尚义那个关系户,他送来一张请柬。”
周占山听罢说道:“据说现在西京的局面很复杂,史泽豪可不是一个实权派,他的内阁主席汪熙兴前几年和老刘打过‘擂台’。时先兄,一张请柬难道够用吗?”
洪时先听罢说道:“程王爷请我们过去肯定不是为了吃饭,他一定有其他目的,这次我希望占山兄和登万能陪我一起过去,咱们叫苟助当驾驶员。”
张全忠尚未从大笔资金打水漂的失落里恢复过来,他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王爷过生日可不是乡下摆酒,我们不能两手空空过去,老程是不是要请我们想办法置办礼物。”
洪时先苦笑着说道:“程王爷格外强调礼物的事情,他叫我们替中原藩镇准备一样上档次的礼物。”
张献进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难办,因为他们这几年在程克的庇护下大发横财,他觉得可以去黑市上购买一件古董送给史王爷。
周占山觉得这样的礼物太过平庸,他摇头说道:“老程手上这种东西太多了,史泽豪这样的诸侯有什么宝贝没见过,这个想法不够高雅。”
看到众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礼物,洪时先开口说道:“诸位,我现在就知道一样很有意思的宝物,史王爷看到了一定会非常高兴,这件东西不需要花钱。传说肾山里有一种叫做‘鹿马’的异兽,你们知道吗?”
张全忠拍打着桌子说道:“老洪,你是在变死吧!‘鹿马’就是一个传说,据说那只动物可以在鹿和马的形体之间相互转换,而且还不需要吃草料,你说世上会有这种东西吗?”
张献进对肾山地区的神怪传闻比较了解,他向众人解释说道:“‘鹿马’好像是肾山仙翁褚伯玉饲养的神兽,这个人据说是一位活了好几百年的修炼者,他可是有移山填海的能耐。有些人过去在肾山上偶然见过这个人,蛟镇的电视台做过一档节目,记者扛着摄像机去褚伯玉修炼的道场找人,他们还准备了很多生命探测装置,可是最后一无所获。”
张全忠拍打自己侄子的肩头说道:“献进,你从什么地方听来这些胡编乱造的故事,老庄在肾山里面游荡那么多年,我也没听他说过遇到仙人。”
洪时先随即用电脑查阅网络百科上的资料,他指着电脑屏幕的小字说道:“肾山的仙翁褚伯玉是楚高帝时代的名人,距离现在差不多有一千五百年了,你们不要太过吃惊,修炼者和酒色之徒的寿命肯定不一样。这个人原来是住在蛟镇的老乡,据说他在年轻时风采飘逸,喜欢研究关于天道的著作和修炼者的传记,所以后来便能潜心修道。古代人一般早婚,他的父亲非要为他娶亲,褚伯玉就在结婚当天从后门悄悄溜走了。”
“猢狲”对此大为吃惊,他惊呼说道:“这不是开玩笑吧,世上竟然还有人能抵御女色?”
“褚伯玉离家出走后就在肾山上隐居下来,当时的药灶峰是‘划水道’的名山,他被药灶峰的恢宏气势所震慑,于是隐居在山中,终年采集草药,研制神丹,编写医书。褚伯玉在山上与外人隔绝,潜心修道。”
“修为有所长进以后,他不论酷暑严冬都只穿着一件薄衣,好像季节的冷热变化与他没有关系。褚伯玉在药灶峰上以磊石作台,每当朝霞升起和晚霞飘飞的时候,他就站在台上宽衣松带,两手握固,迎着奔涌的五彩流霞瞑目收心。”
“据说他初去山峰上修炼的时候,一没有住房,二没有锅灶,根本不食人间烟火。这个人的行踪也很奇怪,不走人行的道路,经常在那些人兽不至的峭壁险岩、急湍飞泉走来走去。有人说他是在修炼飞身的功夫,也有人说他是在那些地方采集仙草仙药,就是在漆黑的夜晚,也不歇息,身上发出光亮,行走时好像一团流火,只是他的行踪谁也猜不透,只知道他采霞而食,绝谷饮泉。”
“参悟长生之道的褚伯玉饲养一群来自神界的‘鹿马’,这种神兽平时可以腾云驾雾和食用天上的云霞。褚伯玉在肾山上修炼时还开辟溪涧,广种树木,引进许多茶叶的新品种和草药。经过褚伯玉的苦心经营,药灶峰更是青山叠翠,流水潺潺,风景优美,俨然是个悠然的世外桃源。”
今天心情不畅的张全忠听完这么长一段话以后变得头上冒火,他打断洪时先说道:“百科上的东西能信吗?我反正不相信有人能活这么多年。”
张献进摇头说道:”阿叔,天道玄机重重,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未必其他人做不到。”
洪时先点头说道:“王爷本来在为准备礼物而苦恼,千岁前天做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梦,一位满头白发的古代长者要求王爷派人前去药灶峰拜会他,我和王爷就想到了‘鹿马’的传说。如果这个传说属实,咱们就向仙翁讨一匹‘鹿马’过来送给史王爷。”
张献进听罢笑道:“好啊,肾山的风景可比这里的小土堆好多了。阿叔,这次要让你听听仙人的教诲。拜访仙人需要一个程序,我先去找个‘肚中仙’讨一张灵符来。”
张全忠把身旁的周占山拽到跟前说道:“占山兄,老洪和献进是不是应当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了,他们居然还相信这个。”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众人就从下巴山赶往肾山里的药灶峰,他们在离开乡镇后沿着古老的石阶和山道攀爬高峰。
通往峰顶的山路未免有些漫长,众人不停在几座山岭间上坡下坡,走在茂密的林间就需要抓住两旁的柴草来避免从陡坡上滚落溪涧,一些农户会突然出现在众人行走的小道上,这些人会热情的递给几位访客香烟。
张全忠不时用手上的钩刀为后面的同伴开路,他朝着望不到头的山道说道:“我小时候就上去过一次,药灶那个地方的风景倒是很不错,但是我们最好能快点,柴草堆里可能有老虎冒出来,然后就把你们叼走了。”
张献进摸了摸挎在胸前的短管猎枪说道:“打老虎就交给我吧,但是大家要小心三角脑袋的蛇,那个东西很毒。”
过了许就,众人才移动到一处较为平坦的道路上,体力不太好的林登万努力挪动着自己的两条短腿,周占山见状便把“猢狲”扛起来背到肩头,筋骨同样不怎么样的周占山笑着说道:“猢狲,你太累了,我背你一段。”
张全忠和余德志连忙赶上来,前者询问洪时先说道:“老洪,你为什么不多叫几个人陪我们上山,咱们少了几个有力气的好汉帮忙。”
洪时先回答说道:“这可不行,我们去找鹿马要正心诚意,如果人太多了,仙人可能不见我们,大家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通往肾山药灶的山道上生长着葱翠茂盛的松竹,沿着山道缓慢前行的众人欣赏着四周的自然风貌。没有一位生意人尝试开发肾山的旅游资源,于是这里找不到用来上山的缆车。
中原和南直隶两地不乏秀丽雄奇的山脉,肾山的药灶峰却能让这些名山如同一座土坡。黄白色的陡峭崖壁仿佛被锋利的刀斧劈砍过,连绵不断的松林迎合山风发出“沙沙”的悦耳之声。茂盛的树枝随风摇摆,泛起起伏的松涛。
众人从清晨时分就开始登临药灶峰,此刻“猢狲”的喉咙有些发干,周占山也变得气喘吁吁。爬上半空的红日正在全力释放光热,众人不时要在山道两旁的树丛下休息片刻,从山石间流过的潺潺溪流吸收了不少热量。
为了让这段吃力的路程不显得那么漫长,“猢狲”觉得应当找出一个可以引起广泛争议的话题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所以他对洪时先问道:”老洪,江康当初在共和军里也不是大人物,他怎么有办法解散当时的共和国议会独揽大权。”
周占山自认为很了解江康的发家史,他首先纠正了林登万的一个错误。
“登万,江先主从来没有解散过议会,他只是把自己的亲信安插在里面罢了,解散议会的那个傻瓜叫做刘帝。你只要能把一支军队开进会场,其他人就会在枪口下同意你的议案。”
走在前面的洪时先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他询问其他人说道:“占山兄,这不是‘破脚骨’抢地盘,江先主的手段不会这么低级。我先要问二位一个问题,江康过去靠干什么闹出名堂?”
漫长的步行让张献进面颊发红,他大声叫出江先主过去从事的一系列职业。
“卖油炸棍,放高利贷,收保护费,拉皮条,贩卖私酒,打架斗殴。”
除了洪时先,其他人都因为这个答案乐不可支,先前的提问者解释说道:“江先主早年也是什么都干过,不过他参加共和军当了武将才真正在历史上留名。不管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他在恭州桥上的时候绝对是个英雄。共和运动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帝国各地狼烟四起,所以作为一名武将能收获什么好处?”
张全忠听罢叫道:“老洪,你直接讲重点,我们几个不参加有奖问答活动。”
开窍的“猢狲”回答说道:“共和军控制的媒体会一直宣传待在一线作战的江先主,他如果取得了什么胜利,老百姓就全都知道了。江先主的权力也会很大,其他人的决策都会为取得胜利而服务。”
洪时先点了点头说道:“江先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积攒大量威望,他在军队里也会网罗一批忠实的党羽。江康在北直隶高喊着‘人人平等’,然后他的部队一路上横征暴敛聚集了不少钞票,先帝就把这些钱借花献佛收买人心。”
林登万此时又有了新的疑问,他继续问道:“江先主怎么能恢复帝制,民众怎么会支持这种奇怪的提案。”
洪时先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不得不发表长篇大论来解释这一切。
“大家对共和军运动有很大误区,好像这是一件大家为了高尚目标而发动的运动。前朝末期发生财政危机,朝廷希望借助新兴平民阶层的舆论力量压迫特权集团多缴纳税款,所以他们就组建了最早的议会。平民代表觉得自己占议会的人数太少,所以非常不满,他们一直散发抨击前朝的报纸和传单,这就带来了动荡。”
“一伙激进分子成功使用炸弹袭击前朝的皇帝,前朝的地方勋贵都看上空缺的皇位,全国都爆发了战乱。东荒组建了支持共和制度的国民自卫军,他们还真在当地成立过一个民选政府。但是这个小朝廷很不稳定,政变和**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当地百姓也分成壁垒森严的好几派相互争斗。”
“革命一旦启动,所有人都忙着争权夺利,抛荒的土地越来越多,穷苦百姓拿着土铳和有钱人进行‘射击比赛’,市面上物资短缺,所以共和军控制的地区物价飞涨,各种动荡层出不穷。共和运动本来是一场全民狂欢,后来就变成灾难。”
“为了稳定秩序,共和军的将领只能使用铁腕手段,他们用大炮把不听话的民众打成碎片,然后互相夸耀自己的‘赫赫战功’。持续动荡让民众渴望过去的君主统治,共和军元老发现一旦进行大选,希望复辟君主制的候选人就会取胜。贫富差距极大的民众也分成激烈对立的两派,其中一派希望洗劫富人财产来发放福利,这样做并不利于秩序恢复。共和军后来在帝国各地连连胜利,一帮酒池肉林的官僚获取了大权。”
“不出意外的话,这届共和国政府应该可以稳定相当长一段时间,那些贪官污吏强行宣布国家破产,他们用这种手段赖掉三分之二的国家债务。共和军在全国遍地开花的胜利冲昏了那群官僚的头脑,他们竟然膨胀到同时和好几个边境地区的兽人国家开战,界河地区很快就守丢了。”
“上京城里声名显赫的法学家褚松根觉得机会到了,他打算和江康一同竞选共和国的执政和总统。江康放低姿态拜访了这位投机高手,他用肉麻的恭维麻痹对方,江先主表示如果没有褚松根这样的天才人物,共和国就不可能制定出一部合理的宪法。褚松根是个文化人,他对故意装得举止粗鄙的江康不屑一顾,你猜这家伙怎么评价江康?”
周占山抢答说道:“‘这个人被大家称作雄鹰,其实在我看来就是一只小鸡。’,这好像是老褚的原话,他写过一本回忆录。”
洪时先点头说道:“联省共和国进行过公开的大选,但是只有二十五岁以上并每年缴纳一定税赋的男性公民才能获得选举权。江先主上来就强烈要求进行全民普选,老百姓自然很喜欢他的提案,他和褚松根没花多大力气就顺利当选总统和执政。”
“在贫富差距悬殊的时期下放选举权就会导致群氓政治,群氓政治就会让独裁者乘势而起。褚松根打好自己的如意算盘,联省共和国是一个议会制国家,总统不过是没有实权的国家元首,执政却行使着内阁主席的权力,他能靠这项制度独揽大权。”
张全忠听罢问道:“这个褚松根是谁,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人,看来他一定让江康搞下台了。”
洪时先继续说道:“褚松根忽略了江康控制着强大的私人军队,而他自己却没有可靠的党羽,江先主借助战争获得很多暂时性的权力。共和国议会里的许**派都对这个卖油炸棍的暴发户感到头疼,江先主便自导自演了一场针对他本人的爆炸袭击。”
“幸存下来的江康立即借助民意和自身威望通过了一项《紧急授权法案》,原来议会里的几个主要党派都在这场运动里受到取缔。先帝还打着清理危险分子的旗号抓住褚松根的几个下属,总统派人当着执政的面用铁锹敲碎这些人的脑袋。一个人的影响力大小其实取决于这个人能否拥有一套班子,失去党羽的褚松根很快就下了台。”
张献进有些吃惊的说道:“我还以为他们之间旗鼓相当,没想到江先主这么容易就胜利了。”
放缓脚步,加快语速的洪时先说道:“江先主首先独自兼任执政和总统的职务,然后他把身经百战的亲卫队更名为‘执政卫队’,这就是御林军的前身。那时候执政卫队只有四个营,这些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会维持住上京的秩序。江先主意识到不能让议会里的议员抱团反对他,所以他就把不靠谱的危险分子调到其他待遇和权力相等的岗位,然后再一个个收拾他们。”
“江先主的技巧在于不让对手感到惊慌并形成遏制他的共识,所以这些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上京地区一直爆发粮食危机,江康就安排他的心腹卢德成去稳定局势,这位‘屠夫将军’安排部队前往其他地区抢粮来强行供给上京,他把这称作‘余粮征集队’,不过‘种子粮征集队’更符合实际情况。先帝专门设立共和国中央银行重建财政,然后努力和兽人国家达成和平协议,无止无休的群众运动终于平息下来。”
这番谈话也激发了张全忠参与讨论的兴致,他说出一个林登万同样具有的疑问。
“江先主怎么能让自己的权力扩张到那种程度,他可是比老刘说一不二和残暴多了,现在‘唯一帝皇’的很多政策都比先帝要仁慈,可是很多老百姓还是觉得江先主是一个万古圣君。”
“老刘的威望不如江先主,江康可是战功赫赫的共和军名将,光凭这种威望就能压服很多问题。面对分歧严重的几个派别,威望高的人就能居中协调,没有威信就只能押宝其中的某一派,老刘这个人没有实质性的功绩,他却还想着在中间制衡局势。”
“江康统治的根基在于垄断绝大多数的资源,这就能让民众没有办法脱离朝廷的机构而生存。共和军运动结束后,江先主的朝廷控制很多来自前朝富豪和勋贵的产业,江康把这些资产全部国有化,然后兴办集体农庄和国营单位。帝国的财政不需要征收直接税就能基本运行下去,民众没有税痛,自然不会热衷关心朝廷把钱花在什么地方,代表权的诉求就不会出现。”
“老百姓必须要去国营商店里才能获得最基本的物资,他们也被编入各地的村社和城镇,江康送给他们一定福利,确保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有产者。在民众的各个定居点,江先主开动宣传机器吹嘘自己的功业。朝廷垄断了民众获取信息的渠道,先帝自然是无所不能的天神。懒惰的农民不会因为经营不善失去土地,他可以耕种先帝提供的公地并缴粮纳税,这等于是在帮平民实现兜底。”
“老百姓喜欢吃喝玩乐的各种自由,也喜欢讲话的自由,但是他们不喜欢自由竞争。多数人觉得自由竞争就能让有才能的人成就事业,可是世上的才智之士不会很多,这些人一旦陷入自由竞争的局面,他们多半会越来越窘迫贫穷。江先主时代每个地区的经济都很少接受市场调节,他使用一种制度来保护穷苦百姓,懒汉和傻子不至于过得太差。”
张献进并不认可洪时先的这套理论,他说道:“我觉得自由竞争没什么不好,江后主时代的帝国不是富裕起来了吗?”
“形势好,你自然这样看,但是如果人们的自信和乐观精神消失了,计划经济就会卷土重来。江先主的制度从理论上来讲非常成功,但是民众很容易失去积极性,所以那个时代的粮食产量就非常低。江后主渐渐废弃公田制度,允许市场进行自由贸易,民众可以更容易的做生意。帝国迅速变得富庶,但是许多民众陷入了相对贫困,他们在贫富差距拉大的过程里感到难过。”
“这两种体制各有优劣,前者的死穴在于僵化的体制最后会无法维持帝国的福利,导致国家内部的瓦解。后者的危机在于过大的贫富差距导致天下动荡重新洗牌。老刘的宰相郑文和把先帝留下的国有资产给贱卖了,老刘对经济的控制力自然下降,老百姓也就在许多地方不归他管了。权力的根源在于对资源分配的控制,全忠兄没有一城一村的采邑,自然就没有权力了。”
江先主巧妙的夺权之路让林登万很是叹服,热爱共和的张献进却仍然对那位盖世枭雄不太佩服,他打趣说道:“有句老话叫做‘一代不如一代,代代出末代。’,老刘都没有什么本事,他凭什么坐这么长时间的王位。”
周占山用手捂住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后说道:“献进,你上你也行,强行举债刺激经济,然后搞特务统治,毕竟江后主积攒的家底比较雄厚。”
自诩历史和群众心理学专家的洪时先向周占山借了个火,他挥舞着大半截香烟说道:“占山说的话有失公允,老刘个人能力也许不太出众,但他身边也曾有过高人。上一任宰相郑文和就是个滑头,这个人的能耐不比郭民才、汪熙兴这些土霸王差。帝国经济一旦陷入停滞,朝廷会强行下达超过市场需求的指标来刺激生产,所以刘帝登基后就面临很大的财政困境。”
“江先主为了强化朝廷的控制力兴办大量国营企业,这些工厂有着最好的工人和设备,但是却变成不断亏损需要财政补贴的‘吞金兽’。江后主舍不得削减补贴和关停这些企业,这样做就会导致原来支持朝廷的国营工人改变态度,他的统治基本盘就会削弱。郑文和这个人就敢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他宣布出售某些效益很差的产业来减少补贴。”
“地方上的贵族和富豪无不欣喜若狂,他们可以利用职务之便低价购得价值连城的企业,如果这些人不想经营还可以向别人高价卖出。郑文和的小儿子郑显睿就利用老爹的牌头从银行里借来很多贷款,然后要求估值官吏蓄意低估国营公司的价值,老郑的一群亲戚全部发了大财。朝廷不得不遣散一批因为福利政策而效忠刘帝的工人,一些优良的国营资产也被抛出去,不过这样做还是帮了老刘不少忙。”
周占山有感而发说道:“这件事我就深有体会,我老家有一个很好的公有窑厂,贵族马治龙就是耍手段把那座金山吞了下去。不过这些国营单位为什么会一直亏损,你不是说他们的技术很好吗?”
余德志用手抹去胖脸上冒出来的细汗,他解释说道:“你自己去做生意,目的是为了赚钱,自然就要精打细算。国有单位是为了养一群效忠天子的人,你去当个经理人又不用自负盈亏。占山,假如你去当治理一个县,上面可是天天盯着当地的全民生产总值看,你一定为了政绩让国营单位不顾市场来招工和扩大生产。”
“一个人干活,一个人坐在旁边看,还有一个人就来捣蛋,产品太多卖不掉就肯定要亏钱。人多了就喜欢勾心斗角,一天到晚不把心思放在生产上。老郑还真是有两下‘生活’,他把很多小型钢铁厂这样的污染企业关掉,这样就能确保朝廷在一些行业的垄断,然后把一些不太要紧的行业交给老百姓经营,两个系统互不干扰。”
周占山抬头看了看扛在肩头的林登万说道:“‘猢狲’,看来**皇帝手下那些搞虚头八脑面子工程的干部也不好当,我背不动你了,要不你下来走走。”
身强力壮的张献进把“猢狲”转移到自己的肩头,洪时先则继续评价着历史上的“郑文和改革”。
“郑文和还宣布要合并和裁撤行政官吏的人数,这个举动受到抵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他就喜欢把几个部门并在一起换个名字。为了扩大财政收入,郑文和全面放开股票、基金、房地产和债券的投资,帝国境内投机之风四起。长久来看,这样的害处不小,但是君主思考问题的重心不会放在是否对国家长久有利上,他最先考虑的必然是这个王朝能否延续下去。”
张献进对林登万做了一个鬼脸说道:“‘猢狲’,我买的基金又下跌了,看来打麻将和开牌九都比金融投机靠谱。”
洪时先紧接着说道:“江后主时代有很多信托公司和银行因为非法融资破产,为了安抚蒙受损失的民众,郑文和宣布设立一个赔偿额度,超过额度的数目不予赔偿。这样做其实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是却稳定了帝国财政。”
“走私和偷税漏税也让刘帝的朝廷损失很大,老郑当初还改装旧军舰来打击走私,他借这个机会帮助自己的门生赵用民升了官,然后还惩办过皇太子过乾韬包庇的生意人。老郑是真正的厉害人物,他的改革为刘帝强行续命,然后还成功沽名钓誉并捞取大量财富。”
这番讨论化解了众人的疲劳,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接近了药灶峰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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