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在跟他聊天说话,威胁反驳他,那么柔软的手腕也不知是怎么挽动那把匕首的,看着小小的,娇娇弱弱,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呢?
他微微偏头,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跳下水,跟下饺子似的,没一会儿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希望找不到吧,她就那么点心愿了。
那带头的捕快走了上来,冷冰冰的瞅着倾城,倾城不解的回望,满脸疑惑,只见这人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抬抬手,话比眼神更冷,"抓起来,这人是她的同党。"
倾城猛然瞪大眼睛,不懂自己怎么就从受害者变成同党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剩下的捕快就过来扣住他的手,熟练的从衣袖里掏出一根黑带子捂住他的嘴,显示不知道是第几次干这种事了。
他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无力,深深的看了这带头人一眼,他们根本不管凶手是谁,只是要一个替他们背负愤怒的人而已。
走时要经过大厅,里面聚满了人,估计都是被那一嗓子嚎起来的,他扫了一眼,轻易在人群中看到倾国的身影,他看着十分着急,眉头蹙的紧紧的,注意到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向前了一步。
倾城对他轻轻摇头,满脸无奈。
倾国下意识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就那么一瞬间心里煎熬了不知多少遍。
双手最终还是无力垂在身侧,敛着眸,长长的睫毛垂在眼底掩盖着情绪。
那押人的捕快见倾城停了下来,推了他一把,"走快点,磨蹭什么呢?"
倾城被推的一个踉跄,正对着他的那群人下意识就是往后退了一步,他弯着腰看着他们后退的步伐,慢慢抬起头直起身子,拧眉凝视着他们,全是熟悉的脸庞,每一张他都能想起来说过什么话,什么场合说的,互相送过什么东西。
有人欲言又止,有人不忍直视,他目光在大厅里扫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他忍不住,就笑了笑。
大理寺是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无论过了多久经历了什么朝代都会设这么一个地方用来审问犯人。
监牢是建在地下的,导致就算有窗户也显得昏暗无光,墙上挂着许多刑具,犯人被绑在柱子上,旁边站着记录官和实施惩罚的人。
一踏进这里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是长年累月的血混合在一起久久不被清理才会留下的。
路过一间间牢笼,有人会抬起头看他一眼,多数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们把倾城押到了最后一间牢房,把他关进去落了锁就走了。
脚被链子锁着,好歹手能动,倾城把封着嘴的黑布解下来,借着墙壁上窗户透进来昏暗的光仔细打量这里,一眼就望了个透彻,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捆干草。
他找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靠墙坐下,屁股碰到地那瞬间好像有股凉气冲进了骨髓里,肆无忌惮在血液里游走,生生打了个冷颤,他连忙起来坐到草席上,这才好了点。
昏暗的旁边传过来一声嗤笑,他颇有点神经质的左右张望,终于借着那微弱的光瞅见了嗤笑传来的所在地。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衣衫褴褛的窝在角落里,脸上身上都黑漆漆的,不知道是血结了痂还是什么。
倾城有点警惕的多盯了几秒,不太确定那声嗤笑是不是他发出来的。
"新来的吧?"那人开口坐实了倾城的猜想。
值得一提的是他说话声音很难听,像是喉咙里含着一口沙子,说话的时候沙子就不停的上下滚动。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倾城现在浑身就剩一件白色的里衣,其他衣物早在进来的时候就被扒了个干干净净,刚刚就在地上坐了一下后面就弄脏了,不过在这座从整体来说就昏暗的不行的监牢里他这一身白真的是极为耀眼了。
他轻轻点头,皱眉琢磨了两秒,不知怎么称呼这人好,拧着眉满脸怪异,"前辈你好。"
这一声下去,那边消停了会儿,也没消停多久,他就又开口了,估计也是常年没人说话给闲的,"犯了什么事啊?"
这下轮到倾城说不出话了,他想他最大的错误就是腿贱吧,你说你没事干嘛跑出来?还好死不死的跑到那个湖去,也是他的运气,满江月哪天不杀人,偏偏就在他去湖边的时候杀了。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运气。
那人见他没说话忽然低低的笑出声,似感叹似嘲讽,"又一个。"
倾城隐约听懂了他的意思,咽咽口水,"我能问一下,之前和我一样的人现在是什么下场吗?"
"什么下场?"那人低低笑出声,似乎倾城的蠢问题愉悦到了他,
"我们的牢房只有人死了才会空出来..."那人的语调刻意压着,配上他沙哑难听的声音和这监牢阴森森的气氛,竟真的无端多了几分恐怖。
倾城还没开始害怕就听那人继续道,"你这间一般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才会待的,也不妨有两个抓错的,可结局都是一样的。"
倾城张了张嘴,呐呐无言,心情无端沮丧起来。
春风一度被封了。
出了这种事谁还开的下去,所有人都被关在里面,门口守着层层重兵,在事情得到解决之前这些人怕是都不会撤走,就算走了春风一度还能不能开都得另说。
女支女都敢杀人了,谁心那么大还敢过来女票?
赫连清萧抬头望了眼头顶春风一度的门匾,这门匾修的极为气派,换过好多个才变成如今这个样,上面的字是请十分有名的书法家题的,游龙走风、翩若惊鸿。
身为皇城最大的青楼,他们一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事事张扬高调,光是培养花魁还有举办花魁之夜费掉的钱就是大把,可事情过后的受益也是难以想象的。
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楼就好好的立在这里,也没见跑过来跑过去主动拉人不是?
他踏了进去,细细打量这里,和牌匾一样张扬,以檀香木为基础,琉璃灯盏,金缕丝线,无一不透露着精致奢华,空气中隐隐有暗香浮动,醉人心田。
他将眸子放在人身上,大厅里坐满了人,女子居多,个个衣着光鲜,模样俏丽,眸似雪花眉似弯月。
盈盈一水间,惊鸿一照面。
他最后略过所有人在那抹纯白色上停留了两秒,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盯着自己手上的碧绿扳指,"本王奉皇上之命来春风一度调查,希望各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是让本王知道有谁是包庇或者帮助杀害三皇子的人..."
他停了下来,目光扫过所有人,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决不轻饶。"
他本来不苟言笑的时候身上就带着一股煞气,用他那双如墨点漆的眸子扫一眼,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在他们心口。
一向热闹非凡、纸醉金迷的春风一度居然也会有这么人心惶惶的一天。
赫连清萧目光似随意的那么一落,就落在了那抹纯白身上,眸光深邃,"你,过来。"
他说完就随意走向了一间门,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冲身后跟着的士兵道,"都给我守好了,本王要一个个亲自审问。"
倾国跟在他身后,他一进去门就关上了,赫连清萧就跟变脸似的变了脸色,指了指他旁边,"过来坐。"比起刚刚那副煞人模样和颜悦色了不少。
倾国微微颔首,坐到了他旁边,赫连清萧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信使进不来,就送到了我的府上,你看看。"
倾国瞅一眼就收了起来,赫连清萧摆弄着茶杯,见状挑眉满是戏谑的看着他,"怎么,不好意思呐?"
他说完就做作的转过半边身子,"你要是不好意思看,我转过去不就行了?"
"不是"倾国轻轻摇头,满脸无奈,"他总写些废话,七百多封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眉眼间皆是嫌弃。
他顿了顿,尤嫌带给赫连清萧的刺激不够大,"我的匣子都快装不下了。"
赫连清萧一噎,仔细瞅一眼倾国,又瞅一眼,终于确定这人是真的嫌弃,而不是故意说出来给他听的,他想想这逆子去了三年前前后后也只给他寄了三封信,顿时心绪不平,仿佛有一股气游走在四肢百骸,每一寸都在诉说着一句话。
家门不幸啊!
他深深的叹口气,隐约又觉得欣慰,西北最容易发生战乱,大的爆发没有,小的摩擦不断,生活条件也很艰苦,他当初真的没有想到他能一去就是三年,连句诉苦的话都没有。
倾国猜到他可能是受到打击了,抿了抿唇,神情变得沮丧起来,"我能...麻烦你件事吗?"
赫连清萧眸色暗沉,隐约猜到了。
果然,他一开口就是,"倾城是无辜的,他不可能杀人。"
赫连清萧的手一下下叩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倾国神情紧张的盯着他,那声音一下下的就跟叩在他心上似的。
"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他顿了顿,眉眼间皆是无奈,"这件事谁来都是一样的,死的不是一个普通人,是当今三皇子。"
倾国一时呐呐无言,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可倾城是无辜的,要他就这样看着他被屈打成招最后走上断头台吗?
赫连清萧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幽幽的叹了口气,望着未关紧的窗户,窗户外面是一片高低错落的屋檐,就这么望着真的是一片繁华盛世。
他低声喃喃,"你等等,再等等,说不定就出现转机了呢?"
倾国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今天天气其实不是很好,天空上布满了乌云,层层笼罩,没有一丝太阳光透出来,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喘不过气,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那是普天之下最华丽的地方,记得初修建的时候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了几十年才修得这幅模样,一眼望去渺渺苍生尽在眼底。
金黄色的琉璃瓦泛着微光,乌云笼罩在上空,不时划过一条闪电,笔走龙蛇,转瞬不见。
那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地方,殿内与殿外隔着极长的距离,四周空荡荡,应该是站着文武百官众生百态的,最上面是一张金漆雕龙宝座,坐着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宣王坐着龙椅上,手握着龙把手,一双锐利却逐渐显了老态的眸子紧紧锁在下方人身上,语气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还没找到杀害老三的凶手吗?"
他这话带着气势,一下子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里,而他下方只站着一人,赫连胤垂着眸,睫毛微颤,"找到了,正在审。"
"这还有什么好审的..."他眸子一眯,不太高兴,"谋杀皇子是不争的事实,光这一条就够他死几百次了。"
"可毕竟是三弟..."赫连胤面带犹豫。
"你还有脸提!"宣王打断他的话,左右瞧了瞧,下意识将手边顺手的东西扔了下去,正好砸到赫连胤额头上。
赫连胤身形有些不稳,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倒着一个干了的砚台,有个边角染了血,是黑红色的。
有什么东西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动都没动一下。
上方人的愤怒仍未消,"当时你也在吧?如此荒唐的事你也任由他们做?说来说去都是你这当大哥的没做好,若你及时阻止了他们!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吗?"
赫连胤还是低着头,声音响起的时候有些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是,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领罚。"
滴答滴答,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宣王看了一眼顺着他额头流到下颚,最后落到地上的血滴,没来由的心烦。
像赶蚊子一样朝他摆手,"这件事三天之内我一定得看到一个完美的结局,至于你..."
他顿了顿,"自己去领罚吧。"
"是,儿臣明白。"赫连胤低头应道,一路低着头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等在殿外的小太监见状连忙拿着帕子过来了,"殿下快敷敷,上面抹了药膏。"
赫连胤接过,两人一边走着,等距离玄霄殿有一段路了才压低声音问道,"那件事..."
"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小太监赶忙回答,眼眶红红的,"等那件事做好,殿下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嗯"赫连胤若有似无的应了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伟岸深沉的大门,眸色暗沉。
人人都说宣王最宠的是他,可只有他知道,他最爱的永远是那个可以掌管天下人生死的皇位,最恨的除了赫连珏还有他,赫连珏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而他就像他头顶的狗头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终有一天会有个人会来取代你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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