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外那纸做的过山轿,也将在这个时候烧掉,以提醒外人郑府是日出山。
所谓“出山”其实就是出殡,因灵柩通常葬于山上而得名如此。
在灵堂内盖馆哭丧之后,便是要将灵柩送去墓地的环节。郑府已经选定了城西南郊山丘上的准提佛寺作为安葬地点。
如此一来,灵柩与出殡队伍便要从郑府朝东的主大门走出,而后走至圭谷城的南门朝青门——这自然是因为这道门向着青丘山而得名。
城门内外,皆是得知这日郑克臧出殡的汉番众民,要来送先司长大人最后一程。
这一日,无论有没有真情实感,所有人都可以放声痛哭,郑克殷觉着,目送灵柩的百姓甚至哭得比尽皆披麻戴孝的郑氏族人们哭得更加伤心,更加悲哀。
即使只是司长,但郑克臧对于圭谷城内外的各族百姓而言,足以称得上是一代明主。郑克臧正是圭谷城的建立者,短短十三年间便已经建设得有模有样,城内街市繁华,城外良田万亩。
尽管存在着许许多多的政治斗争,但郑克臧的建设功绩,是实打实地落在圭谷州的四万百姓头上的。
走出城门,按照规矩,送葬队伍便要暂且停下,孝男郑安良须回过头来,向亲族以外的送葬者叩头拜谢。
这便是谢步,这是请其他人到此为止的意思。郑府的一部分下人则会就地在此设“排路祭”,摆起奠场,再次接受众人的致哀,据说很多人都会趁排路祭从丧家讨点小钱,郑克殷也特地做了安排。
完成这些步骤之后,便是最后的下葬环节。
郑家亲人领着抬棺队伍沿着山坡缓缓上山,直至海拔尚不高的准提寺,得到僧人们的接待,并前往下葬地点。
郑克臧之亡妻陈妃,亦是葬于准提寺。按照郑克臧遗愿,他将与妻子合葬一处。
在这里,剩下的仪式便会由僧人们指引完成,而郑克殷等人则向郑克臧的灵柩做最后的告别。
这样一来,郑克臧也终于入土为安,正式地告别人世。
跪拜之时,郑克殷大概是受悲哀氛围的感染,哭得情真意切——尽管身为穿越者的他其实与郑克臧从未见过——并郑重其辞地说道:
“阿兄……我稳当会查清你的死因,并为你报仇。
“你未竟的事业,你尚幼小的遗孤,我都会好好接过,好好照顾,请你安心地离去吧……”
无论如何,他知道相比于侄儿郑安良,他作为郑克臧真正的继承人,才是众人的焦点,在这种重大的场合里务必要有得体、合理的表现,方可服众。
所有听说过郑二公子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之人,在这几日见到他的表现,也必会感到惊讶。
其中有一部分人可能会在圭谷城里听说“先王与陈总制之遗计”的谣言,更是会在心中形成前所未有的涟漪。
或早或晚,扶桑都将形成一场惊涛骇浪。
丧葬的最后便是吃席——郑府按照传统礼制准备了味道清淡、颜色素白的几桌饭菜,着重招待了从金门南下的贵客们。
若不是并非郑家人,郑克殷觉得冯锡圭、冯锡韩兄弟恨不得与王上同桌!
开始吃席之后,这日的气氛稍稍放松下来,与宴者各自谈天、说笑。冲淡悲伤气氛,这便是葬礼吃席的真意。
郑家二叔郑聪已经年近五十,一脸老相,他望向郑克殷,以放松的神态说道:“不管怎样,金舍都将是圭谷郑府的主人了,钦舍留下来的这个家还有我们安良,你可要好好照顾!”
郑克殷拱手回应:“谨遵二阿叔教训!”
一位相对年轻的叔父郑柔笑笑说:“转眼间,金舍和小安良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记着十年前大家都还在金门的时阵,金舍仍未及冠,而安良还在牙牙学语,哈哈。”
在场众人也都跟着陪笑。
郑柔排行第九,郑克殷心里记着应称呼他为九阿叔。
而八阿叔郑温也顺着说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们郑家在这几十年里,也是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现在仍然是和和气气,相聚一堂,实在是国姓爷、先王和王上有德,上天庇佑哇!”
郑克塽及时地给出了回应,“这也有赖于各位阿叔和一众好兄弟的努力维系。来,我们吃饭吧。”
郑克塽首先动筷,众人便也随之开动。
虽然郑温口头上说郑家并不无情,但实际上这一餐饭,不管是这一家还是隔壁桌,大家都吃得非常谨慎——
没人不知道冯锡圭、冯锡韩等人就在隔壁桌盯着场子。
说来有趣,郑克殷发现要记叔父们的名字还是挺容易的,国姓爷郑成功似乎有意将几组两字词语拆开,从老二至老九便分别是聪明、睿智、宽裕、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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