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殷是在午憩之时接待了堂弟妹。
当时他正在自己房中,坐在书台边上,再次翻开自己这些天里所写的笔记,听见六阿公的敲门与呼唤声得知有客人时,也不着急收起。
毕竟这笔记上写着英文,郑克殷一直认为当今扶桑除了他无人能懂。
“大人,你的亲堂克坦、秉诗在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郑克殷站起身来,便见都已换好衣服的堂弟、堂妹在门边向自己点头致意。
其中堂弟郑克坦乃是二叔郑聪独子,与郑克殷年纪相仿,从外表来看很是憨直。因其早已成亲,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郑克殷没想到此人竟有着某些小心思?
至于堂妹郑秉诗则仍是豆蔻年华,脸庞有些稚嫩,亦有着别样的娇俏,换上带有欧式蕾丝的衣袍之后,更是有种独特的味道。
“诶,这是英吉利文?”刚一进门,郑秉诗就被书台上的笔记吸引住了,令郑克殷小小地吃了一惊!
毕竟按他的预料,即使扶桑有人能看懂英文,也不该是这样一名囡仔。
“没想到阿妹还懂英吉利文。”尽管心中惊诧,郑克殷仍以镇静的姿态应道。
郑秉诗嘻嘻一笑,“阿哥这岂不是瞧不起人啦?不过也是,这扶桑嘛,懂洋文的人基本都学的干丝腊文,学英吉利文的我还以为只有我呢!”
所谓“干丝腊”,即这个时代对西班牙卡斯蒂利亚王国的称呼,干丝腊文,便是西班牙文。
郑克坦微笑着向郑克殷说:“克殷阿兄,我们可否坐下来,慢慢谈呢?”
郑克殷也以放松的心态回道:“没问题,我也正好奇你们是为何而来。”
说罢,郑克殷示意六阿公把房门关上,而后又亲自拉来三张凳子,请二人与自己一同坐在圆桌边上。
“其实,主要还是秉诗阿妹想要见你,趁明日倒转金门以前,和你讲几句话。”坐下之后,郑克坦便坦诚道,“在金门的时阵,秉诗就和我们家关系不错,经常来我们家佚陶(玩耍),衍仔也多得她帮忙照顾。
“此番出门在外,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子也不便独自串门,便请我带她过来。”
这么看来,原来郑克坦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思。至于郑衍,乃是郑克坦那年幼儿子的名字。
郑克殷望向郑秉诗,便见堂妹咧嘴一笑,真是活泼开朗的姑娘仔。
与此同时,郑克殷飞快地在脑海中判断,郑秉诗乃是八阿叔郑温的小女儿,她的兄弟姐妹与其他堂亲不同,并非“克”字辈而是“秉”字辈。
“那么秉诗阿妹,你又是为什么想要与我说话呢?”他也以温柔的微笑问道。
“我听说你会讲澳龙话。”郑秉诗很是直诚地回答,“阿哥们说,圭谷这里的人都知道你和澳龙人打成一片,前几日澳龙人欲出草攻打圭谷,还是你出面摆平的呢!
“所以呀,我想听听澳龙话是什么感觉!难得来一次圭谷,我却只能远远看着你府里的澳龙人,没机会说上话,好遗憾哦。”
郑克殷扑哧一笑。如果不是生在这个时代的帝王之家,又因阴差阳错来到扶桑,她大概会是一位台湾小太妹罢?
“所以,你是对澳龙人的文化感兴趣吗?”郑克殷问道。
郑秉诗连连点头,“嗯嗯!毕竟我们都知道,在我们明人来到扶桑以前,澳龙人才是住在这一带的原住民。
“可是金门城里竟然几乎没有澳龙人,从我记事起,金门好像就完全是明人的地方了。
“而且呀,我虽然学过点英吉利文,但都只能在纸上看见,还从没听过英吉利文讲起来是什么感觉。
“不过扶桑这儿,英吉利人是真的找不着了,但澳龙人还是有不少的嘛。”
这倒是没错,郑克殷也很快明白了,郑秉诗学英文很可能还是偷偷对着书面学的——明郑势力还在闽台之时,为了对抗荷兰人,郑成功与郑经是曾与英国人结盟的,因而会留下一些书面资料。
一个女孩子家抱着书啃着鸡肠字,让人知道很可能会笑话,并说这是奇淫巧技,夺走她手中的书。她冒着这种风险上门找他,也算是很大胆了。
既然只是堂妹的一个小小的愿望,郑克殷便一口答应下来。
“那你听好咯——
“AkkoyMak-Warep,ManneMakHiswi!
“你说你是想知道澳龙话听起来什么感觉,那么意思我就不翻译了。”
其实这句话,是郑克殷自己内心中希望能从澳龙人处听到的,那便是“欢迎来到我们的土地,我们的诞生之地”。
郑秉诗啊了一声,眨了眨眼,眼看就要伸出双手来摇胳膊,郑克殷轻巧一躲,然后哈哈一笑。
郑秉诗便嘟起嘴来,“哼,克殷阿哥小气鬼。”
过了一小会儿郑秉诗又小声嘟囔:“不过,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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