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蕾转达昨晚师公的话说,先司长郑克臧郑大人已经回魂入府,也吃过了全体郑家人饱含心意为他准备的头七饭,并且终于要前往地府安息了。
在房中更衣、用膳之时,郑克殷没有去想头七的事,而是还在琢磨着昨晚与延平王郑克塽畅谈一晚上的许多话。
比如那四名侍卫乃是郑克塽亲自挑选的,应该不用担心他们会将两兄弟谈了一夜话的事告诉冯家兄弟;
比如冯、刘一派原本想给殖民司空降的新司长乃是建威中镇黄良骥,一名军事将领;
再比如农业生产和番民事务也得郑克塽的关注,颇感兴趣的他向二阿兄好好讨教了一番。
只可惜耶蓝社、巫犁社和扫宋社皆已被逐至圭谷,金门附近的澳龙人只留下很少的残余,大体只在溻冼沙和庵宝林两地还住着几户人家,并且只能以捕鱼糊口,艰难为生。
这些事实,使得郑克塽难以接触番人。
更多无关政事的谈天都令郑克塽很是愉快,不限于气候、食物、园艺、宗教乃至房中之事。
不难想见,郑克塽与王后冯氏没有太多感情——任何被强迫而成的政治联姻都必然如此——而对其他的一些后宫妃嫔更为喜爱。
但碍于冯家势大,郑克塽也不敢拈花惹草,让冯王后有过多嫉妒之心,以至于不得不行事谨慎,这一直以来都令他很是苦闷。
相比之下,郑克殷身旁有着机敏、端庄而又可爱的通房丫头春蕾,顿时觉着自己实乃幸福。
接下来这一日最为重点的事务,自是请“医祖”沈佺期沈老先生来给郑克臧验尸辨毒。
沈佺期由朱振勲专程请来,朱公子甚至亲自搀扶着老先生进入府中。他们的后方则是三名沈氏医馆的弟子。
医学艰深,以至于沈氏医馆开馆这么几年,扶桑大地都仍然难有达到沈佺期一半水准的大夫,这一直都是扶桑明人的重大遗憾。
郑克殷也知道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澳龙人至今还未遭受过大规模的瘟疫。
这并不意味着澳龙人是最幸运的印第安人,能够躲过旧大陆传染病的反复折磨。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瘟疫并不是美洲原住民一与旧大陆人接触就会马上爆发。
那种说在白人举起屠刀以前天花就已经摧毁了印第安人的人口之言论,完全是想当然的暴论,根本不符合史实,对美洲原住民有深入研究的郑克殷博士非常清楚。
只是或早或晚,那些传染病还是会出现,而郑克殷既然将收纳原住民以迅速扩大人口作为自己主要策略,便不能如西班牙人和盎萨人等不把印第安人当人的白人那样,任由瘟疫肆虐,而是必须出手干涉。
具体到加利福尼亚原住民,在原世界线中造成最大损失的四次瘟疫分别是1806年的麻疹、1828年的麻疹、1833年的疟疾和1837年的天花,最早的一次瘟疫都已经距离西班牙人开始殖民之年1769年足有三十七年时间。
令人不安的是,若是以永历十四年(西历1660年)作为扶桑殖民地建立的起点来计算,现在就已经过去三十三年时间了,若是刻舟求剑地去推断,这几年便马上要迎来麻疹大疫……
而郑克殷眼前老态龙钟、不知还有几年命的“医祖”沈佺期,和那几名青涩的弟子,实在令他无法放心。
沈佺期先是缓缓地伸手进入尸棺,小心检查过郑克臧的尸体。
在乞水小敛之后其实郑克殷还是命人做了点干燥处理,以延长尸体腐化时间。
而后沈老先生向毛兴等人询问郑克臧死亡当日的经历和毒发时的表现,及其平日的体质与生活习惯。
“唔……”沈佺期沉思良久,旁人也不敢打断其思考、催促他做出回答。
过了半晌,沈佺期才缓缓说道:“目前我所能断定的,便是郑司长的死,多半不是染病,的的确确,是中毒的迹象。
“扶桑之地,其实并无多少毒草……最常见的,当属戴榕树之红果。此果适合鸟类啄食,人若食用却会中毒,若食量很大,将会毒发身亡。
“然而要用戴榕果毒杀一人,需要喂食之量很大,其果过于艳红,做成果酱的话必色泽鲜亮,基本不可能不在事前就引起注意。”
郑克殷对此也非常清楚,穿越以前他也偶然了解过加利福尼亚州有哪些毒性植物,其中大部分竟都是外来引种植物,其中能够把人毒死的有来自亚洲的相思子、夹竹桃和罗布麻,但更多的有毒植物所能危害到的,却只是犬马牛羊等等牲畜。
至于加利福尼亚州本土所产的毒草,最常见的,的确便是“加州冬青”戴榕树的浆果。
大概也是本土毒草不多的缘故,包括澳龙人在内的加利福尼亚原住民并不太擅长使用毒物害人,在这方面的知识与技能可远不如生活在热带丛林中的中美洲玛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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