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鬼哭桥上风吹不到的地方,第二中枢塔自然就会显现。
物哀再度读了一遍手中纸张上的文字,焦虑地在点着炉火的休息室里踱步。而咏乐则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注视着从炉中迸出的细碎火星,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琥珀色的瞳孔映出暖色的灯光。
“……老大,能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纠结许久之后,物哀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为什么鬼怒的书页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日蚀塔的电梯里?你一直瞒着我们,现在也是时候说清楚了,她到底去了哪里?”
咏乐仰头喝下了手中的热可可。
“自从发现有人假死后,我就派她去留意玩家里表现反常的个体,跟踪并混入其中。这封信说明鬼怒真的混进去了……她现在就在下水道底下和道三呆在一块儿。”
物哀停下了脚步,眉头皱成一团,哭笑不得地看向他的老大,随后难以置信地掩住了脸。
“那么久失去踪迹,我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居然让她独自深入敌营,老大,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但咏乐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焦急与担忧——不过也不像往常那样,挂着深邃而神秘的笑容,让人猜不透她心底在想啥,而是安分地啜着手边的热饮,静静地取暖,甚至还转头招呼物哀一起过来坐着。
物哀实在气不过她,最后只得僵硬地坐到沙发上,和她一起盯着炉火看。
“……我先确认一下,这个房间是绝对安全的吧。”物哀压低声音道。
“我的丝线在整个房间的外围布下了蜘蛛网一样的感知圈,附近无论有什么生物靠近都会有反应,而且房间内部也搜索过,没有窃听装置。”咏乐把食指放到唇边,“不过太大嗓门总归不是好事……淡定一点,物哀。”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把失控起来比火山喷发还恐怖的鬼怒派出去,我真的搞不懂你是想让潜入成功还是失败。”
“相信我,只有她最适合这次的潜入。”咏乐把最后一口热可可喝光,“她一直都在挣扎着直面自己,所以她能懂得要在什么地方运用属于‘纸鬼’的恶。”
物哀长叹着望向天花板,在暖烘烘的空气之中接受了鬼怒正在地狱的边缘走着钢丝这一事实。他最终把注意力转移回了手中的那张纸上,将它在咏乐的面前晃了晃。
“所以这张纸就是鬼怒以身犯险换来的情报……?第二中枢塔的具体位置……对玩家来说或许是非常宝贵的信息,但对岛主这边的人而言不是早就清楚的事情吗?而且她怎么会知道我们身处岛主这边?”
“在告诉她代理人有叛徒这事的同时,我也说了这件事暴露之时,岛主必然会接受我提出的条件、雇佣我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她清楚至少我会身处此处……虽然这封信并不是寄给我们的,更不是岛主的。”
咏乐说着接过纸张,轻抚着上面的皱褶,仿佛能从中感受到鬼怒当前的状况一般。
“现在岛上正处于三方势力互相牵制的局面,但朱槿作为信息网的最下游,无法及时得知三座中枢塔的位置,迟早会成为这个三角的弱势方,道三为了控制局势必须出手推进进程。
这封信是寄给朱槿的。”
物哀有些理解不能,双眼瞪大了盯着咏乐标致的脸庞。
“什么情况,从刚才开始我就有些跟不上话题……”
“如你所见,鬼怒被委以任务,跑到摩天大楼的天台,按照叛徒代理人泄露的方法启动了电梯,把信送进来,这证明至少道三是有话想传达给岛主的。但寄来的信却是对岛主而言不具有任何有效意义的内容,说明她寄错了,或者说故意把信件掉了包——那么道三要寄信的对象就不知岛主一人,另外一人只可能是朱槿。”
“不,这种推论……”
“朱槿那边直到现在还有电子蜜蜂在监视全员,你只需要确认三小时后的录像里,他有没有收到另一封信,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咏乐有些得意地说。
物哀哑口无言。他刚从录像储藏室过来不久,在那里,他看到了末喜被烟灰所解救、东云和朱槿的博弈,以及伊达的倒戈。末喜和星葵现在还在回到这里的路上——或许已经到了,但物哀觉得现在还是让她自己稍微静静会更好。
“我明白了,道三给朱槿的信写着第二中枢塔的位置,这是为了维持势力间的均衡……那他给岛主的信又能写着什么?”物哀接着问道。
咏乐撇撇嘴:“谁知道?晚点看录像就能真相大白。
不过以道三这种人的性格,九成是为了通过信件让岛主陷入恐慌不安等负面情绪里,所以我猜恐怕是有关第四中枢塔的一些线索,他想证明自己知道的比岛主预计的要多,想暗示自己随时有可能破解整道谜题、一举把岛主最后的底牌拿下。”
“那鬼怒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把这两封信调包又能有什么作用……”物哀懊丧地拍了拍腿,“她的目的是把原本要传递给岛主的信息传递给朱槿吧?可是那样朱槿也不见得能理解,就算理解了对我们来说也只会有负面的影响,但她却很可能会被怀疑身份……疼。”
咏乐头也不扭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这就是她设下的圈套,是她对我们的信任,她本来也不可能一直伪装下去,叛徒代理人稍微走点心确认人员就能发现蹊跷。所以她相信我们能够理解她的信息,并采取了这样的行动。
接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如果你是那个叛徒代理人,在看到这张原本要寄给朱槿的信的瞬间,心里会作何想法。”
物哀嘴里模糊地嘟囔着什么,声音慢慢低了下来,进入了思考模式。整个房间瞬间只剩下炉火迸出火花的噼里啪啦声在回响。
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露出了茅塞顿开的表情!
“这封信一看就是寄给朱槿的,它会进到岛主的地盘,证明岛主的信件很可能也落到了朱槿的手里。而道三给岛主的信上写着第四中枢塔的提示……道三只打算让朱槿局限于前三座中枢塔,关于第四座中枢塔的情报哪怕一个字都不想给他,否则就有可能令朱槿成为三角中最强大的一方——人多,步伐一致,而且情报战上也不再处于劣势。
老大,你说得对,站在叛徒的角度上看问题……对我们来说,朱槿的确有可能理解不来信上的信息,寄了也是白寄,就算理解了对我们而言也只有不利……但对道三和叛徒代理人来说不是这样。他们会想的不是‘朱槿会怎么解读’,而是‘万一朱槿理解了呢’。
让朱槿从那张纸上获得了第四中枢塔的线索,这是他们绝对必须避免的事情。”
咏乐轻声笑起来,连连拍着物哀的背,又把桌上另外一杯热可可递给他,让他喝下去。物哀才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原来两杯可可里都加了起码半杯的白糖。
“脑袋瓜儿有所长进了嘛!”咏乐边笑着边夸赞起他来,“就是这样,这就是鬼怒的计划——她清楚自己可能在彻底混入人渣之间、探出情报前就会败露,所以想通过误传情报彻底把叛徒代理人逼出来,因为祂是不可能对这种局面坐视不管的!”
——岛主这边能够猜出来信一共有两封,但朱槿那边可不一定就能意识到,他可能一开始还会以为那封信“就是给他本人的”。意识到计划出现问题的叛徒代理人自然不可能放任他继续揣测信上的内容,虽然物哀不清楚具体会用什么方法,但祂必然得赶在朱槿怀疑这封信另有玄机前、做点什么事情来让朱槿彻底坚信信件没有猫腻。
所以那个叛徒会尽快采取行动——很可能就是今晚开始行动,今晚依旧选择外出的代理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叛徒,这就是鬼怒与他们之间无言的配合!
“物哀,你刚才说昨晚三个代理人全都不在自己的寝室,没错吧?”咏乐打断了他的思考。
“啊?嗯……没错,三个人全都不在,而且好像都是凌晨五点多才从外面回来,因为他们三人正好在天台那里迎面撞上。”
“问了他们去做了什么吗?”
物哀苦恼地扯了扯后脑勺的长辫:
“问了也没用,三个都说是睡不着出去散步,而且都用很冷的目光瞪了其他两人一眼。他们现在都被岛主怀疑着,也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招致怀疑,可能都挺自暴自弃的……
不过还好他们对对方的敌意都很大,一看到其他两人也在半夜外出,全都异口同声说今后不会半夜溜出去。”
“很好,这应该是最绝妙的舞台了……”咏乐说着从随身的裤兜里摸索着什么东西,“三个人都立下了不会深夜外出的承诺,那两个不是叛徒的代理人是绝对会信守的,但是叛徒就不会……虽然如此,但祂也不会在这种节骨眼外出、惹人怀疑。不过因为鬼怒,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咏乐掏出了三张照片,“啪”地一声扔在眼前的桌上。
“叛徒代理人必须出面解决朱槿那封信件招致的大问题,无论是告知道三去完成、还是自己亲自出马,祂今晚都必须硬着头皮离开。
所以物哀,今晚就是你蹲守的最好时机。今晚坐上那座狮头老电梯的人,就是岛主委托我们找出来的叛徒。”
物哀没想到揭露叛徒的一刻竟如此快就到来。他在心底暗自赞叹着鬼怒的机智,注意力又随即被桌上的那三张照片夺去。
“老大,说归说,为什么你还放照片……这三个人是谁?”
“游戏开始第一天时,在会客厅被代理人杀死的那三名玩家。”咏乐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三个外貌特色鲜明的男性身影,“里面有一个是假死者……鬼怒应该是认为自己没机会正面见到叛徒代理人,才会用计强逼祂出洞,那么在她确认假死者的身份后,应该就会逃离下水道和我们汇合,假死者对应的代理人身份和你今晚目击到的代理人身份一致的话,就能百分百确定此人是叛徒。”
物哀静静看着火光下的那三张照片,咏乐很有心地在照片底下写下了这三名玩家的代号、名字,以及杀死他的代理人是谁。
物哀在以津的墓地上见到过这三个人的名字。
第一人是井月所杀,「夏腊梅」能代,是个梳着脏辫的男子。
第二人是黑湖所杀,「龙血树」福本,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男子。
第三人是以津所杀,「子持莲华」敖犬,是个光头、左脸有刀疤的男子。
假死者就出在这三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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