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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癫狂的萧安,抓着小女儿冰凉僵硬的小手,边绝望地哭着,边用老家泰安市当地嗔怒斥责孩子的土话骂道:“你这个小比妮子,快给我起来,别跟妈妈开玩笑,别吓妈妈,好不?只要你醒来,你跟小草爱咋样咋样,妈妈不再管这管那的。求求你了,心儿,你给妈妈起来呀,别给我装疯卖傻。”
看着妈妈几乎失去理智,变得有点癫狂,伊郁鑫拽起妈妈的身体朝外拉。
浑身瘫软的萧安如同烂泥般被儿子拖到一边,扭脸看着一位解放军战士,正用白布再次掩盖住女儿伊郁心的身体,哇的哭了一声,昏死过去。
田坤禾望着浑身发抖、嘴唇憋得发紫的伊礼贤,拉着亲家公的右手使劲朝自己胸膛打去,“大兄弟,我对不住你呀,没把心儿照看好。”
伊礼贤木怔怔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的亲家,嘶哑着嗓子问道:“田大哥,孩子的棺材准备好没?”
田坤禾点点头说道:“乡里韩木匠正做着呢,做了一口大棺材,是田草和心儿的。别克波拉提要按照哈萨克族的风俗埋葬,不用做棺材。”
“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把这两个孩子葬在一起吧,呜呜---”伊礼贤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低声哭泣起来。
这一夜,田坤蓉、萧安和吉月娥被安排在乡政府的一间屋里。
田豆、庞咚咚和乡卫生院的医生、护士在旁守护着。
乡长别克波拉提已按照哈萨克族的风俗,裹上白布埋葬在北山的哈萨克墓地中。
田草和伊郁心这对不到20岁年轻人的遗体,按照广仁乡汉族人的习俗仍要摆放一天,到第三天才入土为安。
广仁乡政府也已将俩人的坑穴挖好,地点就在田老太太坟冢的下手。
这一夜,田穗、田柳、田薪、田杉、伊郁鑫以及三个妹妹给田草和伊郁心守夜,闻讯赶来的田苗夫妇和田庄也连夜赶到广仁乡,给小弟田草和伊郁心送葬。
而田坤禾和伊礼贤则在乡政府的后院忙碌着,两个年过半白的中年男子,忍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和绝望。
伊礼贤用他最拿手的隶书在墓碑上一笔一划认真写着“田草、伊郁心夫妇之墓”,每一笔画都似乎在滴着鲜血。
田坤禾则拿着凿子在写好的字体上锲刻着,挖出个凹槽。
为了发泄内心的伤痛,白天跟随田坤禾去田家墓地观看女儿坑穴的伊礼贤,见田家坟冢前的墓碑都已简陋而斑驳。
他凭借良好的记忆,给田老太太、田坤树、田坤鹏、赵杏、田杨等人书写了墓碑,田坤禾则一声不吭地锲刻着。
伊礼贤又将锲刻好的墓碑字体用黑色或红色油漆细细涂抹。
他边涂抹边凄惨地笑着说:“心儿,你知道不,你这一走把爸妈的心都掏空了,你说你喜欢骑大马穿行草原,这下倒好了,如你的愿了,你如愿了,可你把爸妈置于何处呀?!呜呜呜----”
翌日,当送葬的人群浩浩荡荡将两位年轻的生命送至墓地时,发现田家坟冢的墓碑全部焕然一新,清一色的隶书行云流水般挥洒,仿佛诉说着生者对亡灵的怀念。
这一年,广仁乡畜牧站的两张办公桌空着,这两张办公桌的主人永远来不了了。
乡长别克波拉提的离世,让广仁乡的各族人民悲痛欲绝。
年近60岁的别克波拉提常年来一心为民、热情善良、做事公道,大家都为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农牧民儿子而感到痛惜。
深爱丈夫的庞咚咚因丈夫的离世,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
等她走出屋来,街坊四邻们发现50出头的老美女庞咚咚一头白发,整个人苍老憔悴许多,大家看着心酸不已。
在县畜牧局担任副局长的海米提˙别克波拉提因父亲的离世,让他开始重新反思自己的人生规划。
埋葬父亲后,一向不抽烟的海米提坐在爸爸的坟前,默默流着泪,抽着爸爸在世时偶尔抽的呛人的靺鞨烟。
海米提知道爸爸深深眷恋着广仁乡这块热土,他决定从过世的父亲手里接过接力棒,犹如爸爸一样将生命和鲜血洒在广仁乡的大草原中。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学毕业分配到乌鲁木齐市的海米提,当年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了自治区前程似锦、条件优越的工作岗位,主动下基层上班。
这一次,他又要为了继承爸爸的衣钵,再次向县组织部门请求到广仁乡工作。
学历高、能力强、人品正的海米提被组织任命为广仁乡乡长,妻子庞咚咚也跟县卫生部门领导请求,到广仁乡卫生院工作。
就在乡村干部挤破脑袋往县直部门上班之际,海米提夫妇俩双双下到最基层工作,俩人跟妈妈庞咚咚住在一起。
而庞咚咚也到龄退休,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不到半岁的外孙兼孙子巴格达提˙海米提身上了。
田草和伊郁心的离世,让田坤禾和伊礼贤两家都沉闷了起来。
县人事部门给不到20岁因公殉职的田草和伊郁心发了抚恤金和安葬费等。
在给女儿过头七的伊礼贤无力地摆摆手,对着田坤禾说道:“田大哥,这抚恤金啥的,你买两匹白马吧,心儿自从看《西游记》时,就囔囔着,她今后要跟田草骑着白马驰骋在草原上,有空闲了,你拉着两匹白马来他俩坟前转转,让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知道,他们的愿望实现了。”
坚强如铁的田坤禾看着亲家公伊礼贤一夜白头的银发,唏嘘道:“伊老弟,孩子没了,可咱俩家情意在。”
“田大哥,咱两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伊田两家要做一辈子的亲家,永不分离的亲家。”伊礼贤双手紧紧握着田坤禾的双手,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道。
当田坤禾按照亲家公的意思,用两个孩子的抚恤金,购买了两匹白色的骏马,一公一母。
他骑着自己的老马牵着两匹白马,来到田草和伊郁心的坟前转悠几圈后。
这天晚上,广仁乡的田坤禾和伊宁市的伊礼贤都做了个梦。
他俩都梦见一脸灿烂笑容的田草和伊郁心,每人骑着一匹白马驰骋在辽阔的乌孙草原。
这一夜,两个年龄过百的汉子都哭醒了,泪水打湿了枕巾。
伊礼贤捂着发疼的胸口无声地抽噎,妻子萧安知道丈夫这是想念小女儿了。
田坤禾披件衣服走出屋子,来到马厩前,用鲜草喂着两匹白马,对着两匹白马柔声嘟囔道:“心儿,小草,你俩托的梦,爸爸收到了。”
在随后的岁月里,广仁乡其他农牧民家的马匹在田地、在草原驮着沉重的东西,干着繁重的托运劳动。
而田坤禾家的这两匹白马,被田家人呵护备至,这两匹马从未被人骑过。
在田坤禾心里,他把对小儿子和没过门的小儿媳的思念和情意,全部寄托在这两匹富有灵性的白马身上了。
随着经济的发展,各族农牧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张花的裁缝铺生意越来越赶不上从前了。
广仁乡近两年,一下冒出了五六个裁缝铺。
由于张花裁剪的衣服样式古板老式,许多年轻人都不在她的裁缝铺裁剪衣服,张花也只能做些中老年人的衣服。
儿子田石头娶了第一生产大队王胖子的三女儿王小三。
王小三的个头随她父母了,一米五的个头,外貌长得很精明,由于她个头小,话多,从小就有个绰号“小麻雀”。
小麻雀在王胖子家养育的四个女儿中,是最精明、最乖张的女孩,小心眼多不说,还自私自利。
虽说王胖子家的脾气暴些,可也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不知这小麻雀随谁了,斤斤计较,鬼心眼多,被街坊四邻戏称“只长心眼,不长个头”。
张花跟儿媳妇小麻雀相处没多长时间,就发现小麻雀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
她心里开始惶恐起来,有这样一个不是善茬的儿媳,自己今后的养老问题还真是麻烦。
因为儿子田石头对媳妇是唯命是从,小麻雀让他向东,田石头不敢朝西看。
在跟儿子儿媳生活一段时间后,张花和小麻雀发生点摩擦或口角。
万万没想到,田石头不分青红皂白,对着年迈的妈妈一阵子训斥,一味得纵容自家媳妇对着张花颐气指使。
没办法,从不愿吃亏的张花,只好憋屈地搬进了自己的小裁缝铺,一个人过起了日子。
对于田石头不善待老母亲的事,田坤禾也没力气和心思管教了,儿子田草小两口的离世打击得他已经身心憔悴。
田石头从小在家里是窝里横,可是出了家门,被人欺负的大气不敢出。
田石头家的25亩口粮地跟张忠明家的15亩地搭界。
张忠明家的口粮地在南边,田石头家的地在北面,中间有个大约一米的埂子,是两家田地的界限。
张忠明是广仁乡出了名的偷奸耍滑的懒汉,对于自家的田地也不上心。
这天夜里,轮到他家的15亩地玉米浇水了。
他扛着铁锹磨蹭着来到田地头,借着夜晚的星空浇了半晚上的玉米。
他边浇水边纳闷,今夜咋感觉自家的玉米地多了呢。
凌晨五点,浇完水后,他扛着铁锹回家休息。
第二天下午,他骑着自行车来到自己的田地,来看看自家玉米地,一晚上的水浇得咋样。
可是到了自家地头,他一下子愣住了。
咦?!昨晚自己可是忙活了大半夜,这水都流到哪里去了?
怎么自家15亩玉米地,干涸的裂口子了,玉米叶子蔫头搭脑地,显出灰青色。
张忠明纳闷地朝北面走去,看着田石头家的玉米地湿漉漉的。
这才明白,原来,昨晚他浇水走错了地头。
看着这一幕,张忠明气呼呼来到田石头家找茬。
在家的田石头还不知道,自家的玉米地被张忠明浇了。
俩人争吵后,撕扯着来到地头,看着自家湿漉漉的玉米地,田石头心底偷笑。
从不吃亏的张忠明让田石头赔水。
田石头一听,妥协道:“行,正好明天轮到我家浇水了,你就用我的水浇你家的地吧。”
看着田石头离去的背影,张忠明不依不饶道:“不行,你得给我浇水,昨晚上你家的玉米地是我浇的,我不能白开给你劳动。”
田石头停下脚步,转身指指玉米地露出的一片一片的干燥地面,撇着嘴嚷嚷道:“就你这浇水的水平,还让我给你家浇水,没门,你要是不愿意,咱俩就到村委会评评理去。”
也不嫌丢脸的张忠明,还真拉着村干部前来评理。
看着田石头家这被张忠明浇得半干不干、半湿不湿的玉米地。
分管水利工作的村干部亚森江说道:“行了,张忠明,你晚上浇错庄稼了,挨不着人家田石头啥事,人家田石头把他的水让给你,就算是补偿了,你看看你浇水的水平,哎,你是广仁乡土生土长的农民吗?!”
这些年,广仁乡的农民有两个之最,每年庄稼产量最高的是田坤禾家,他家的玉米产量每亩地从未低过600公斤。
而产量最低的就是张忠明家,他家的玉米产量一直在300公斤晃荡,从未上过350公斤。
其他各族农户种植的玉米产量,基本上都在500公斤左右。
就连村里最不会种植庄稼的哈力尔,他家的玉米产量也在400公斤以上。
见村干部也不帮他说话,张忠明对田石头怀恨在心,从此他跟田石头结下了梁子。
在农村,老百姓经常为抢水浇庄稼的事拿起铁锹发生争执。
要是水管员将水平均分散成一股一股的还好说,倘若水管员将大水一股脑按片区分配水,矛盾就多了。
由于广仁乡这些年开垦土地的面积日渐增多,一个水管员快要忙不过来了。
这一年,水管员亚森江将一渠大水分片区让老百姓浇水。
水管员根据每家土地面积,将流至每家田地的水打梗子分配好。
其他村里的农民还都挺自觉,只要是水管员分配好的水量,农户们都不轻易动水管员打的梗子。
毕竟是乡里乡亲的,你动水管员打好的梗子就意味着你在偷别的农户家的水。
可是就张忠明这片庄稼地,每次分配水就出现拌口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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