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异乡客
齐垣死后,熊虎便成为了威远军的主将。
守将看了那令牌一眼,立即正身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便跑回去开城门了。
“不准开!”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是云胡。
开城门开到一半的两个小兵一下子懵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又把城门重新关上。
宁枧岁斗笠下的脸上仍然是一片冷漠,眼中划过淡淡的不耐烦。
“宁枧岁,你想干什么?”
云胡驱马挡在她的前面,隔着斗笠垂下的面纱与她对视,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冷静。
“告诉我,你要去干什么,不然我不会放你出去。”
听到他的话,女子驱马上前,马头碰上马头,眼睛对上眼睛,冷漠至极。
“告诉你?”
那层慈悲温婉的伪装褪去,只剩下令人脊骨生寒的冷漠狂执。
这种人在现代心理学上有一种解释叫做:分裂样人格障碍。
不过在云胡看来,宁枧岁这女人可不止有这一种人格障碍,起码得把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加上!
“本宫做事,凭什么要告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句话她说的风轻云淡,云胡确实被生生气笑了,温热的心一寸寸冷了下来,眼底渐渐染上了一抹怒极的狠厉,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算什么东西?这就得问公主殿下你了……”
从红山书院山脚下初见,到今日之前,云胡都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过这么大的恨意。
他曾在他们相处最为融洽的时候在心里许下盛世昌明,海晏河清,而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一直在努力地实现着自己的誓言,可是到头来只换来一句“你算什么东西”。
他是贱吗?
“在你公主殿下的心里,我云胡究竟算什么东西?你今日踏出了这一道门,若是一去不回,我所努力的一切,拼尽全力去改变的一切,又算什么东西?”
宁枧岁,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个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我为大离做的一切,一半是为了还阳城神童一个盛名,而另一半是为了做给你看的!
我要让你看看我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有多好,让你知道我们那个世界有多精彩,我跨越时空遇见了你,你得看,你得知道!
若是你不在了,谁又在乎我是谁?谁又能在某一天我突然回去的时候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世界我真真正正来过,而并非……大梦一场。
他难得这般情绪外***得眼角都红了,黑白分明的眼珠缀在微红的眼眶里,竟是生出了几分脆弱的倔强。
这是个真正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宁枧岁这般想道,但是心中依旧无半点波澜。
旁人温柔与否,伤心与否,于她何干?
“你说是什么东西,那便是什么东西。”
她淡声道。
“云胡,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因为我信你。但你别拿你们世界的那一套来束缚我,我们不一样。我有我自己的活法,大离也一样。你要做事我不拦着,但是现在我要出城,你也别挡我!”
“开城门!”
将军令牌落到了云胡怀里,女子驱马与他擦身而过,而这一次,云胡没有再出声阻拦。
是啊,她有她的活法,大离也一样,他本来……就是个外来者,原本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又何必呢。
云胡背对着城门,手里捏着那块将军令牌久久未曾回神,座下的骏马无聊地拿蹄子刨地上碎石块,时不时发出低低的鼻息。
“云胡!”
仿佛过了很久,身后传来的唤声才让他回了神。
他怔怔的回身看去,只看到了即将关上的城门间,一道玄色的身影策马而去。
城门关上,那道身影被隔在外面,只是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男子的耳中。
“说谁一去不回?你倒是盼我点好!……我的心头血留在了这座城里,你说我可不可能一去不回?……
繁安伤愈之时,便是我归来之日……”
她的心头血留在了这座城里,现在它快死了,几近干涸,若是它活了,她能感受得到。
褪去伪装的宁枧岁是一把带着煞气的刀,是一匹凶残的狼,但是这把刀有刀鞘,这匹狼脖子上戴着枷锁,伤不了人。
刀鞘和枷锁的名字,叫做殷繁。
——
军营的主帐里,熊虎等人人神情麻木地看看桌上的那块将军令牌,又看看云胡,看看云胡,又看看令牌。
“还是走了。”
南狄淡声道,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云胡站在一边没说话,人是他放走的,他无话可说,虽说他拦了也没用,顶多挨上一顿揍,再丢人。
“我就想知道这令牌是什么时候没的,我记得昨晚休息前还在身上的,怎么就到了殿下手上了?”
丢了将军令牌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在军营中军令如山,只认令牌不认人,若是哪天被人偷去,整个军营都完了。
老七看到熊虎一脸崩溃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不无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昨晚……可是起过夜?”
“是啊!可我就算是起夜令牌也是带在……身上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眼睛一点点地瞪大,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痛苦,看着就可怜。
他在起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殿下。
他被偷了?居然还是被殿下偷了?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师姐那个人……涉猎广泛,而且,特别聪明……”
南狄有些心累,第(再)一次为自己拥有一个聪明(糟心)的师姐而感到心累。
老七同情地拍了拍熊虎的肩膀,道:“折在自家人手里,不丢人。”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熊虎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内心依旧无限崩溃。
军营一切如常,仿佛没有人把宁枧岁的离开当成一回事,熊虎郁闷了半日之后,又恢复了龙精虎猛,把一众将士折腾得鬼哭狼嚎。
晚上,主帐。
“老虎,给我点二十个人,今晚我出城一趟。”
老七坐在沙盘前,手里拿着一个小旗把玩,眉眼垂得很低。
“滚出去,少跟我扯犊子。”
熊虎没什么情绪地撩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手里的旗子抢了过来插在它原本的位置。
聂七笑了一下,身子向后仰了仰,换了个姿势坐着,丝毫不介意他的语气。
“老虎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被动得可怕吗?以前打仗,我们顶多不知道敌人的策略,而现在,我们连对方会用什么武器都不清楚,只能整日提心吊胆地等死!”
太讽刺了,真的太讽刺了!
大离军队何时如此被动过?
大离和北戎东夷打了几百年,谁也没有真的把谁怎么样过,但是现在这种局面被打破了,而且很明显不是从内部打破的。
他们现在亟需去了解,适应这种变化,而不是一直掩耳盗铃,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道理熊虎自然知道,而且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想让聂七去冒这个险。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不必去。我只要还活着,这种事就轮不到你。”
熊虎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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