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京城,天气有些热了,蝉鸣声此起彼伏,显得比人精神。几个侍女端着冰酥酪,行成一排往府中的小亭走去。
院里草木茂盛,郁郁葱葱。此时天气正明媚,阳光照在草木上,有些耀眼。侍女们穿过一段水上的拱桥,走到一个六角亭内,将手中的吃食摆好,然后退下。
虽然外边阳光热辣,亭内却是凉爽。这亭子建在宋府的水池边,池子里晃晃悠悠养着几尾金鱼。
宋嘉行这时已经是十四岁,少年穿着简单的月白色锦袍,头发高高束起,虽然年岁不大但是身材已经长得很高挑了。他坐在石桌旁,端起刚刚送来的冰酥酪,朝梁若卿说道:“吃点东西消消暑吧。”
他的对面坐着梁若卿,彼时梁若卿正倚着栏杆看池子里的鱼。她的手里拿着一小碟鱼食,细白的指尖捏着一小撮,撒进水里。
鱼食刚落到水面上,就有几条鱼急急围上来,张嘴去够鱼食。
梁若卿穿着藕荷色的襦裙,腰间坠着湖蓝色带子,头发将将用一个羊脂玉的簪子绾住,几缕碎发贴在额头。
听到宋嘉行发话,她转过身子,把小碟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侍女端过来水,梁若卿洗好手,俏皮地朝宋嘉行眨眨眼:“这么冰我如何吃得?”
宋嘉行笑起来,把面前的碗推到她面前:“吃吧,知道你不能吃太凉的,特地叫她们放在水里温过了。”梁若卿从小身子骨就弱,宋嘉行在吃的方面总是很细心照顾她。
梁若卿这才端起那碗,确实不是很凉,用小勺舀了一点送入嘴里。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人心情愉悦,她看着旁边玩耍的宋嘉言,笑笑说道:“嘉言也长大了。还记得你我初见,他才是襁褓里的婴孩。”
宋嘉行满眼笑意看着自家幼弟:“是啊,那个时候还答应你我弟弟就是你弟弟呢。”
这一年宋嘉言七岁,虽然年纪小,却是很喜欢和哥哥姐姐在一起玩。宋夫人知道自家儿子很照顾弟弟,梁若卿又是女儿家,心思细致,便也放心让宋嘉言跟着他们一同玩耍。
梁若卿得了父母应允,在宋家的私塾读书。宋家虽然没有很多的孩子,但是由于私塾的先生是当世名家王照临,学问非常高,也有很多官员的孩子在这里读书。
当然来的都是男孩子,学堂只有梁若卿一个女孩子。学堂上课的时候也没有单独设置男女分席的座位,大家都坐在一处。
王老先生德高望重,因为年轻时得宋老太爷的帮助,才将学问做大后来宋清恒邀请他来府上给孩子教书时,老先生欣然应允。他的思想也比其他人开明一些,并没有因为梁若卿是女儿家而区别对待。大家都上一样的课,布置一样一样的题目,有时候还特意指点梁若卿。
梁若卿也是很聪明的孩子,有时对问题的见解比同窗的男孩子都要好,也是常常受到老先生的赞赏。
宋府知道梁若卿身子不好,梁府离宋府又远,索性让梁若卿下了学堂之后和宋嘉行一同来吃饭,午饭时候都是在宋家吃的。为此宋夫人还特地在自己的院子里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让梁若卿午后小憩休息用。
在私塾的座位,宋嘉行是挨着梁若卿坐的。本来两个孩子从小就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比其他人要好一点。其次在自家的私塾,宋嘉行使一点小心思也没人说什么。
由于梁若卿长得好看,在私塾读书时有很多人都喜欢和她说话,宋嘉言坐在旁边时不时打断一下,惹得很多人不满。每每这时梁若卿都会转过头无奈地看着他:“有事我们稍等片刻说好么?”
宋嘉行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安静的样子,便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自己临帖去了。
梁若卿便转头和其他人继续交谈起来。
在同窗里面,有一个男孩子是宋嘉行最紧张的。他是工部尚书孙大人家的长子孙文瑞,比其他人年纪都大一些。因为年纪优势,在其他人还是懵懂孩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翩翩少年郎了,出门上街都是小姑娘仰慕的对象。
梁若卿那时年纪小,不太懂事,经常缠着孙文瑞给自己讲一些好玩的事情,有时候先生布置的题目也会去问问。
孙文瑞见梁若卿长的好看又懂事,便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帮她讲解题目时也是非常耐心和温柔。
为此宋嘉行不知道暗地里嫉妒了多少回,每次和梁若卿说起,梁若卿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不和文瑞哥哥问,难道找你问吗?你的功课又不是最好的,有时候还不如我呢。你看看文瑞哥哥,性子沉稳有如芝兰玉树,你好意思说人家?”
从此宋嘉行受了打击,对待课业也十分用心,说话行事也变得沉稳大方起来。终于,宋嘉行的课业受到先生的赞扬,被评了第一。他得意洋洋地等待梁若卿来找自己问问题,可是转头才发现梁若卿还是围着孙文瑞打转。
后来他拉着梁若卿,有些失魂落魄地问:“我的课业都是第一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问啊?”
梁若卿“噗嗤”一声笑了,拍拍他的脑袋,说道:“为什么?因为你会的我也会啊,你莫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文瑞哥哥问题目吧。”少女捂着嘴,好看的眼睛露出笑意,更加,明艳动人。
宋嘉行愣愣的点头:“知道了。”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少女都有一个仰慕的人,梁若卿那时就很仰慕孙文瑞的那种气质,说是喜欢倒也谈不上,只是单纯地被那种气质吸引了。
宋嘉行哪懂这些,梁若卿也不懂。
问过之后,宋嘉行傻傻地坐在亭子里,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他有些愣怔地看着雨势逐渐变大,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突然胀胀的,很难受。
“想什么呢。”梁若卿喊了好半天,宋嘉行都没有反应,于是拍拍他的胳膊,嗔怪地说道:“莫不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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