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番外 棠棠篇：雪也无声（2）

陆原轻轻抿唇，沉默许久，他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棠棠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变得惨白，像一幅没有上色的人物肖像画。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发白，说：“陆原哥哥，你在骗我吧……你怎么会突然有女朋友呢”
“没有骗你，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不是你。”
他把话敲死了，不给她留一点点遐想。
棠棠的眼泪倏地就流了下来，她把头埋得很低，小声抽泣着。陆原把视线撇开，尽可能不去看她流泪的样子，暗暗握紧了拳头。
“那，那你喜欢她吗？”棠棠问。
“我爱她。”陆原回答。
这个答案更让棠棠崩溃，她的心一瞬间炸开四分五裂，无法再拼凑到一起。
她转身逃跑了。
从陆原家里离开，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冷风嗖嗖地吹进室内，让整个屋子的温度瞬间降低不少，寒意侵袭，如同陆原此时的心境。
啪——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五个红红的指印立刻浮现。
他到底在干什么？
对于一个单纯地喜欢他的女孩儿，至于做得这么绝吗？竟然还无中生有编造一个女朋友，陆原，你还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陆原抓起外套，冲出了门。
……
外面好冷啊。
棠棠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许是昨天在门外待了一晚上，她的头现在晕晕乎乎的，看着眼前的人和景，越来越模糊。
但她觉得此时自己的心情要比天气凉得多，冷得多。
从家里离开时，她怀着满满的希望，而今，所有的希望都化作泡沫，消失不见。
她知道自己还小，可能真的不懂什么是爱情。
但她也知道，即使自己长大了，依旧会做出离家出走来找陆原这件事。
当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了，此生无论如何，要成为他的妻子。
现在看来，自己当时还是太幼稚了，虽然现在她依旧并不怎么聪明。
她没有哥哥那么高的智商和才华，抛开唐家，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儿，甚至有点蠢，如果没有那么多人宠着她、保护她，她可能早就被这个世界磨得一点棱角都不剩了。
棠棠蜷缩着身体往前走，寒风吹在她的脸上，她几乎没了知觉，心像是堕入了万丈深渊，再也提不起精神。
“小妹妹，一个人？”
两个小流氓拦住了棠棠，棠棠抬头看了看那两个人，然后绕开继续往前走。
“往哪儿跑！”
小流氓一只手拦住棠棠，一用力，把她推到了地上。
“哎哟呵，这小妹妹长得可真好看~”
“还是个未成年吧？”
“这模样，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棠棠坐在地上，被这两个小流氓围住，在她耳边嘟囔那些污言秽语，让她作呕。
坏人，都是坏人。
“你们别碰我，我要回家！”
棠棠挣扎着站起来，却直接被其中一个小流氓扛到了肩上。
“放开我!救命啊！救命~”
棠棠拼命挣扎，但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反抗不了。
唐安尘正坐着车急忙往陆原家去，半路听到棠棠的叫声，看到路边两个小流氓扛着一个小姑娘，就是棠棠。
“停车！”
唐安尘气得全身颤抖，他跑过去一圈打翻了旁边的小混混，把棠棠抢回来护在身后，紧张地上下打量：“棠棠？你有没有怎么样？受伤了吗？”
棠棠一直哭，扑进唐安尘怀里委屈极了，“哥哥，哥哥，我好害怕，呜呜呜~”
唐安尘一阵心疼，摸着她的头说：“别怕，哥哥来了，没人敢欺负你。”
那两个小流氓火了，骂道：“你特么谁呀，敢管老子的闲事儿，活腻了吧！”
唐安尘倏地向他们投去死亡凝视，像一只暴怒的野兽，周身围绕的寒气似乎比天气更让人觉得寒冷和头皮发麻。
“你-们-两-个-王-八-蛋-敢-动-我-妹-妹！”
看看到底是谁活腻了。
唐安尘捡起路旁边的一块板儿砖，几乎要了那两个人的命，不说残疾也将近残疾。
现场一地血迹，唐安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扔在那两个小流氓身上，说：“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唐安尘擦掉手上的血，把棠棠背起来，棠棠小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紧紧地抱着唐安尘的脖子，她吓坏了。
陆原跑过来，看到地上的两个小流氓，又看到唐安尘背着棠棠，问：“棠棠没事吧？”
“不用你管。”
唐安尘冷冷地瞥向陆原，眸间寒气肆意，说：“元宝哥，我对你很失望，棠棠喜欢你，真是她的悲哀。”
唐安尘转身离开，不再去看陆原一眼。
陆原瞳孔一震，木愣愣地杵在原地，脚底像是灌了铅，一动不动。
棠棠喜欢他，真是她的悲哀。
*
回到帝都唐家，棠棠连续发了三天的高烧，病情加重了。
“哼！这个陆原真不识好歹，我女儿喜欢他是他的福气，他竟然说那种话伤害棠棠，还让她差点被拐走！气死我了！”
唐喻现在真想把陆原那小子抓过来，按着揍一顿。
唐安尘坐在旁边，撇撇嘴，说：“爸爸，其实也不能怪元宝哥，他拒绝棠棠也很正常，棠棠现在还是个小姑娘，正处于青春中二期……”
“你的意思是还要怪你妹妹了？”唐喻狠狠地瞪了唐安尘一眼。
“……”
他现在要是说“是”，应该会挨打吧。
唐安尘立刻改口，求生欲满满：“怎么能怪棠棠呢！这件事明显棠棠才是受害者，都是元宝哥的错，让棠棠处于危险之中就是不对！竟然还敢让棠棠在他门口蹲了一宿，太过分了！”
“过分你刚才还帮他说话？”
“……我只是觉得元宝哥也挺无辜的，被棠棠喜欢又不是他的错。”
扣扣扣——
佟颜敲门进来，端着一盘水果，说：“好啦，你们父子两个别吵了，棠棠还发烧呢，要是听见你们两个为她争吵，她病好得就更慢了。”
唐安尘耸耸肩，说：“妈妈，我和爸爸没有吵架，只是我单方面地被怼而已。”
唐喻：“……”
这臭小子，又告状。
佟颜轻笑，说：“只要遇到元宝和棠棠的事，我一般都是站你的，你爸爸那家伙只要一提到元宝，就没有理智了，连带着陆医生这些年都没受到过他的好脸色。”
“颜颜，话不能这么说，看这次就是那个陆原的错。棠棠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千里迢迢只身一人大雪天去找他，他倒一点都不领情，还把棠棠往外赶……我一想到这件事就想打人。唐安尘，出来陪我练练。”
唐安尘：“……”
我不要！
我才不要当你的出气包呢。
安安内心满满的都是抗拒，抱紧妈妈的胳膊。
这时，门悄悄地被推开了，棠棠扶着门晕晕乎乎地走进来，唐喻见了立刻起身走去把她扶住。
“棠棠，怎么不好好躺床上休息，出来干什么？”
唐喻的声音极尽温柔，和刚才跟唐安尘对话时完全两种模式。
安安的家庭地位再次凸显。
唐喻在棠棠额头上接试了一下，眉心蹙起，说：“怎么还没退烧，陆一方那家伙是不是故意给棠棠下假药了。”
佟颜：“……”
别再怪陆医生了，他都快被你逼成傻子了。
陆一方得知棠棠是因为自己家的傻儿子才高烧不退，主动过来帮忙看病，想替自己傻儿子赎罪，结果险些没被唐喻挤兑死。
“爸爸，我没事，我有件事想说。”
唐喻把棠棠扶到唐安尘旁边坐下，唐安尘顺手拿起旁边的毛毯给她披上。她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格外惹人怜爱。
“宝贝，你说。”唐喻蹲在棠棠面前，温柔地看着她。
棠棠吸吸鼻子，说：“我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一边养身体，一边学画画。”
唐喻微微一愣，问：“你要离开家里？”
“嗯，家里有爸爸妈妈和哥哥保护我，我一直都被保护得太好了，直到现在，我还什么都不懂，每天天真得像个傻子……我想自己出去闯一闯，去学一些本事。”
棠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她想去一个没有陆原的世界。
她不想再喜欢陆原哥哥了……
这次，她真的要逃了。
她依旧是个不够勇敢的女孩子，不像七七姐那样敢于一切，她更愿意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做一个平凡快乐的小傻子。
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启她全新的生活。
“我赞成。”佟颜第一个跳出来表示支持，她笑了笑，说：“棠棠现在的状态的确不适合留在家里，让她出去见见世面，我觉得很好。”
“我也赞成。”唐安尘跟风，押妈妈绝对不会有错。
唐喻眉心微蹙，让他的宝贝女儿离开家到别的地方，他心里充满抗拒。
但思来想去后，他还是同意了。
“好。”
*
自从那天过后，陆原就一直精神恍惚，脑海里总是浮现棠棠的样子，心里像堵了一块发糕。
“陆原，有人找。”
“来了”
陆原出门，看见了唐安尘。
他现在其实还没有什么脸见安安。
“安安”
“元宝哥，棠棠走了。”
轰——
陆原心里猛地一震，他瞳孔倏地放大，颤抖着声音问：“什、什么？”
“你别害怕，不是她死了，就是离开了帝都而已。”
“……那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她可能会去很多地方，她长大了。”
唐安尘冲陆原笑了笑，然后递给他一封信，说：“这是棠棠临走时留下的，说是要给你。”
陆原接过那封信，白色的信封，白色的信纸，娟秀的字体，是她亲手写的。
新的内容不长，大约有几百个字：
陆原哥哥：
我是唐棠，很抱歉没有跟你打声招呼就擅自离开，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是对你、对我最好的结果。
我很抱歉，这些年由于我自己的私心，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你说得对，爱情这件事是相互的，并不是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喜欢我，单相思并不是爱情。
你说我还太小，不懂的事太多了。
所以我决定离开，去成长。
雏鸟终究要离开襁褓，飞向蓝天。
你可能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可能就是我不了解的爱情所具有的魅力——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因为对她而言，世界都是粉红色的。
三年前，我十二岁，你十八岁。
我去参加你的升学宴，在那个幽静的后院，一棵榕树下，我静静地坐在树下看漫画，而你，就在那棵树上。
我听见你的声音，抬头看去，只是一眼，就是万年。
那一刻，我内心的懵懂通通化为悸动，加速的心跳凌乱了我的意识，那次，我第一次因为一个男生脸红，想看你，又不敢看你。
我并不懂何为爱情，但我知道什么是心动。
心动就是，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对我轻轻一笑；
心动就是，听见你说话的声音，让我忍不住满床打滚儿；
心动就是，你的一个摸头杀，可以让我方寸大乱；
心动就是，决定去找你的那一刻，好像是我整个人的重生。
我从来都没怪过陆原哥哥，你依旧是我最喜欢的人，希望时间可以让我渐渐遗忘，渐渐治愈我，让我放下对你的感情，你永远是我的哥哥，像我的亲哥哥一样重要。
希望你也可以幸福，找到自己所爱的那个人。
我永远祝福你。
唐棠留。
……
陆原看完这封信，潸然泪下。
“棠棠，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他说了好多个对不起。
*
十年后
棠棠从机场出口走出来，头发染成金黄色，戴着一副渐变红色的墨镜，拎着名贵的包包。
她倏而抬头，看到有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的不远处，也正向她这边走来。
她微微一愣，而后唇角上扬，对着他点点头。
“陆原哥，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陆原轻轻一笑。
褪去稚嫩，他和她都变得更加成熟了。
而后，他们相对走过，擦肩而过。
棠棠把视线移到旁边，不去看他，她想顺势抓住他的手，却终究还是放弃了。
就这样吧。
既然从未开始，就永远都不要开始了。
棠棠淡淡一笑，正要离开时，她的手腕突然被陆原抓住。
……
从未开始，那么现在，就是开始。
（棠棠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