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名獐头鼠目的家丁,拖着长长的声调,急急地直入杭州府衙后进院落。知府史不凡正在花厅陪着杭州守备钱德贵品茗。昨日钱德贵得了史知府的好处,今天特意前来道谢,顺便商议怎生抓住诸葛云。正商议着,突然被这家丁大声打断,史不凡顿时不悦道:“慌张什么?有什么事?”
那獐头鼠目的家丁回禀道:“报老爷,方才城西王家村地保来报,说在西郊官道看见十余人骑着马,还有两辆马车,其中有一人与昨天我们贴出的画像极其相似。”史不凡闻言顿时拍案而起,追问道:“什么?可知道是往哪个方向去的?”那家丁回道:“据地保说那些人是沿着官道往北,向余杭县方向去的。”
史不凡狞笑道:“这下看你们往哪跑?”说完见那家丁还跪着,便吩咐道:“去通知账房,给那报信的地保十两银子,你传报及时,也去支个五两银子吧!”那家丁顿时大喜,急磕头谢道:“多谢老爷赏赐!”要知道,一个知县的月俸也不过五两银子。史不凡挥挥手:“恩,下去吧!”那家丁得了一注横财,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史不凡打发走家丁,回头对钱守备道:“现在已经发现了那小兔崽子的踪迹,还望钱将军加派人手,拦住他们。到时本官另有重谢!”
那钱德贵被史不凡称了句钱将军,顿时浑身骨头轻飘飘的没有三两重了,其实守备与将军还差了好远呢!又闻得到时另有重谢,当是比昨天那百两雪花花的白银更重的重谢。两眼顿时直冒金光,急拍着胸脯保证道:“史大人你放心,我定加派人手,将那小子给你抓回来,对外便称是出城缉捕盗匪!”
杭州守备的职责便是驻守城池,在各城门口设卡排查良莠,空闲时协助地方官府缉捕盗匪。杭州乃是省城所在,他钱守备算不得杭州军中老大,手下兵丁公然出城越界下到县城,如果没有个正当理由,到时候上官诘问,估计他钱德贵就要与杭州守备这肥差说拜拜了!好在他老兄对面这位就是杭州知府,只需府衙出一纸公文,言明借调守备兵马缉捕盗贼,他钱德贵就可以应付上官,光明正大的调遣人马!当下钱德贵急告别史不凡,回去调派人手去了。
史不凡将钱德贵送出府衙大门,望着钱守备急匆匆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由得对钱守备鄙视了一番。区区数百两纹银,便可让钱守备如孙子般听话。看来做武将的果然没前途啊!若让他知道我有多少身家,估计能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送过钱德贵,史不凡回到花厅,面沉如水,在空旷的花厅里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思虑着那少年武艺不低,能在瞬息间便打倒了王捕头等人,以钱德贵手下那些粗通武艺的大兵,能否留住那少年?思虑半响,史不凡猛地停住了脚步,右手一抬,花厅中阴暗处闪现出一名黑衣人,史不凡沉声道:“飞鸽传书与门主,请他派遣门中高手,沿余杭一线截杀目标,务必将目标格杀!”黑衣人领命而去。
原来这史不凡明面上是杭州知府,暗地里却还有另一个身份,盘踞在浙东北一带的血刀门门徒,而且由于他知府的特殊身份,他在门中地位还不低,司职血刀门护法。这血刀门在浙东北一带可谓是臭名昭着,小到欺行霸市,欺男霸女,大到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简直是无恶不作。但因为有史不凡之类的地方官员同流合污,许多血刀门做下的大案都被压了下来,加上血刀门与盘踞在舟山群岛的海盗鲸海帮相互勾结,颇有些臭味相投,同气连枝的味道,因此血刀门更是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放眼两浙,除了浙西鸳鸯门和浙东南的雁荡派,还把谁放在眼里?何况就是雁荡派,也经常受到血刀门的骚扰,雁荡派的掌门还算克制,不欲与血刀门引发全面大战,每次遇到骚扰都只是将其击退,并未伤人。而血刀门本欲向南横扫雁荡派,继而吃下全浙,但几次试探都无果而终,又忌惮雁荡派与闽北螳螂门守望相助,即便自己联合鲸海帮强攻雁荡派,也未必有好果子吃,方才作罢!只得专心在浙东北发展势力。
“陆兄,还有多久到你们陆家村啊?”诸葛云放缓马缰,待得与陆致远所乘马车齐平,探身问道。陆致远掀开马车车帘,手搭凉棚望了望外面,答道:“快了,还有里许地就到了!”
高定见诸葛云与陆致远在交谈,也策马过来插道:“等接了嫂夫人,我们再去前面镇上打尖吃饭!”陆致远道:“那怎么行?还是等到了茅舍,我让拙内下厨烧几个菜,热两壶酒,招待二位。”
高定道:“现在杭州官府追的甚紧,你昨日报过姓名籍贯,恐怕要不了多久,官差便会上你家去,还是到了你家,从速从简收拾一下,离开再作理会!”
陆致远醒悟道:“多亏高兄弟提醒,那就怠慢两位了!”诸葛云与高定皆道:“无妨!”高定回身吩咐一名家丁先去前面镇上酒家订好饭菜,待他们接到陆致远妻儿便赶去用饭。可以节约点时间。那家丁受命拍马而去,诸葛云等人也加速赶往陆家村。
一片平原之上,绿油油的庄稼长势喜人,放眼望去如一片绿色的海洋,陆家村就被这绿色的海洋包围着,江南一向富庶,即便是在农村,也基本都是青砖大瓦房。正是快到中午时刻,村中农家的烟囱里缓缓冒出炊烟。却是村民们忙完上午的农活,回家生火造饭!看着这充满诗情画意般的恬静画面,诸葛云等人不由放缓了马缰,左顾右盼地欣赏着这田园风光。
正走着,突闻陆致远道:“到了!”诸葛云与高定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怔。只见一间土胚夯出的土屋,上面盖着些茅草,在村中周围的青砖瓦房中显得那么的鹤立不群!茅舍,绝对是茅舍!原以为陆致远说的茅舍是自谦的说法,结果还真是茅舍...
陆致远见诸葛云与高定在门口发愣,不由得脸上一红,解释道:“为了能考取功名,家中把能卖的都卖了,为我凑齐赶考的路费。我平日里只苦读诗书,却又不擅农活,家中破败,让二位见笑了!”高定回过神来,回道:“英雄莫问出处,单凭陆兄昨日挺身而出,便当得英雄二字!”陆致远道:“高兄弟缪誉,陆某愧不敢当啊!
请稍候,待我将妻儿唤出!”说罢朝茅屋喊道:“娘子,我回来了!”茅屋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走出一名妇人来,虽是粗布荆钗,长的却也清秀,甚是耐看,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孩,见了陆致远,忙道:“相公可回来了,可否中得秀才?”
陆致远呵呵笑道:“也不看看你家相公何人,告诉你,中了!”那妇人顿时惊喜不已,道:“真的?那可太好了,这下可算有盼头了!”秀才不用交赋税,这妇人想着生活当会慢慢好起来。说完那妇人却见诸葛云高定二人,疑道:“这是?”陆致远道:“这二位是我在杭州结识的朋友,这是诸葛云,那边年岁略长的是高定!”
诸葛云与高定抱拳作揖齐声道:“见过嫂夫人!”妇人道:“不敢当,贱妾陆郑氏,二位还没吃饭吧?相公你先陪客人聊会,待我去弄些饭菜!”说罢转身欲进屋烧饭。陆致远忙拉住她道:“不用忙活了,赶紧收拾收拾,带着儿子和我去苏州!”陆郑氏闻言愕然,道:“发生了什么事?去苏州作什么?”陆致远道:“一言难尽,先收拾东西,路上再说!”陆郑氏闻言也不再追问,忙进屋收拾去了。
陆致远家中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打包了几件换洗衣物,锁上柴门,陆致远与妻儿共乘一车,众人离开了陆家村。不过一炷香功夫,到得前面镇上,先前派出打尖的家丁早已在镇上最好的酒楼醉仙居点好酒菜,然后在镇口迎候。众人到后,家丁将众人引入醉仙居,直上二楼,楼上早已摆好两桌酒席。当下诸葛云,高定,陆致远夫妇与李管家一桌,护院与家丁们另据一桌,另留两名家丁在酒楼外照看马匹,观察情况。酒楼老板也派了两名伙计拿了麦麸饲料,帮客人喂马。
“少爷,少喝点吧!待会还得赶路!”
那李管家四十来岁,瘦瘦小小,却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他见高定与诸葛云,陆致远等人相谈甚欢,不觉多饮了几杯,喝的又是江南米酒,入口甘甜,度数虽然不高,但后劲很大。生怕少爷等会喝醉了骑马不稳,若是摔了下来,高老爷面前他可担待不起,不由得出口劝阻。
“李管家,无碍的,等会如果喝多了骑不得马,大不了和你同坐一辆车。”高定正喝的兴高采烈,又怎肯半途不饮,他知晓李管家心中所想,特意放宽了李管家的心,李管家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高定算是他的小主人,自己提醒下尽到职责就好,不可过分让高定扫兴。高定见李管家不再劝阻,又与诸葛云,陆致远等人觥筹交错起来!
众人饮酒正酣,突听得酒楼外一阵嘈杂,众人正不知发生了何事!下一刻,留守在门外的两名家丁中的一人奔进酒楼,大声疾呼道:“少爷,有官兵,快...”走字尚未出口,只听的一声惨叫,众人均是一惊,诸葛云霍地站起,飞奔至楼梯口望一楼望去,只见那名家丁脸朝下扑倒在地上,后背上插了几支羽箭。其中一支正中后心,眼见不得活了。
此时又闻得酒楼外大声呼喝,高定走到窗边,将窗子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向楼下望去。只见酒楼外密密麻麻布满了官兵,怕有不下百人,另一名家丁被两名官兵钢刀架颈,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动也不敢动。门前三十名弓箭手张弓待射,其余官兵提刀持枪,在一名为首的军官呼喝指挥下,将个醉仙居团团围住,就连醉仙居背面的小河里,也巡梭着七八条小船,上面尽是手持长枪勾镰的官兵,小河对面另有二十余名弓箭手,也是张弓搭箭,一旦有人从后面破窗跳河,就第一时间将其射成刺猬。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那为首军官正是杭州守备钱德贵,他带着一百五六十名官兵,俱是骑兵,一路追来。入了余杭县境又询问沿途村正地保。诸葛云等人十余骑并两辆马车目标甚大,容易辨识,在沿途地保们的指引下,钱德贵领军一路甚速,而诸葛云等人本就有两辆马车拖慢速度,又在陆家村逗留了一会,然后又在醉仙居吃吃喝喝,耽误了许久。竟在此处便被钱德贵追上。
钱德贵在镇头便得地保相告,诸葛云一干人在醉仙居正吃喝着呢!便下令众官兵在镇头下马,马匹俱交由地保带着数十民壮暂为看管,自带着官兵悄悄地进镇,不动声色地便欲将诸葛云等人围困住,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谁料到酒楼门口居然还有两个把风的家丁,钱德贵急命人拿下这两名家丁。两名家丁中一人胆小,见了大队官兵,被惊得动弹不得,两名官兵钢刀往他脖子上一架,那家丁顿时吓得差点尿裤子。而另一名家丁却甚为忠心,见了大队官兵出现,心知不妙,急冒死回身欲入醉仙居向高定等示警,才入得醉仙居大门,喊叫声未落,便被钱德贵急令弓箭手射杀。不过这样一来,偷袭是不行了,看来只能强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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