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谓是客气至极，给足了许辞面子。
可是自称魔界少主的小姑娘并不领情，飞身上前，单手结印，莲花清影劈头盖脸落下，蓝衣道人措手不及，忙拿大锤抵挡。
下一瞬精钢锻造的雷电锤便四分五裂，徒留了一根锤柄还握在那道人手中。
许辞心中一惊，拿着莲花的手险些松开，堪堪稳住了面上冷淡的神色。
这花成精了？
她到底从墓里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众人惊骇地望向魔界少主，心下皆暗道其有乃父之风，假以时日必是祸害一方的毒瘤。
许辞心虚地负手而立，下颌微抬，淡淡问道：“还打吗？”
匆忙赶来的知府公子恰好撞见这一幕，吓得躲在护卫身后，大声喊道：“少主喜欢尽管带走，我府中还有八个小妾，少主随便挑！”
知府黑着脸捂住了自己这个傻儿子的嘴。
无人再敢阻拦，沉默着给三人让出一条道来。
许辞带着陆铮和巧娘大摇大摆离开了知府宅邸。
来观礼的修道者们顾不上礼节，匆匆拜别主家后就各自赶回宗门，准备连夜商讨此事。
许辞在路上买了串冰糖葫芦，悠哉游哉将巧娘送到医馆门口，“进去吧，你阿爷就在里面，尽早离开无方城，以免多生事端。”
“魔界少主亲自来救我，天爷，我巧娘这辈子活得值了。大恩无以为报，巧娘和阿爷往后会为你们日夜祈福，愿二位一切安好。”
许辞摆摆手，想了下补充了一句：“若是有人来找你问起我，便说你宁死不屈，我半道改了主意，将你丢下了。”
正道的人也不见得都是良善之辈，巧娘和魔界有牵扯终归不太好。
“是，巧娘记下了。”
许辞点点头，回身时前方不远处一个眼熟的青衣身影一闪而过，鬓边白花摇摇欲坠。
来得这么快么？
她垂眸咬碎一颗山楂，外层裹的糖衣不够甜，酸得牙疼。
“陆铮，走。”
……
长生阁是沈嘉言留给沈云熙的嫁妆，千年前还未有如此大的规模和名气，如今已是令各方忌惮的存在，生意遍布人灵妖三界。
无人知道长生阁背后的主人是谁，千年来各界权力更迭，长生阁明面上从不插手，暗地里倒腾武器灵药，贩卖情报，积累的财富甚至可以轻松买下九洲四境三十八城。
许辞特意等到夜深时动手，刚跳下院墙四周灯火瞬刻明亮如昼，数十个黑衣人戴着银面具围住她。
长生阁在无方城的管事是个模样清俊的青年，竹青锦袍，月下挑灯，姿态风流。
“这不是今日抢亲的魔界少主么？白衣夜行，好兴致。大驾光临，林某有失远迎。”
“来得仓促，还望见谅。两月前贵阁拍卖的神药碧落枝，可否告知买主是谁？”
青年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半晌才道：“传闻魔尊青面獠牙，面容可怖，怎么会有你这么漂亮标致的女儿？”
许辞神色平静，道：“真言咒，一个秘密换一个消息，长生阁的规矩。”
“呵”，青年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阁还是第一次做魔界的买卖，少主请。”
长生阁有九层，一二层为平时拍卖之用，三层抵押，四层交换情报消息，再往上就不是一般人能踏足的了。
许辞因着魔界少主这个名头有幸走到了第七层。
入了雅间，青年屏退左右，落座亲自给许辞斟了盏热茶。
“美人梅上的落雪，弱水附近自家茶园里今年的第一批春茶，种着玩儿的，口感不算好，但图的就是新奇。少主尝尝？”
弱水在魔界边界处，水质极佳，种出来的茶叶自然不会差，但敢在那地界开茶园的，也只有长生阁了。
青年摆明了试探许辞，她只装作不知，端起琉璃白玉茶杯轻轻吹了下，抿了一口。
绿茶香混合着梅花白雪的味道，入口唇齿生香，回甘略淡，胜在绵长。
“尚可，若是取弱水上游的水灌溉滋养，会更好些。”
上游在魔界境内，依着魔尊殿下的性子，外界生灵胆敢犯魔界一步，下场无一例外神魂俱灭。
“哈哈哈哈若是少主今后能予个方便，那自然再好不过。”
许辞避开话题，道：“开始吧”。
落盏花的花瓣沾染食指指腹滴落的血，晕染出浅浅的绯色，咒成。
许辞先问：“碧落枝，谁拿走了？”
青年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自称兰聿魏子期，来时脸色极差，听闻谜题‘金鱼’后竟失手打翻了茶盏，不过他没猜到谜底，明抢的。”
花瓣上的绯色褪去，他说的是真话。
许辞暗中松了口气，果然祸害遗千年么，“你们没有拦住人？”卫瑾瑜那厮修为有异，还中了毒，长生阁不至于打不过吧。
青年摇头道：“我阁护卫死伤无数，不过他在阁中留了两本秘法，想换一次开启天机镜的机会。”
天机镜？沈云熙的东西。
许辞追问：“他想看什么？”
青年手指抵在唇边，狐狸眼微眯起，“要交换的”。
许辞又抿了口茶，笑了笑，“哦，那我不问了。你想知道什么，本少主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生阁的碧落枝，和你有关系吗？”
猝然听到这个问题，许辞怔了怔。她以为，这个人会问她的身份来着。
过了很久，小姑娘才轻声道：“是我的。”
真言咒下，绝无虚言，凡有欺瞒，脸上便会生出落盏花苞，躯体和神魂都成为花苞的养料，花开之日即殒命之时。
掩在袖下的手握得极紧，她在赌，押上自己的命。
花瓣半晌没有动静。
许辞抿唇，脑子里的弦绷得极紧，她不要糊里糊涂被人摆布，如果不能清醒地活，那就彻底绝了布局人的念头。
绯色一点点褪下，露出花瓣原来近乎透明的浅白色。
青年说：“看来少主从前与我阁颇有渊源。”
是啊，长生阁是沈云熙的嫁妆。
她就是沈云熙。
终南山地宫里葬着她的执念，焚毁的史书上是关于她的不可说。
长安旧梦，终是一场空。
“想托贵阁替我查一桩案子，一年前印月城清河村灭村的幕后凶手。”
“没留活口，又逢大火，棘手。”
许辞目光不闪不避，直直对上青年那双此刻看起来有些妖异的眸子，“条件？”
“长生阁想要少主一个允诺，将来必要时出手庇护我阁。”
许辞起身，理了下衣袖，手中握着那枝盛开的莲花，眸子漆黑，看不清眼底情绪。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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