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天子令下斩立决
顾明烟惶惶四顾,在表姐关切的眼神里醒转,而后难耐的长舒一口气。
她很久没有做过宫中的噩梦了,想来此番也是因为遇见了故人,有感而生的吧。
而场上炙热的大比如何,顾明烟却也是无暇去关注的,她正平复着自己的心绪,缓缓的沾去额头的密汗。
沈娇娇捏着手心,若非情势不允许,只怕整个人都能激动的站起来,顾明烟瞧着表姐这模样,就心中一暖,顺势抬眼望去。
两旁对阵的旗子数上,律算学比四门学竟是多了一杆,且瞧着天色,这场大比应是近于尾声的,四门学能否掰回来一成,就看这最后一球的命数。
马背上的学子们热血豪情,看客们也是激动不已,唯有高台上的一国之君浑不在意,缓缓的捧着茶盏小饮。
沙漏止,四门学终究还是没抢到最后一球,礼官确认过后宣称,“律算学,胜!”
话音落时,顾明烟明显的察觉到四周气氛的低落,她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呢,就被表姐拽住了手腕。
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众人就纷纷离开座位,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这是做什么?
顾明烟按耐下心中疑惑,乖巧的随着表姐站定,只是周身的那股恐慌让她嗅到了不安,就在此时,已经起身的陛下大手一挥,“如此无用,如何为朕教出良才?”
“爱妃说的是,无用之人朕用不上,”众人只见陛下温柔似水的扭头看着一旁的淑妃娘娘,而后神色坚定的道:“那么四门学所有夫子,力斩不饶!”
天子的斩立决!
竟是这么随意为之的吗?
顾明烟自回京之后常待在后院中,鲜少出来,更不曾特意留心这皇帝的‘圣明’,如今却是亲眼瞧见了什么叫做杀伐果断!
那被推上前的众夫子们早就被脱衣除冠,就连掌院也是如此。
禁军手起刀落,转瞬之间血流成河。
顾明烟呆住了,眼前这一幕于她,终究是始料未及,她以为谢崇渊虽说手段不光彩,可既然将错就错于尸山血海里登上皇位,就该业精于勤通政人和。
可眼前这样一言不合就斩立决的君王,分明是个暴君!
手掌被紧攥的刺痛传来,顾明烟终于明白了先前表姐为何握住自己,原是她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不便出言提醒自己。
四周静得可怕,顾明烟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宫变那日,那个冷酷的谢崇渊杀父弑兄,屠戮皇族和忠臣,整个皇宫都浸在血中,惊心动魄至极。
她死死咬住银牙,让自己稳住心绪,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顾家孤女,不再是宜宁公主,且就算自己是公主之尊,又能如何呢?
无法撼动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惨像迭声,听着圣驾离开后,沉闷的哭泣声,不知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马车上,沈娇娇看着表妹那好似老僧入定的模样,吓得连忙命春慧去唤另一辆车上的娘亲。
王氏匆匆过来,就听见女儿的哭腔,“娘,您瞧瞧烟儿,这是怎么了,我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就似魔怔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没事,别怕。”
王氏也知道今儿事出突然,只是陛下许久不曾这般暴虐,烟儿定是受到了惊吓,她连忙掐着顾明烟的人中,声声呼唤顾明烟大名,眉宇间隐着焦躁。
马车一个颠簸,顾明烟身形一颤,黝黑的眼珠转了转,看着眼前的姨母,随即便陷入了黑暗。
沈娇娇吓得声音都尖了,还是一旁的娘亲稳重,吩咐沈娇娇,“你去陪你伯母坐那辆马车,而后记得请你伯母想个法子,让府医过府来。”
慌乱点头的沈娇娇匆匆出了帘栊。
王氏这才忧心忡忡的看着怀中的侄女,“京城太危险了,烟儿,姨母也不知你的婚事是幸还是不幸?”
这厢,顾明烟晕了过去,御驾队伍里,淑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自打陛下轻飘飘的命人斩立决后,她就忘了自己先前还想找茬的事,捂着惨白的脸强撑着身子,直到回到马车上这才瘫软在地,止不住的流泪。
怎么会这样,淑妃六神无主的扒着身下软垫,她几欲作呕可只能死死的咬住唇齿,不敢动静太大。
她虽是后宫妃,却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今日陛下来此一遭,众臣的矛头只会对着自己,甚至还有背后的娘家庄府,可自己根本没有说那话呀!
“说与没说,谁知道呢?”宫中收到消息的端贵妃笑的温婉,“既然众目睽睽之下,陛下说是淑妃的好心提议,那么这件事情归根到底就是淑妃怂恿。”
“四门学那些亡魂不说,活着的人可都是把这帐算在了庄府的头上,这下本宫倒要好好瞧瞧,这淑妃的娘家还有多大能耐?”
端贵妃身后的宴姑也应景的道:“娘娘说的是,墙倒众人推,这庄府是出了一个阁老,可后面的子孙虽不大成器,却被这弟子众多的阁老,搅弄的朝堂水浑不已。”
“想来,陛下是早就看不惯了,此番只是借机戳破这窗户纸而已。”
端贵妃稳稳的点了点头,接过宴姑递上来的花茶道:“所以说,以色侍人不能长久,这淑妃仗着自己的姿色总是心有不甘,好好的后宫被她搅得不安宁,这一回杀鸡儆猴,真是痛快!”
西郊围场又恢复了寂静。
徒留谢歧收拾烂摊子,甚至顾不得关心离开的顾明烟那边,抬眼望去,尽是上路的夫子们家眷,哭的不能自已,悲痛欲绝。
有那妇人怀抱儿女,还哭诉着上有老奉养的事,听的人不忍耳闻。
谢歧喉头微动,终是大手一挥,开口下令,“徐副将,去派人帮忙敛尸并下葬了吧。”
这便是要出动骁锐军的意思。
从守卫井栏回来的徐安抱拳领命,二话不说就派人去帮忙。
而另一边的谢一则是隐隐不安,上前小声道:“世子,陛下亲自下令,百官避之唯恐不及,怎么您……”
谢歧回眼道:“我知道,只是陛下下令,这些尸首衙门的仵作是不敢揽活的,总不能任由他们腐在这里。”
“百官能避自是他们的事,只是我避无可避,西山围场在此,何必又非得变成荒冢?”
话语里带着难以忽视的悲悯,谢一郑重点头,随即也亲自下去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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