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太终于看到郭志强现身,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扑上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朱浩宁对张牙舞爪的她说:“去去去,去打他,把肠子都打出来,反正你也不打算和他过了!”
郭太太一滞,沸腾的怒气瞬间转成了哭腔:“朱总,你要为我做主啊!”
朱浩宁看她有消停的势头,挥挥手,说:“你俩跟我到楼上办公室去,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事不能关上门好好谈!”
他又看看哭得浑身乱颤的姜璐,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不耐烦地对田孜说:“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把她送回去,明天不用来了!”
这是被开除了?姜璐的哭声马上停了,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田孜。
田孜热血一冲,说:“朱总的意思是先给你放个长假,是吧朱总?”
朱浩宁哼了一声,她倒是挺会打哈哈,不过还是给了她面子,没再多说什么。
保安押着那几个闹事的人先撤了,郭氏夫妇被朱浩宁提溜到办公室去了。
郭志强跟了朱浩宁十几年了,从一个不够十人的外贸公司做到现在这个规模,一直对他忠心耿耿,说一不二。
他虽能力有限,小聪明还是有的,主要胜在赤诚一片,朱浩宁亦没有亏待他,否则怎么会放着公司一大摊子事亲自处理他这些破事?
朱浩宁盯着对面垂头丧气的郭志强,心里颇有些看不上他。
外面混的男人有几个不花花的?没有一个像他这么窝囊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就算吃那俩长耳朵也得竖着啊,他倒好,一逮一个准,还闹得这样难看。
郭太太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求他做主,他心里有些搓火,什么年代了,他还能代表组织毙了他不成。
他对着郭志强说:“老郭,你也别老低着头了,给句话,这个事你准备怎么办?”
郭志强吭吭哧哧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是她先主动的。”
郭太太“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她主动,你是死人吗?你也不想想你都四十几的人了,她图你啥啊?不就你的钱吗?我的天呢,我才查到消费记录,小几万的包包你买给她眼皮都不眨一下呀!”
她絮絮叨叨,越说越委屈越哭声音越大。
朱浩宁听得头疼,一声暴喝:“行了,说正事,老郭,你表个态!”
他递眼色给他,好歹先过了这一关。
偏偏郭志强之前的机灵劲儿不知道哪儿去了,说:“我肯定是不会离婚的,文娟和我这么多年了,就怕姜璐不会善罢甘休......”
“她敢?!”
郭太太一听丈夫还是向着自己的,精神气马上高扬,声音也洪亮起来,咬牙切齿地说:“看我不治死她个小婊子!”
杀气腾腾,仿佛马上就能提刀砍人。
朱浩宁快速地看了一眼郭志强,心里倒真有点可怜他了,身边伴着这么个凶悍的母老虎。
这厢田孜把姜璐拉到了她的办公室,罗小虎跟在后面锁上门,拉上了百叶窗。
田孜一转身就数落她:“你疯了吗?郭志强多大年纪了?你多大年纪?他要是生孩子生得早都能当你爹了?”
人前虽然护着她,心里还是恨铁不成钢的。
姜璐捂着脸哭,不说话。
罗小虎赶紧递杯水过来,田孜刚好渴了,接过来咕嘟嘟喝了一大半,一喝完,罗小虎就自然而然地把杯子接走了。
田孜在办公室暴走了一圈,回头继续训她:“不就是个lv包吗?凭你的资质,好好干,不用两三年就能买了,稀罕他的干嘛?”
姜璐突然抬头,泪水浸泡的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田姐,我不像你,我挨穷挨太久了,我一刻也等不及受不住了! ”
“穷?什么是穷,什么是富,你羡慕人家拿LV的,拿LV的又羡慕那些开私人飞机的,这东西有尽头吗?”
田孜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了。
姜璐突然凄然地一笑,说:“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穷吗,田姐?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小虎笑话我。
我老家在山西的穷山沟里,上高中要翻过两座山才能到县城里。我是我们村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缴了一个学期的学费我家就不管我了,是真管不了,我下面还有个弟弟,要不是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我连大学都念不完。
我那些同学室友讲的化妆品名牌我都不懂,那会儿我只想吃饱肚子,天天盘算着下个学期的住宿费还差多少,我连回家的车费都不敢浪费,一年只回一次。
一件T恤我从大一穿到大三,大四在地摊上买了件冒牌的阿迪达斯短袖,回头就有人去辅导员那里举报我,说我奢侈消费,差点把助学金取消了 ......”
她触动了伤心事,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田孜和罗小虎都听呆了,都新时代了,咱们国家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她平时那样活泼开朗,一点都看不出来。
好一会儿,田孜才艰难地开口,劝她:“姜璐,你确实受苦了,可越这样咱们越得有骨气才行啊,不要去觊觎不属于咱们的东西,只要努力,面包牛奶都会有的。”
“是吗?”
姜璐突然冷笑:“田姐,你是我见过最拼的人,可不还和我一样在租房住?不一样被有钱的女孩子抢走了周律师?不一样和一个开跑车的男人纠缠不清吗?”
她的话如利箭,支支都射在田孜的心窝里,她不由地身体一晃。
罗小虎不高兴了,说:“姜璐,你这就过分了,田姐不都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好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姜璐的锋芒一晃就不见了,又开始凄凄惨惨地哭了,哭得人心都碎了,她说:“田姐,我的好田姐,事到如今,这件事我只能找你帮忙了!”
“什么事,说!”
田孜非常干脆地应下来。
姜璐看看罗小虎。
田孜会意,说:“他不是外人!”
罗小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心里热乎乎又甜丝丝的。
姜璐叹气:“也罢,我也就你们两个信得过的朋友了,我 ......”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大胆地说出来了:“我怀孕了!”
什么?田孜和罗小虎一起弹跳起来,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她的肚子。
姜璐倒是平静下来了,说:“刚怀上,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我已经去医院确认过了。”
田孜惊恐不定,没有了刚才的沉着,这情况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姜璐说:“这个消息我怕是没办法亲自传递过去了,他老婆那个凶悍的样子你们都看到了,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但我也不能吃这个闷亏,田姐,我想你帮我去谈谈,不能就让他这么把我踹了!”
她脸上流露出和她年轻不符的狠劲儿。
田孜有点结巴:“我,我,我怎么谈啊?”
“他们不是还在楼上吗?你去把这个事情当众戳破了,看看他们什么反应,回来告诉我就行了。”
姜璐有条不紊地教她。
田孜“哦”了一声,做梦似地开门出去了,罗小虎紧跟其后,拦住她,说:“田姐,你最好不要掺和这种破事儿,我觉得她在利用你。”
田孜看他,他眼神坚决,很有主意的样子。
田孜叹气:“她也是真可怜,总不能堕胎费都自己出吧,我就传个话。”
罗小虎突然拉住她的手,说:“人生在世谁不苦,可不是个个都活成她那样的,比如你!”
田孜猝不及防得了罗小虎的表扬,有点受宠若惊,她说:“小虎啊,家里就是养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个一直在眼前晃的大活人,利用就利用吧,就算我对她尽的最后一点心意吧!”
她挣脱了罗小虎的手,却第一次发现他的手宽厚而结实,像个真正的男人的手。
田孜还是去多管闲事了,僵着脸噼里啪啦说完就走。
她把门轻轻带上,留下了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
姜璐不上班了,却开始早出晚归,田孜担心她的身体,又怕她在郭太太手下吃亏,可几次开了话头姜璐都避开了,看那她那神色,仿佛很后悔告诉了田孜那么多私密一样。
田孜轻轻叹气,人各有命,暂时把这个事情丢一边了。
又过了几天,一个深夜,她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她一连喂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反应,挂的时候,那边似乎有心电感应,说:“别挂!”
声音低沉。
田孜的心一颤,是何川。
她顿时觉得喉咙那里像被堵了一样,要说话先得清清嗓子。
她说:“这么晚了有事吗?”
语气依旧僵硬。
何川说:“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田孜马上发现他语气不对,立刻坐了起来,紧张地问:“你奶奶没事吧!”
电话里一阵可怕的沉默,田孜的心砰砰乱跳,几乎不能呼吸。
何川说:“她走了,两个小时之前。”
他声音很轻很轻,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的悲凉和凄惶,就像一个被大人永远遗弃的孩子。
田孜鼻头一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沉默中突然传来一声啜泣,然后电话立刻被挂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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