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乖孙儿,”老太太激动地搂住陆源便哭了起来。
陆金娇嗔道:“祖母,哥哥这就要去看您呢,您怎么就出来了,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怎么不拦着老太太,老太太还病着呢。”
“源儿一回来,我这老婆子什么病都没有了。”老太太心肝肉地搂住陆源又哭又笑,欢喜得不得了。
云翡站在一旁羡慕不已。外祖父也是这样疼爱她,可惜已经仙去。眼下除了娘亲,再没有谁还能这样疼爱着她了。尉东霆倒是很疼爱她……一想到他,她立刻在心里呸了一声:谁要他来疼爱,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云翡暗暗懊恼,自己怎么又想到他了,是不是中了邪?
陆源指着身后的云翡道:“祖母,这是苏云姑娘,这次孙儿能平安回来,全是因为她救了我。”
陆源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云翡的身上。老太太的目光更是比所有人都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云翡立刻对老太太露出一个可爱又乖巧的笑容,大大方方地上前见礼:“苏云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寿比南山。”
老太太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口中啧啧赞道:“小姑娘怎么生得这么好,可是比阿金还要好看呢,哎哟,这小模样可是叫人爱到了心尖上,瞧瞧这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真是惹人爱。”
老太太最喜欢儿孙满堂的感觉,可惜膝下只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乍然见到云翡这样美丽精灵的小姑娘,又是孙儿的救命恩人,简直立刻就爱到了心坎上,拉着她的手儿不舍得放,赞不绝口。
饶是云翡脸皮比寻常的小姑娘要厚一倍,也挡不住被老人家这么当众一顿猛夸,俏丽的脸上飞起了可爱的红晕,愈发显得容色明丽绝艳。
众人都瞧得直了眼,心道这般娇俏柔美的小姑娘,竟然还能从匪徒手中救出少爷,莫非是天仙下凡么?
陆源在一旁察言观色,见祖母这样喜欢云翡,欢喜得快要合不拢嘴。
陆金一向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物,突然间觉得好似失了宠,扭着身子撒娇:“祖母您是不是想认下苏姑娘做孙女呢?”
老太太忍不住乐了,伸手点点她的额头,笑呵呵道:“那又如何,瞧你这吃醋的小样儿。”
陆金笑嘻嘻道:“我没有吃醋啊,我也喜欢苏姑娘。”
陆源一听大惊失色,云翡若是被认作孙女,那岂不是成了他的妹妹。他连忙上前道:“祖母,您赶紧回屋歇着吧,苏姑娘也累了一天,先请人家去休息一会儿,再来陪您老人家叙话可好?”
老太太立刻道:“瞧我这老糊涂了,一看见你们回来就欢喜得忘了待客之道。三顺,快去吩咐后厨,今晚上要好好地办一桌丰盛的饭菜,给苏姑娘和源儿接风洗尘。”
楼三顺的妻子平氏请示道:“老太太,您看苏姑娘安排住在何处为好?”
还未等老太太开口,陆金嫣然一笑:“当然是和我做伴最好了,和悦苑的东厢闲了许多间客房,我领着苏姑娘过去。”说着,便欢欢喜喜地牵了云翡的手,对陆源挤了挤眼睛:“你在这里陪着祖母,我来安排,你放心好了。”
陆金将云翡领到了她的居处和悦苑。
此刻,暮色初起,秀美的庭院如同笼罩在一片轻薄的灰纱之中,像是淡淡的水墨描画而出,别致幽静,别有洞天。
云翡随着陆金进了客厅,侍女墨香点起烛台,书香奉上热茶,甜白瓷的茶盏泡着六安瓜片,色碧汤青,清香扑鼻。
“苏姑娘你先喝茶。”
陆金扭头吩咐书香:“你带着玲儿、婉儿去收拾东厢的客房,一应用具都用最好的,不可怠慢了苏小姐。”
“是,小姐。”书香领了两个丫鬟立刻去收拾房间。
云翡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嫣唇沾水,如带着露珠的海棠花瓣,那皎皎如玉的肌肤,比甜白瓷更加光洁明莹。
陆金又爱又羡,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苏姑娘,怎么你喝水的样子也这么好看?”
云翡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位陆金姑娘和她哥哥陆源的性子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清高倨傲,生人勿进,一个热情爽朗,口无遮拦,性情开朗似天真孩童。
不过比较起来,还是陆金姑娘更讨人喜欢,那位老太太也特别慈祥可爱。云翡进了陆家,无形之中,心情也愉快起来,从京城这一路来所受到的惊吓和奔波都悄然无声地从心头释去了。
陆金好奇地问:“苏姑娘,你是怎么碰见我哥哥的?”
云翡便将自己和陆源一起被劫,然后设计逃脱的过程讲了一遍,自然,拿着匕首逼着陆源带她出关的暴力情节,她自动忽略了。
陆金拍着手赞道:“苏姑娘智勇双全,真叫人佩服。”
“陆小姐谬赞,愧不敢当。”
陆金最喜欢漂亮的东西和漂亮的人。哥哥骤然领回来一个天仙般的美人,且还是哥哥的救命恩人,心里的好感简直要漾出来。后来一问云翡十六岁,立刻便改口叫她苏姐姐,亲热得不得了。
云翡喝完一杯茶,书香过来说房间收拾好了,陆金立刻请了云翡过去。
这两间厢房内布置得豪奢精美,丝毫不亚于陆金的闺房,后面还有一间净室。云翡一想到自己连着两三天都没有换衣服了,便不好意思地问道:“陆小姐,我走的时候匆忙,未带换洗衣衫,能否麻烦这位书香姑娘,替我去买两件衣衫回来。”
陆金一听便笑了:“哪里还用着买啊,我的衣服可多了,好多都未曾穿过,书香,你去将我衣箱里那些新衣服,通通拿来,让苏姐姐挑。”
书香一会儿工夫回来,同来的还有两个小丫鬟,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十几件衣服,放到了云翡房间的床上。
陆金喜滋滋拉着云翡的手走到跟前,“苏姐姐你尽管挑,先将就一下,明日我请了绣娘来,再给姐姐量身定做。”
云翡一看这床上姹紫嫣红,绫罗绸缎,哪里还用着再做,怕是一个夏天都穿不完。
她拿了两件,嫣然一笑:“陆妹妹,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姐姐别和我见外就好。”
云翡洗了澡,换了衣服,整个人都觉得清爽许多。她的衣服已经算是极好的料子,但和陆金的衣服一比,无形之中却还是差了一点。同是冰丝绫罗,陆金的衣服更加的纤薄透气,穿在身上,轻飘飘的仿若无物,无风自动,仿佛凌波仙子,举步之间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陆金一见她出来,便惊叹地看着她,“哇,苏姐姐真是美丽得像仙女。快走,祖母让我们过去吃饭呢。”说着,便亲亲热热地挽住云翡的胳臂,往外走。
两个丫鬟在前面提着灯笼,还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跟在后面,拥着陆金云翡前往老太太的庭院而去。
老太太住在福寿苑,此刻天色已黑,院里的回廊下,挂了一水儿的大红灯笼,红彤彤的十分喜庆。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正在往屋里送菜。
地上铺着深蓝色毡毯,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一步步走上去,如同踏花而行,厅堂中豪奢阔绰而不失雅致精美的感觉让人惊叹,虽富丽堂皇,却不给人堆金砌玉的庸俗之气。
气派的大理石云海屏风前,站了两排侍女,有手捧银盆的,有手捧毛巾的。
云翡在那光可照人的银盆里洗过手,接过侍女递上来的米白色蚕丝绣花干巾擦手,那毛巾绵软得如婴儿肌肤一般。
绕过屏风,进入内厅,里面明烛高照,亮如白昼。
一张紫檀木八仙桌上,除了老太太和陆源,还坐了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容貌清俊而不失威严,长相和陆源有几分相像,但是更多了一份沉稳雍容,沧桑成熟的风度,随随便便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家常长衫,却给人一种昊海无边的感觉。
云翡心里颇有些激动,天哪,这就是山西首富陆盛么?外公的偶像啊,竟没想到如此年轻,如此儒雅。
一想到他富可敌国的那些传说,她顿时感觉他周身都金闪闪的像是套了黄金的外壳,闪亮得叫人无法直视。
陆源起身道:“苏姑娘,这是家父。”
云翡怀着激动崇拜的心情上前见礼,眼里闪着羡慕的光芒,自己要是能像他一样有钱该有多好啊。
陆盛虚虚一扶,道:“苏姑娘别多礼,这次源儿多亏了苏姑娘相救,我们全家都很感激。”说着,将桌上的一个锦盒拿了过来,“这是小小谢意,请姑娘笑纳,千万不要客气。”
对于偶像的馈赠,云翡又激动,又有点不好意思,推辞了半天,这才勉强收下。
“苏姑娘,来来,坐我身边来。”老太太一见云翡便笑得合不拢嘴,将她招呼到身边来坐下。
如此一来,陆源便坐在她的身旁,陆金坐在陆源的下首。
八仙桌上的杯盘用的是上好的甜白瓷和青花瓷,精美的掐丝珐琅象牙筷,九龙戏珠赤金酒壶、紫砂茶壶、玳瑁器皿……样样东西都是精品。这一顿饭菜更是味道好到比宫里的御膳还要好吃。
陆源坐在云翡的身旁,眼角的余光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如雪般细腻的肌肤,忽然间心里浮起一个强烈的感觉,若是她能一辈子都这样坐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温暖的灯光,温馨的家宴,屋内都是他这辈子至亲的人,祖母父亲妹妹,如果再添上一个她,便成就了完美。他虽然快要及冠,却还从未对一个女子动过心,一来是他心高气傲,二来也是父亲对他要求严格,十五岁起便将家中生意交给他打理,他忙忙碌碌,感情是一片空白。
可是遇见云翡,他就像是饮下了一杯烈酒,让他迅速沉醉。
他心不在焉地去夹菜,却不小心险些和云翡的筷子碰到一起,啪的一声,他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他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桌子下,一双绣着白兰花的绣鞋,从红色的裙裾下露出一个纤纤巧巧的足尖,他一下子想起来他曾咬着她的裙子,曾紧贴着她的腿,曾被她搂在怀里,曾用嘴唇碰过她的手心……
一股热流冲入脑海,砰的一声,他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云翡就在他的旁边,被这砰的一声响动唬了一跳,急忙侧身问:“陆公子,你没事吧?”她想要扶他,却又想着老太太和陆盛都在,自己伸手不大合适。
“没,没事。”陆源狼狈地从桌子下爬出来,脸上像是被开水烫过一样,红得惨不忍睹。
陆金却还没心没肺地咯咯笑起来,“哥哥居然好端端地坐着摔一跟头,笑死了笑死了。”
老太太关切地说:“源儿这两天是受惊了没休息好,赶紧吃完饭去睡觉。”
陆源连连点头:“我夜晚没睡好觉,头有些晕。”
云翡不疑有他,吃过饭,和陆金一起回到和悦苑。
睡觉之前,她打开了陆盛送她的锦盒,里面是整整齐齐一沓银票。
她一看那张数便觉得心里开始啪啪跳,等拿起来一数,激动得快要昏过去,竟然是整整一万两。
天哪,果然是财大气粗的首富老爷啊,一出手就是一万两。
云翡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笔酬金有点太多了,她虽然爱钱,可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
翌日早上,丫鬟请了云翡过去用早饭,刚好陆盛也在。
云翡便将这盒子双手奉上,不好意思地说:“伯父见谅,晚辈不懂事,昨日也不知道这礼盒的轻重便贸然收下。恳请伯父收回,这礼物太重,晚辈不敢受。”
陆盛严肃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苏姑娘不必客气。这点小小心意,比起源儿的赎金乃是九牛一毛。若不是苏姑娘,我付出可不止这千百倍。”
老太太也握住她的手,道:“苏姑娘拿着吧,我听源儿说了,你来京城投亲,身无分文,还遇见歹人,这是我陆家的一点心意,苏姑娘若是不肯收下,叫我们如何过意得去。”
陆源也道:“我当日说过重金酬谢,你若是不肯收,便将我置于无信无义之地了。”
云翡只好收下这份重礼。
手捧锦盒,她顿时觉得豪气干云,腰杆很硬。银子的力量,简直比爱情的力量还要伟大,尉东霆从没让她觉得腰杆很硬,总是让她的腰杆很僵硬……比如,他每次亲她的时候……
云翡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正在回忆那些亲吻时,手里的锦盒险些掉到地上,完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那十六个金元宝给下了魔咒了。
而就在她心慌意乱之时,老太太突然笑眯眯问了一句:“苏丫头可许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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