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口渴等不及热茶,也要了一杯酸梅汤喝。 云翡等杯中的六安瓜片温度合宜,正要喝,突然身后的茯苓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
云翡忙问:“怎么了?”
“我肚子疼。”
“莫非是酸梅汤太凉了?”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一阵骚动,尉少华身后的二十几名侍卫纷纷都捂住了肚子,尉少华见状大惊,急忙就云翡看过来。
云翡手中的茶水,因为太烫,还未来得及入口,而尉少华因为给众人检验茶水,尚未来得及喝任何东西,只有两人没有反应。
茯苓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云翡心中一惊,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宋惊雨的确在信中安排好了一切,告诉她途中停留在陆羽茶舍,一切都有人接应,但茯苓是自己人,他们不应该药倒茯苓啊。而且当初和宋惊雨约定好了要将茯苓也劫走。
就在她脑海里闪过念头的这一刹那工夫,那端送茶水的少年,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后背上插着一柄长剑,一剑穿胸。
云翡惊愕,手中的茶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跟着尉卓见过许多次行刺的尉少华,当机立断冲过来,拉住云翡奔向外面,“上马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云翡刚刚奔出茶舍,后面便冲出来三个男人,挥着长刀砍将过来。
“不要伤了那贱人,拿到阵前,叫她爹退兵,不然就一刀一刀割了他女儿的肉扔下城墙。”
“云定权那老贼的女儿倒生得不错。”
这几人说的正是长安话,但云翡更加肯定,这些人绝不是宋惊雨安排的人,不然,即便是演戏说给尉少华听,也绝不敢放肆称呼她为贱人,更不敢称呼父亲为老贼。
云翡来时乘坐马车,唯有管家尉少华骑马,其他侍卫都是步行,尉少华扶着云翡上马,抽出腰间宝剑,狠狠抽了一下马臀,急声道:“云小姐快走。”
云翡骑着尉少华的马便跑。
尉少华也有几分功夫,提着宝剑,上前迎敌,那地上还有几个中毒稍轻的侍卫,也挣扎着抽出兵器,上前和那三人缠斗。可惜终究是体力不足,螳臂当车,根本不是这三人的对手。
那三人一看云翡骑马逃跑,便留下一人和尉少华对战,其余两人砍断马车缰绳,骑上套车的马去追云翡。
这一耽搁,云翡已经骑马冲出了很远。她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纰漏,惊慌失措中,来不及细想,策马狂奔。
扭头看去,身后追来了两匹快马,马蹄声如影随形,叫人发狂。她从未没有比现在更落魄的时候,不顾一切地逃命。
是宋惊雨背叛了她,还是他并不知情,手下人出了内奸?她相信是后者,因为宋惊雨若想害她,这两年有过成千上万次机会。一定是他此次带过来的人中,混入了秦王的奸细。如果她被秦王的人拿住,带回长安,一定会如那人所说,被押在阵前,逼她父亲退兵或是妥协,但云定权一定不会为了她而放弃已经到手的秦中,她被秦王的手下千刀万剐都有可能。
一想到这儿,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身后的马蹄声如七月的暴雨,狂敲着青石路面,将她的一颗心几乎要震碎。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那金闪闪的车顶她异常的眼熟,是陆源!
马车旁紧紧跟从着八名骑马的扈从,高大轩昂,腰间带有兵器。
云翡急中生智,冲着那马车大喊:“陆源哥哥,陆源哥哥。”
侍从听见喊声,回头看去。陆源在马车里也听见了清脆而急切的喊声,他不由从厢壁的窗口看去,只见马车后一个骑马的少女,朝着自己飞奔而来。淡青色的衣衫像是一朵流云,翻飞如蝶翼。黛色长发飘飞在风里,如墨色波澜,距离有些远,颠簸中看不大清楚她的眉眼,但却给人一种清丽可人、出尘脱俗的感觉。
陆源第一反应便是他应该不认识这样的少女。因为他在京城无亲无故,来洛阳不过是奉父命前来视察一下陆家在京城的产业,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忙于生意,并未结识到这样的少女。
“陆源哥哥救我。”
陆源听到这个称呼,愈发的疑惑,不知她为何会认识自己,更不懂她为何会叫自己陆源哥哥。脑海中飞速地想,自己可曾有过这样的亲戚?
侍从听见云翡的呼喊,也有些疑惑。
云翡气喘吁吁地喊道:“陆源哥哥,我是温掌柜的女儿。”她骑马冲到陆源马车旁,连声道:“陆源哥哥,后面有人要杀我,快救救我。”
温长安的女儿?陆源再一看后面追过来两匹快马,当即道:“楼四安,拦住他们。”陆源素来是个冷淡清高的性子,若是平时,哪怕杀人杀到他面前,只要与他无关,他也不会插手。但温家酒坊的神仙醉专供金玉堂已经多年,温长安和金玉堂的合作关系也非一朝一夕,眼看他女儿被人追杀,他总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于是,他冲着云翡道了一句:“快上车。”
云翡大喜过望,急忙跳下马,扑到陆源的马车上。
楼四安和四名护从挡在了马车的后部,另外四名侍从骑马护着陆源的马车,加速奔驰。
楼四安从马腹下抽出弓箭,开弓搭箭,用力射去。噗地一声,箭矢射到了前面那匹马的前腿,马长嘶一声跪倒在地,将马背上的人甩了出去,后面的一匹快马急忙勒住缰绳,才避免马蹄踩到他。
那人一看云翡有人接应,而且还是武功不错的高手,和地上的男子商议了两句,便放弃了追杀,拐头往回走。
云翡在马车里捂住胸口,惊惶不已,过了一会儿,只听楼四安道:“公子,那些人已经走了。”
马车狂奔的速度这才减慢下来。
云翡跪坐在马车上,向陆源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陆公子救命之恩。”
她脸上并无半点脂粉,肌肤素净如雪,又因为策马狂奔,发丝凌乱,两颊飞红,但依旧给人丽色无疆夺人心魄的感觉。
“不必。”陆源英俊的轮廓有些冷硬,一双沉静的星眸,淡淡瞥了她一眼,一如往日的冷傲。
这一刻,云翡终于明白,为何母亲每次提到当年她被强人劫持,父亲天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时,会是那样的眼神。为何她对父亲这些年来一心一意,掏心掏肺,因为这种危急时刻的救命之恩,的的确确会让人心里产生格外的敬慕。
比如陆源,即便此刻他冷着一张面,却看上去十分的英俊秀美,叫人忘了以前他高高在上,让人看着很不顺眼的感觉。
前面不远便是一条岔路,右边是出城的方向。云翡看着那个岔路,心里想,此刻自己回去,恐怕将再也没有机会离开尉府。出了这样的事,尉东霆和尉卓一定会将她看护得比坐牢还严。
眼下她已经离开了将军府,离开了尉东霆,虽然不是宋惊雨所为,但也达到了她离开京城的目的。一旦她转身回去,就会被困在将军府中,直到她父亲回京城。那时,她立刻就要和尉东霆成亲。
或许尉东霆对她有几分喜欢,但对她的这点喜欢,可挡得住权势的诱惑?当云定权和尉卓翻脸的时候,她怎么办?到时候,尉卓大约会像秦王一样,将她放在两军阵前,作为胁迫云定权的棋子。
这些念头倏忽间闪过她的脑海,在马车即将到达岔口时,陆源突然喊停了马车。
“你是要回温家酒坊么?”
云翡柔声问道:“陆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云翡方才叫他陆源哥哥,正是因为以往见过他两回,知道他性格倨傲,生怕他不肯救她,所以才那样称呼他,引起他的关注,让他以为自己认识她。此刻险情解除,她当然不好意思再叫得他如此亲密。
陆源心里却想,方才叫他陆源哥哥,此刻改口陆公子,怎么听着有一股过河拆桥的味道?他冷冷道:“我出城。”
云翡已经拿定了主意,当即问道:“陆公子能否载我一程?”
陆源眉头一蹙:“你不回温家酒坊?”
“陆公子,实不相瞒,我并不是温掌柜的女儿,方才怕你不肯救我,才假冒了他的女儿。我名叫苏云,来京城投亲,却没有想到亲戚已经搬走,方才追我的人,是亲戚的邻居,见我单身无依,想要将我卖给人贩子,我偷了他们的马跑出来。”
云翡本以为男人天性中总有点怜香惜玉的本能,她这样可怜的遭遇,陆源或许会同情她,没想到陆源听见这话,脸色一沉,冷冰冰道:“你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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