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同我下山。”一出院子,安然便对身后的牛二盘昂两人道。 盘昂二话不说,抬脚便跟了上去,牛二却上前追问了一句,“小姐,咱们去哪儿?”
安然想了想,开口道,“广信所。”
牛二一听,立刻咧嘴乐了起来,他就说小姐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些乌龟王八孙子,不光杀了人,就连他们老巢也绝不放过!
刚绕过乱石堆砌的山门,安然一眼便看见陈恪从下面的山坡上缓缓走来,他身上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下,肩头那一片鲜红落在似雪的白衣上显得格外地醒目刺眼。
跟在她身后的牛二自然也看见了来人,当即高声招呼道,“陆公子!”
牛二是真高兴,兴奋之余又带着几分敬畏。
从前,他只当这陆公子是个脾气古怪的富贵公子哥儿,今日才知道他竟也是个练家子,且还武功不弱!
他这人旁的不服,就佩服那些武功高强本事大的,小姐是一个,如今,又多了一个陆公子。
盘昂斜了他一眼,朝着安然的方向又迈了半步。
听到牛二的声音,陈恪抬头朝上望去,却见安然立在山门外,乌黑的眸子沉静依旧,目光却落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他心头顿时一跳,忙将自己的胳膊从陈贵手中抽开。
“公子!”陈贵还要上前去扶,却被一把推开。
“走吧。”
看着公子大跨步向前迈去,丝毫看不出受了重伤的模样,陈贵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可再一看前面始终站立不动的小姐,伸出去的手终是收了回来。
短短十来步的距离,陈恪却是走得冷汗涔涔,每一次抬腿摆臂,就像是有人将他身上的经脉连同血肉一起拔除一般,可即便这样,他的脸上依旧平静,看不出一丝不妥。
他不想在安然面前露出丁点儿无能或软弱,更不愿因为这伤让他后面的道歉变成别有用心的丑剧。
“我有话同你说。”他走到她的面前,语气平静,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安然本不愿多耽搁时间,可看了眼他苍白的脸以及额上的冷汗,终是转过了身。
见两人朝着山后走去,盘昂正要跟上前去,陈贵却一个箭步挡在了他面前。
“盘兄弟,烦请先在这里稍等片刻。”
陈贵其实也不放心,既担心公子的伤,更担心两人接下来要谈的话,恨不得自己也跟了过去,可他不敢违抗公子的命令,只得守着路口替他拦住其他人。
盘昂哪里睬他,一把将人推开,陈贵本就心急,见他不客气,自然也来了火,上前就去拽他的胳膊,眼看两人就要动起手,牛二忙冲上来将两人分开。
“哎,哎,这是做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
陈恪走到一处开阔地,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安然。
“桂东城外的那些刺客是我所派。”
他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丝毫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本以为会看到一张震惊愤怒的脸,然而,对面的人却神色淡淡,似乎早有预料,又似乎毫不在意。
他看着这样的安然,有些意外,又有些惶然,不知道剩下的话还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犹豫了一瞬,他还是接着道,“我本想借瑶人和卫所□□彻底反了朝廷,既是为你报仇,也是替赵王府拼个活路。那时,我还不知你已经活了过来,更不知道谢扣扣就是你,想着只要除掉神女,便能掌控瑶人,这才派了人一路跟随,又在桂东城外埋伏。”
说到此处,他脑中不由得闪过安然倒下去的身影以及那张双目紧闭的惨白脸庞,顿时满嘴苦涩,剩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安然虽早已猜到真相,却没料到他会主动说出口,不光如此,他还干脆承认了他的谋反意图,倒也算得上坦荡。
陈恪却不知他这番坦白倒让安然高看了他两分,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鬼头刀,一脸平静,“我虽是无心之失,却也害得你险些丧命,你若有恨,尽管来杀,我绝无二话。”
说罢,又定定看她一眼,缓缓闭上了眼。
安然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男子的脸棱角分明,脸上的皮肤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眉眼狭长,眼下落下一片浓密的阴影,薄唇紧抿,上面的颜色竟比身上的血迹还要浅淡。
她不是没想过杀他,知道他是赵王世子时,她便想杀了他,怀疑他就是幕后黑手时,也曾动过杀心,可看着那张与记忆中的小六有七八分相像的脸,听他说起那座繁花似锦的府邸,提起朗声大笑的父亲,吃斋念佛母亲,她手里的刀便再也没能举起。
当所有的亲人都已不在,那个唯一可以陪她回忆的人便是她所有的温暖来源,让她便是清醒也能与家人团聚。
可如今,她却不愿再尝这杯令她痛并快乐的毒酒。
耳边响起轻微的摩擦声,陈恪背在身后的手顿时攥握成拳。
他在赌,赌她并不是真的无情之人,也在赌她与他那两年的相伴之情未曾磨灭,可凡事没有绝对,谁也不知道下一瞬他的人头会不会落地。
然而,等了几息,脖子上依旧没有动静,脚步声却越来越远,他忙睁开眼去,便见那抹身影早已远去。
“安然!”
安然停下脚步,声音不辨喜怒,“你我,恩怨两清,日后,再无瓜葛。”
那句再无瓜葛落入耳中,陈恪顿时心如刀绞,险些站不住脚。
五年前,她定亲的消息传来,母妃便劝过他,他与她此生再无可能,五年后,她重生而来,却亲口告诉他,她与他再无瓜葛!
难不成,曾经的诺言都是虚妄,他苦等十年,到最后依旧一场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愿去想她到底为何非要拒自己千里之外。可不愿想,脑中还是忍不住跳出她写给那人的情诗。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
那人是她的知音良人,她与他结草同心,却丝毫不记得自己早就允了嫁他做妻!她与他春游长湖冬赏雪,亲热唤他瑜哥哥,却将他跟猫羊王八放在一起序齿,还时时想着跟他恩断义绝!
他苦笑一声,母妃说的对,遇见的早又如何,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便是他再痴心不悔,依旧换不来她顿足回顾。
一想到此,他的喉咙里瞬时涌上一股腥甜,不甘沮丧在胸中来回翻腾,眼看人越走越远,他终是不甘心,追问道,
“你,可是当真还惦记着那人?”
话语刚落,便见安然倏地转过头来,乌黑的眸子发出两道慑人的寒光,落在他身上有如实质,刺得他浑身一震,而她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也突然涌现出许多复杂的情绪来,憎恶、鄙夷,悔恨,唯独没有他担心的怀念。
他顿时眼睛一亮,人也不由得上前一步,急切而又期盼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出那个不来。
安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
当年,那人故意在世人面前做出一副对她情根深种的模样,便是先帝问起,也咬牙说是他自己痴心妄想,与她毫无干系,别说是她,就连她的家人也都感动不已,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下定决心与他白头。
只可惜,所有的深情不过是那人通往权力巅峰的一出闹剧,只为诱她以及她的父兄入彀,便是他们都化作森森白骨,那人也还在台上披红戴绿,以致她安家满门冤屈却还要被人骂作忘恩负义!
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中山狼,她怎么还会去惦记?可那样的灭门之恨,她又怎么能不惦记?
陈恪看着她眨眼间又成了那个冷得不近人情的杀佛,却再没了刚才的失落失望,反倒有些庆幸与欢喜,他不顾受伤的腿疾步追了上去。
“等等!”
他冲到她面前,将怀中的那面护心镜举到她面前,目光灼灼,“这个给你,虽样子丑了些,护身却是绝佳,当年我也曾想替你寻一块,却始终没能如愿。”
知道她跟着她二哥去西北的消息之后,他便到处给她搜罗各式兵器,打造软身甲,可惜最终那些兵器和铠甲都被他一把火烧成了废铜烂铁,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安然看了眼那瞪着铜眼、张着大嘴一脸恶相的狻猊,打断他的话,“不必。”
早已两清的人,自然再不宜有过多牵扯。
陈恪见她拒绝,心底刚刚燃起的火光又瞬间湮灭成灰,眸光微动,微笑道,“不用也好,到底是外男的东西,沾了不少污浊气!”
“不如给阿望吧,他在你背上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有这个护着,也可保他万虞。”
安然微微一愣,犹豫半晌,终是伸出手来,“多谢。”
陈恪按耐住心底的那点小雀跃,接着道,“于庆和死了,跟他一起逃跑的那些官兵也一个不拉全被杀光了,只是有几个兵士逃进了山林,我已让老金带人进山搜寻,天黑前应该就会有消息。”
于庆和一逃,安然便见有人上马追了出去,此时听说人已死,自然不意外,可听到老金,她却忽然一怔。
若不是他提醒,她几乎都忘了那个黑脸精瘦汉子原是他的手下,不光老金,那些负责打探、追敌、警戒的人似乎都是他赵王府的人,而她赖以左膀右臂的陈贵更是他的贴身护卫,甚至连为大伙儿疗伤治病的周大夫也是因为他才留了下来。
想到此,她的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跟随她的流民土匪人数不少,对她也算忠心,可到底是贫苦出身,训练的时日又短,虽能拿起了刀,也能在她的指挥下勉强列阵迎敌,可论机敏周全,哪里比得上赵王府的那些护卫。
也正是因为有他和他的那些护卫,她才能带着那些人一路安全无忧走到现在。
陈恪见她脸色变幻,知道自己的提醒她听懂了。虽然他很想直接告诉她,他愿意帮她,不管是报仇也好,还是造反也罢,只要她想,便是与天下为敌,他也愿意。
可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她不会信,不光不信,还会当他油嘴滑舌,又在耍阴谋诡计。既如此,那他就换个法子,继续让她承他的情,继续将她与他绑在一起,告诉她,他于她还有用!
“还有,我打算去趟广信所!”
安然闻言,立刻朝他看了过来,眼里的寒光倏地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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