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的药汁浓黑刺鼻,她轻轻抿了一小口,嘴里顿时苦涩一片,同时又带着几分火辣,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却见他满脸期盼,目光灼灼。
她咬了咬牙,一闭眼,将剩下的药汁尽数喝了下去。
药汁仿佛一团流动的火球由喉咙滚入腹中,烧得她疼痛难忍,她泪眼婆娑地看向男子,还来不及开口叫一声,就被人从他身边拉开,走向那具华丽却孤零零的棺材。
“陛下!”她慌忙朝着皇帝看去,想要再得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或是一句承诺的话,可看到的却是一张冷漠的脸,眼里的冰冷直刺入她的心房。
她突然开始后悔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喝下的是什么,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等待着她,她像一只误入歧途的羔羊,发现四周都是饿狼时,开始拼命挣扎,想要逃脱,却还是被人塞进冰冷的棺材里。
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软弱无力,脑子也渐渐混沌起来,她拼命呼喊,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棺盖渐渐合起,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
陈景瑜掏出一只青色荷包,从中倒出一颗略有些发黑发黄的牙来,又低头看了几眼,这才不舍地递了过去。
“大师,事后可还能将它再还给朕?”
阿然死时他毫不在意,任凭她的尸身跟着安家的老小被一齐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等他想要迎她回自己的皇陵里时,却再也没能在那堆乱骨腐肉中将她找出。
她留给他的只有这一颗狼牙,它跟着她一齐进了宫,却被遗忘在了坤泰殿,直到被他发现。发现时,上面隐约留着属于她特有的味道,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味道,似乎也跟着她一起远去了。
元慧先是一愣,随即看了一眼被他托在掌心的狼牙,双手合十,“陛下放心,旁的贫僧不敢保证,这个,定是能的。”
大殿的门缓缓合起,四周僧人的诵经声立时响起,跪坐在队伍最末的清风抬起头,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浓。
落日时分,一身华丽妆服的赵青妍从混沌中渐渐清醒,她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发现四周一片死寂,看不见一丝光亮,听不见一点动静。
她张开嘴想要喊爹娘,可发出的声音却弱得连自己都听不真切,她想抬手去探寻四周,可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臂,她惊恐地睁大眼,一颗心也越来越凉。
她果然还是死了,死在了自己的痴心妄想上。
若是她没有贪图那泼天的富贵,若是她没对那人存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偷跑出长宁宫的女子,她将自己装扮成另一个女子的模样,雪白的肌肤,浓艳的眉眼,脸上挂着端庄矜持的笑,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艳羡的目光,可是,那人走了之后便再没能回来。
如今,她是第二个。
鼻尖一股酸意涌上,眼角顿时滑下一股热流,她愣了愣,动了动手指,半晌,才艰难地将手举到眼前。
是泪,是热的泪,她还活着!
殿内的诵经声渐渐停息,陈景瑜盯着缓缓移开的棺顶,袖子中的手渐握成拳。
这一回,老天是否会如他的愿,将阿然的魂魄放回人间?若是,阿然会不会怪他杀了她父兄家人?他又如何去弥补他与阿然之间的这道裂痕?
元慧看了一眼远远立在一旁的皇帝,轻声唤道,“陛下?”
陈景瑜浑身一抖,抬脚慢慢朝着棺材走去,看着棺中双目轻颤的女子,他的心跳渐渐加速,耳边甚至传来那一声快过一声的怦击声。
他暗暗期盼着她赶紧睁开眼,只要睁开眼,他就能知道,她是不是阿然。可转瞬,他又开始迟疑,生怕那一睁眼,希望再一次破灭。
正犹豫间,忽见那人轻轻掀开眼皮,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落在对面的元慧身上,朱唇微启,
“大师,可知我是谁?”
陈景瑜不可置信地看着元慧,却见元慧双手合十,低头冲他颔首,脸上的笑瞬间让他定了神,
“恭喜陛下!”
大殿的门终于打开,一身白衣的皇帝扶着盛装的女子走了出来,男子气宇轩昂,意气风发,女子端庄大气,明艳动人。
两人相携着走出地藏殿,身后是一身疲惫却满面红光的元慧主持。
下台阶时,女子被及地的裙摆绊住,皇帝连忙伸手将人扶住,
“阿然,小心!”
女子偎在皇帝的怀中,两颊绯红,眼波流转,“多谢陛下!”
清风跪伏在地,跟着满院的僧人一齐恭送皇帝,直到人群散去,方才艰难起身,转眼间消失在墙围之间。
陈恪在宁溪待了几日,得知魏英已经过了衡阳,这才往临武赶。
一进县衙,陈贵便捧着一封信和一个木盒上前,“公子,京里来信了。”
陈恪闻言,眼中一亮,伸手接过,一边快步朝里走,一边撕开了左一的密信。
然而,走不过十来步,他便停了下来,一脸铁青地盯着信上的内容。
在杀了昌平之后,皇帝竟然还让慈恩寺的和尚施行招魂之术,将她的魂魄移到另一名与她生辰八字相同女子身上!
他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杀了一回他还想再杀她第二回不成?
他眼里闪过寒光,抬脚向前,“来人,即刻跟我进京!”
陈贵闻言,看了眼自己的兄长陈富,两人心里俱是一惊,正要开口相劝,却见公子又停下步子,双眉紧皱,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
“盒子!”
他一愣,连忙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盘着一串泛着金属光泽的念珠,每颗珠子约成人指头大小,两端圆润,中间却有深浅不一的刻痕。
陈恪提起念珠,在手中摩挲了半晌,这才对着日光朝上面的浅痕看去。
经年的摩挲与转动下,刻痕早已不可辨识,只依稀能看出是一串梵文,原本的法严和神秘不见,只留了温润与柔和,在阳光的照耀下,神圣而悲悯。
他轻轻一叹,这就是那串据说能治百病的迦南念珠,而那枯槁僧人确是大陈第一高僧法慈大师无疑了。
在大陈,若说慈悲为怀佛法精深,再没人比得上法慈大师。
他本是前朝皇族,因体弱多病,自幼寄身于寺庙之中,后来干脆遁入空门,成了寂然大师的关门弟子,一心研习佛法。前朝覆灭之后,他一人一钵遍游天下,用佛法度众生苦难,靠医术活平民无数,成了百姓心中的活佛。
想到法慈大师的传言,再想想慈恩寺的招魂,陈恪的眉头忽又紧锁。
据传,法慈大师有起死回生之术,能令死去的人重返人间。皇帝囚禁大师必然也是为了招魂一事,然而,在大师坐化后,他却连最起码的尊重与怜悯都不愿施予,泄愤般地将他的尸身抛于荒山,想来,定是大师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可若是这样,大师生前的那句因一念之差引得天下大乱又是何意?他口中所说的放下执念回归本心的“那人”又会是谁?
想到自己正在谋划的事,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闪过谢傻子那张呆滞木然的脸来,可很快,他又将那荒唐的念头抛在脑后。
陈富见公子驻足不前,忙上前问道,“公子,真要去京城?”
“嗯。”
不管招魂是真是假,既然陈景瑜唤那人为阿然,那他就必须亲自走一趟,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若真的是昌平,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若,真的是她,无论如何他也要将人平安带回!
“可朝廷的人最多不过五日便会到临武,这会儿若是离开只怕”
思绪被打断,陈恪收珠入怀,略一沉吟,开口道,“传信给谢天虎,让他即刻来临武。”
陈富本想劝他打消入京的念头,没想到公子不光没打消,竟还让谢天虎来迎战朝廷大军,连忙出声阻止,“公子不可!”
公子支开谢天虎,忍受皮肉之苦,就是为了能率先迎战魏英那五千先头部队,以便在义军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可如今,为了一封信,公子竟然将谋划已久的计策彻底打乱。
一想到谢天虎,他顾不得其他,急急劝道,“策反的兵士本就信任那谢天虎多过公子您,若是再让他抢了首功,不要说那些山匪,恐怕瑶人也会跟着倒向他那边,公子您想要掌控叛军只怕更难了。”
陈恪也知突然改变计划确实不妥,可仗错过了,那就日后再打,人若是错过了,他这一辈子也没法谅解自己。
“不必多说,你留在此处,配合谢天虎迎战,阿贵跟我走。”
陈富见状,知道无法再劝,看了一眼陈贵,开口道,“公子,要不让愚叔他们出山吧!”
愚叔原是赵王府的护卫队指挥使,先帝登基后,将赵王的封地从太原改到永州,王府的护卫队却被留在了太原。愚叔借口伤病请辞,带着儿子若朴改姓换名重新回了王府,给两位公子当起了教习师父。
公子从京城回来之后,便让他四处招兵买马,只为了有朝一日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赵王府还能有自保之力。如今,公子既然要反,那这些人自然也不能闲着。
陈恪停住脚步,回头扫了他二人一眼。
两人浑身一凛,陈富立刻低头请罪,“属下失言,请公子责罚。”
陈恪转过头,沉声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王府卷进来。”
这是他对母妃的承诺,同时也是留给自己和他们这些人的最后退路。
见他二人脸上仍有忧色,他接着道,“谢天虎虽能领兵,却无帅才,不必担心。”
只要他想,总有法子让他吃亏。
日落之前,一行人急急冲出了县衙,直直朝着北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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