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除患

陈恪看了眼众人脸上的神色，脸上的笑淡了淡，“不在了，神女几日前已离开临武，去了别处。”
几位长老一听神女又走了，倒也没多惊讶，只追问道，“陆公子可知神女去了哪儿？”
他摇头，脸上的困惑半点儿不假，“我只知她出了城，具体去哪儿却是不知。”
几位长老听了，互相看了一眼，面上都带了几分疑惑，又有几分担忧，有长老问道，“黑山寨的兄弟可是跟她一起？”
陈恪面不改色，点头道，“那是自然，盘兄弟一直跟在她身边。”
一听黑山寨的人跟在她身边，几人神情俱都轻松了起来，阿古纳本就是黑山寨的长老，如今带着黑山寨的人去往别处，许是天神又有了新的旨意。
过阿央看了一眼几位长老，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低声对他道，“你早该听我的，让神女来这一趟，由她开口，也免得你受这一通罪。”
陈恪低头整理衣衫，闻言手上一顿，“这算什么罪，咱们挑山头的时候，哪一回不比这个厉害？”
过阿央听他提起从前两人杀土匪的事，立即将神女抛在了脑后，“这倒也是！尤其是跟双头蛇的那一回，打得可真是痛快！”
陈恪笑着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其他的事。
看来，那人光支开还不行，只要她活着，他就永远不能真正掌握九峒十八寨！早知如此，当初在临武他就不该心软！
送走几位长老，他立刻叫来陈富，低声吩咐了几句。
陈富心里一惊，低声道，“公子！这事若被谢大人知道，”
“那就做得干净些！”
陈富一凛，干净就是一个都不留了。
“属下遵命！”
京城皇宫内，明慎殿浓烟滚滚，陈景瑜站在东南角的太平书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太监宫女四处呐喊奔走，嘴角渐渐扯出一丝张狂得意的笑来。
他们既然反对重修，那他干脆彻底毁了这座大殿，让那晚的血腥彻底消失在这火与光之中，这样，阿然是不是就会更好受一些？是不是就更容易原谅他？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第三日的早朝，群臣看着龙椅上神情舒畅的皇帝，神色复杂。
不等其他人开口，御史大夫李存孝便上前直言，“昨日宫中大火，臣等惊惧万分，万幸陛下与太后无恙，只是不知这火因何所起？”
皇帝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殿前指挥使何琦，何琦立刻上前一步，躬身答道，
“启禀陛下，据看守大殿的宫人交代，大火乃因当值宫女春蝉失手打翻灯烛，火烧帐幔随后又蔓延至整个大殿所致，春蝉自知犯下大错，已与昨日上吊自尽。”
“一个小小宫女为何在入夜时分还在殿中走动？失火之后为何不呼人来救而任凭火势蔓延？禁军又为何迟迟没能发现险情？”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问出来的话却让底下的人浑身一寒，“李大人如此质问，是在怀疑朕？”
大殿内的空气一滞，石尚书抬头朝着皇帝看了一眼，又慢慢垂下了眼皮。
李存孝面皮发红，却依旧梗着脖子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就事论事，何将军所言无法令人信服，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既如此，此事就交由爱卿，限你三日内给朕以及天下一个不一样的解释！”
李存孝一惊，立刻瞪大了眼高声反对，“陛下不可！”
他一个御史哪懂得什么查案审理，更何况这还是皇宫内的失火案，他一个外臣如何能进皇城内调查问罪！
“退朝！”
皇帝却没有理睬他的呼喊，径直出了勤政殿，快步朝着后面的乾承宫奔去。
“什么时辰了？”
大太监常乐一边小跑一边答道，“回陛下的话，辰时三刻了。”
“都备好了吗！”
“陛下放心，都备好了！元慧大师说，衡州府秀女赵青研的八字最为接近，奴婢已按您的吩咐将她拾掇妥当了，娘娘的东西也全带上了。”
皇帝嗯了一声，加快了步伐。
“陛下慢点，元慧大师说，他等您到了再施法，您别急！”
陈景瑜听到施法，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他怎能不急，他等了这么久，盼了一个又一个，好容易又有了一线希望，他只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人。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彰德门驶出了皇城。
马车内，一身内侍打扮的赵青妍紧紧抱着膝上的锦盒，那颗跳动不已的心几乎要跃出嗓子眼。
这是皇后的九龙四凤冠，旁边的锦盒里是皇后的翟衣、中单、蔽膝等，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却在她的手上，甚至她还能将它们穿在身上，带在头上，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成为对面那个男人的妻！
她红着脸抬眼朝对面看去，只见皇帝双目紧闭，薄唇轻抿，挺拔的身姿随着马车的行进轻轻晃动，却始终端坐如山，她不由得看痴了起来。
她进宫已近一月，这还是第二回见陛下，自从上回见过之后，她便日思夜想，那样俊美无双宛若天神一般的人物，就是在他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宫女，她也心满意足了。
这样的想法她有，长宁宫里另外七个女子也有，她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说着不同的话，长得美丑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同为开元二十三年，五月初七生人。
那也是先皇后的生辰。
她垂下眼眸，看向手里的锦盒。
他们都说长宁宫里的女子是先皇后的替代品，可替代品又如何，如今坐在皇帝身边的可不是先皇后，而是她赵青妍！
她本是衡阳城中一普通商户之女，因两位未婚夫婿接连意外身亡，她也成了别人口中的不祥之人，可谁能想到，她这样一个八字硬的老姑娘竟然还能母仪天下，执掌六宫！
想到此，她的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丝端庄温婉的浅笑。
马车驶入慈恩寺，不等太监上前，一身素白长衫的皇帝便自己跳下了车，大踏步朝着后殿走去，他身后，慈恩寺住持及一众僧人紧紧跟随。
赵青研紧紧抱着怀里的锦盒，跟在常乐身后，朝着一侧的禅院走去。
转眼，山门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负责寺院膳食的圆能见自己新收的徒弟竟也跟在了队伍后面，忙提了袍子小跑上前，一把将他从人群中拉出，压低了嗓子叱道，
“你个烧火的小和尚跑这里凑什么热闹，还不赶紧给我回去！”
清风看了看渐渐远去的一众僧人，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师父，一脸无辜，“师父，不是您让我看着圆觉师伯吗？我瞧见他跟在主持身后走了，我替您去看着他呀！”
圆能一听这话，忙朝前面张看了几眼，却只看到一众胖瘦无几的背影，不由得皱了眉，“圆觉果真在前面？”
“在的！”
圆能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圆觉跟他同为末等职事，一个管着茶水，一个管着饭食，按说都是没资格到这前殿来的，也不知他耍了什么手段，叫住持高看了他几分，不光让他来山门迎贵客，竟然还带着他去后殿！
他抬脚正要上前，却又收了回来，转身拍了徒弟一巴掌，“那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清风哎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
地藏殿外，招魂幡林立，上百个僧人面向大殿席地而坐，元慧带着皇帝进入大殿，殿中门窗紧闭，只东北角一扇小窗半掩。
殿中央立着几丈高的地藏王菩萨，头戴五佛冠，身披袈裟，手持摩尼珠与锡杖，法相庄严，神势肃穆，下方两侧各有六名长老盘坐诵经。
大殿正前方的地上放着一具金丝楠木棺材，棺顶已掀开，放置一旁，棺内铺着明黄织锦软垫，靠门的一头放着只五福白玉枕，棺材四周摆放了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灯烛摇曳，照得人影惶惶。
常乐带着换了一身皇后大礼服的赵青妍步入大殿，轻声唤道，“陛下！”
陈景瑜转过身来，却见一女子戴九龙□□冠，身穿翟衣，手持玉谷圭，正低头垂目款款朝他走来，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婚那日，阿然一身皇后大装站在他的身边，接受着朝臣的礼拜。
“阿然！”
常乐连忙轻声提醒他道，“陛下，赵姑娘来了。”
赵青妍清清楚楚地听到那声阿然，原本的十拿九稳如今却有些不确定起来，她忍不住抬眼看向说话的人，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看着他恢复了来时的平静漠然，她忽然有些心慌。
她真的能替代那个死人吗？若是不能，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是被关在长宁宫里再不见天日，还是干脆一棒子打死？等她再看到那具明显为她准备的棺材之后，脸上的惊慌也愈加明显，脚下也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陈景瑜按下心中的不快，伸手朝她走去，“别怕！朕在这里陪着你！”
他的眼神温柔，声音饱含关切，被这样的人注视着，她浑身暖得如同冬日的骄阳，脚下也像是生了根，再也不迈开步来。
“喝吧，喝完睡上一觉，你就是朕的皇后了。”
男子低沉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看着他，虽然依旧怕得要命，却还是接过他手里的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