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勤政殿内,文武百官分站大殿左右,垂首而立,待听说皇上打算重修明慎殿,皆是一愣。
明慎殿在皇帝寝宫乾承殿的东侧,本是皇帝私下宴请大臣之所,因与后宫只一墙之隔,渐渐废而不用。今上大婚时,曾在此招待安家父子,之后便出了安家谋逆之事。
众臣虽没有亲眼目睹当晚的情形,可听说殿中换下的砖都染成了红,满殿的腥气便是隔了院墙也能闻到,可想而知那日的惨状。权倾天下的安家一夕间灰飞烟灭,自那以后,再没人敢小瞧了这位刚过弱冠之年的年轻帝王。
可即便再顾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工部尚书率先出列,
“陛下,明慎殿在先帝朝时已随三大殿修缮过,并无不妥,至于殿内破损之处,也在一月前修补完毕,老臣看来并无大修的必要。再者,皇陵的修建尚未完成,内廷实在凑不出足够的工匠来再修一座大殿。”
户部尚书周仓秩见皇上一言不发,也上前一步,“陛上,年初关中地动,今夏黄河决口,朝廷派出百万赈灾钱粮,而今年夏税又比往年少了近三成,如今国库虚空,怕暂时无力承担大殿修缮所需资财。”
实际上,从先帝登基开始,国库便再没丰盈过,不是北方用兵,就是南方赈灾,近两年恰逢北方草原大乱,国库好不容易多攒了几百万两,还没捂热,先是修建皇陵,然后帝后大婚,接着黄河决堤,好不容易鼓起来的荷包顿时又瘪了下去,哪里还能凑出钱来再修缮一座大殿?
陈景瑜看着阶下的两人,面色沉郁。
元慧说,要想让阿然的魂魄重返人间,就先得化解她的怨气,可若要化解她的怨气,明神殿就绝不能留,至少不能还跟以前一样。
可这个理由却没法拿到朝堂上去说,甚至连提也不能提,他可没有忘记几月前他要重新立安然为后时这帮大臣的反应。
“朕堂堂大陈天子,一国之君,连修一间宫殿的钱也没有吗?”
“除了内廷工匠,这天下难道就没了会修缮屋子的人?”
皇帝的质问简单而直白,却让两位尚书一时都失了声,群臣正要上前谏言,就见殿外一人急急冲了进来。
“启禀陛下,宁远卫指挥使张申和急奏,其手下副千户谢天虎,高大川勾结南岭瑶蛮起兵造反,杀指挥同知赵金元,千户王正德,张孝才等官兵八百余人。另有南岭山匪数千人攻入临武县,杀临武县官兵上下七十四人,百姓凡抵抗者尽数被屠!”
话音刚落,满朝皆惊。瑶蛮虽不服朝廷管教,可胆敢起兵造反还是头一回,更不要说这里面还有当地卫所官兵的参与。
至于山匪攻城,那更是闻所未闻,要知道山匪向来是避城而走,此番不光入了城,还敢杀官兵,简直匪夷所思。
陈景瑜本就忍着怒火,此时听到消息,更加怒不可遏,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千户,几个未开花的蛮人竟然也敢造他的反!
“宣平候!”
立在武将最前面的宣平侯魏英立即上前,“臣在!“
“朕命你即刻带十万大军前去镇压,扫除蛮夷,荡平山匪,将那谢天虎高大川的人头提来见朕!”
群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皇帝已经下旨任命,兵部尚书石光祺不等其他人开口,立即上前。
“陛下!南岭广袤百余里,山势陡峭,江滩峻急,再加上林中野兽众多,天气瘴厉莫测,实在不容小觑,老臣以为,还是挑选熟悉当地地形,又知晓蛮夷习性的大将前去更为妥当。”
殿内众臣皆朝他看了过来,有人点头附和,有人目露担忧之色。
“那石大人以为,派谁合适?”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似乎当真是在问询。
石光祺却犹豫了一瞬,片刻之后低头回禀道,“老臣以为,肃州哨官王猛堪当大任。”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王猛曾是齐国公安伯在的手下,作战勇猛,为人刚烈,曾跟随齐国公征过西南,战事平息之后又在当地驻守过两年,对南方蛮夷知之甚详。
齐国公府出事之后,已经升为大同总兵的王猛一连上了六封奏折,替齐国公府叫屈,甚至还要进京亲自验证齐国公府谋逆的证据。
皇上得知后,勃然大怒,以大不敬之罪命人将其押解回京,若不是群臣联名上书,只怕他早被砍了头。
可众人保住了他的命,却没能保住他的官,刚一出狱,他便连降数级,最后被皇上下旨贬到肃州,成了戍守西北的一名普通哨官。
此时听石尚书提议王猛,众人一时五味杂陈,片刻之后,殿中响起零星附议,更多的人却依然保持沉默。
有王猛的先例在前,众人即便对那场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仓促的谋逆案心存怀疑,却也都闭口不谈,更不会主动沾惹,生怕引得皇帝不快,一家老小跟着受罪!
陈景瑜的目光在下面垂首而立的众人头上扫了一圈,眼睛一眯,盯着石光祺的头顶,半晌才道,“王猛目无法纪以下犯上,如此桀骜不驯之人如何还能领兵作战?”
“再说,区区蛮夷即便仗着天险又如何,我大陈的将士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魏英,给你一月时间,给我将那蛮夷与山匪统统拿下!”
“是!”
石光祺还要谏言,却见皇帝已起身退朝,只得苦笑一声作罢。他一转头,却见宣平侯朝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笑,眼神却阴毒。
“听说石大人曾替长孙向安家求过亲?”
石光祺笑了笑,“哦?还有此事?我倒是不知。不过,魏侯爷曾到处跟人说自己与安家二郎亲如兄弟,不知是真是假?”
宣平侯一张黑脸顿时涨得通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身后有人上前,低声道,“他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又何必揭他的短,平白给自己招个小人。”
石光祺回头看了一眼,见果然是自己的好友,大理寺卿曹玉恒,耷拉下眼皮没说话。
曹玉恒夫人的侄女嫁给了安伯在的长子,两家也算是姻亲,可刚才出声附议的人中并没有他。
曹玉恒目光坦荡,一边伸手邀他往外走,一边道,“湖广之乱用王猛确实不合适。”
石光祺又看了他一眼,抬脚跨出了勤政殿。
“单就平乱一事来说,王猛确实是上上之选,可是他去却是不妥,他若是去了湖广,只怕乱象更甚。”
石光祺再次沉默。
王猛就是到了肃州也没能安分下来,依旧不断地想法子往朝中递奏折,十来封奏折,言辞一封比一封激烈,就差指着皇上的鼻子骂昏君了,若不是自己让人将这些大逆不道的奏折拦下,只怕他现在连肃州的风沙都吹不着了!
想到此,他突然停住脚,扭头看向空荡荡的大殿,光影交错,浮尘舞动,他似乎又看见了齐国公满脸不屑地看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老贼。
谁能想到,自己跟他斗了大半辈子,却在他死后想方设法地想要护住为他喊冤的人。
曹玉恒见他回头,也跟着停了下来,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如同一缕微风,转眼消散在空中。
“即便翻了案又能如何,人死都死了。”
石光祺闻言身子一颤,他看着脚下洁白的阶石,心中忽然悲凉无比。
是啊,一夜之间全死光了,连一丝血脉也未能留下,翻了案又有什么用。
仁寿宫里,太后一手拢袖一手提笔,稳稳地落下最后那一笔金钩,这才淡淡地开口道,“这点小事儿也值得你们特意跑这一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过是个小小的秀女,且不说她还不是皇后,就是当上了,犯了错,那也得按着宫里的规矩办!”
一旁垂首静立的太监听她这么说,心中大定,当即垂首应了一声是。
他们哪里不知道私闯乾承殿的规矩,可因为闯殿的是长宁宫的秀女,是皇上从民间特意挑选出来的人,又珍馐美味,绫罗绸缎地供着,他们哪里敢轻易问罪,更不敢私自用刑,左右为难后,这才不得不走这么一趟。
如今得了太后的准儿话,他们立刻有了底气,该打该罚一切就照着祖宗规矩办!
人走了,太后却没了继续练下去的心情了,一想到长宁宫那几个女子,便是再劝自己静心,也不由得动了三分的气。
那些蠢货,以为自己同那人一天生辰就真把自己当皇后了,也不看看上一个皇后是个什么下场!
可一想到这些人全是自己的儿子招进宫来的,她肚里的三分气便又添了两分。
景瑜也是荒唐,人死都死了,还妄想再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来,这世间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相像的人?就是再像,那也不是同一个,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不懂!
她正琢磨着再去劝劝,就见身边的掌事宫女快步走了进来,“太后,承恩公让人送来的急信!”
太后一听是自己的父亲送来的,立刻坐直了身子,接过信一目三行扫了过去,随即脸色大变。
“快去请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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