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忙得脚不沾地,便是他见惯了生死,看到临武县城中的惨状也忍不住叹气。
听到公子唤他,他忙招来王简,吩咐几句这才起身。
“周伯,快救人!”陈恪的声音斩钉截铁,没了先前的杀意,却带了几分急迫。
周大夫闻言朝前看去,却是一惊,“这丫头,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眼前的人虽胳膊腿都还在,可身上到处都是伤,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强撑着站立。
宫羽眼看小姐就要滑到地上,偏偏周围全是这姓陆的人,连盘昂都没了身影,正慌得不行,转眼竟就看到了周大夫,心里一松,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周大夫!”
“快!快找地方扶她躺下。”
陈恪侧头看了一眼,陈贵立即上前,帮着将人抬进了县衙。
他犹豫了一瞬,终究抬脚跟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周大夫才一脸疲惫地从内堂里出来。
“她,如何了?”
周大夫叹气,“伤得不轻,换了其他人,早倒下了,也不知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可一想到也是这女子带人杀了大半个城的百姓,他又是一声长叹。
不用他说,陈恪也能想象,一千多人进的城,活下来的只两三百人,他赶到时,满眼看去也只有她和一个叫牛二的还站着。
瑶人中,除了那个叫盘昂的,全都死了,就是盘昂,也是浑身是伤,至今未醒。
百姓更是伤亡惨重,大半个城的男丁前来击匪,活下来的屈指可数。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争斗,人人都是输家。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与整个天下为敌,又是为了什么?
陈恪闭了闭眼,将一肚子的愤恨抛去,转头问周大夫,“之前跟您提的那事?”
周大夫摇了摇头,“单从脉象上看,并没什么不妥,更看不出她为何性情大变。”
他沉吟片刻,接着道,“老夫年轻时曾跟随师父医治过一个痴傻的孩子,那人元神归位后,言谈举止皆同常人无异,也未曾忘记自己先前的事。照公子的说法,这位姑娘醒来之后性情大变,甚至还说自己已死的话,”
他摇了摇头,“老夫生平从未见过。”
想了想,他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道,“这倒像前朝一本手札中提到的一件事。”
“说是蜀地一户农家,夫妇二人只有一子,似若珍宝,孩子长到十一二岁时,染了恶疾,没几天便咽了气,妇人伤心欲绝,奄奄一息之际,忽听两位仙人立在云中怪语,其中一人叹道,这母子本还有十五年的缘分,偏遇上阴差勾错了人,一气儿害了两条无辜人命!”
“另一人说,这有何难,那李家庄的李小宝寿数已尽,趁着那孩子的神魂尚在,不如让他投身到这李小宝的身上,继续他们母子的缘分就是!”
“这妇人醒来,忙让家人去李家庄打听,果然听到那本已咽气的李小宝死而复生,声称自己并非李小宝,而是那妇人之子。最终母子团圆,十五年之后,妇人无疾而终,果然是应了她梦中那句十五年的母子情分。”
陈恪从来不知,世间还有借尸还魂死而复生这等离奇之事,可一想到那女子身上莫名的熟悉感觉,她说话的方式,她的刀法,她的丫头,他浑身的血液便齐齐冲上头顶。
若真是那样,那屋子里躺的人会不会就是昌平本人?
他被这个念头震得几乎站立不住,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最后只剩下昌平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屋子,将自己藏了多年的话全部说与她听,然后再带着她去见母妃。他早已加了冠,早该成婚了!
一想到成婚,他的脸上浮起笑,苍天终究待他不薄!
周大夫一口气说完,正要感概世人愚昧,就见一旁的公子面色潮红,两眼发直,心里一惊,连忙道,“此等怪力乱神,公子切莫当真!”
陈恪一愣,随即转头看向周大夫,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怪力乱神?”
周大夫也是没想到他竟是当了真,连忙解释道,“那手札所书之人名不经传,其中又多鬼神异兽,个个离奇荒唐,恐怕并非实情,做不得真。”
陈恪脸上的血色霎那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也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一般,胸膛内忽冷又忽热,转眼又凝结成冰,神志却渐渐恢复了过来。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道,“天色已晚,周伯早些歇息吧。”
周大夫虽不知他心中所想,可见他脸色恢复如常,也就没多管,摆了摆手,继续去看其他的伤者了。
陈恪立在院中,看着雕花的窗隔上人影浮动,转身大踏步而去。
他说得没错,故事终究是故事,当不得真,昌平那样心地纯善之人,又怎会是眼前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疯女?
永州城赵王府,一身素衣的赵王妃错愕地看着陈福,目光落到地上那口细而短的棺材,神情渐渐凝重,接着,便是长长的沉默。
半晌,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缓缓开口道,“知道了。”
“世子他可还好?”
陈富见她应下,心里一松,可听她问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回王妃的话,世子一切安好。”
赵王妃一哂,立刻挥手,“罢了,你也不用跟我这儿打马虎眼,回去告诉他,他交代的事我自会替他办,可他要是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或是抄家灭族的事来,我就将这死人腿剁了喂狗!”
陈富浑身一颤,立刻低头应是。
陈富一走,赵王妃便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过了半日方才开门。
之后,她便命人打开封闭已久的库房,亲自挑选佩饰布料,又将府中的绣娘丫头齐齐召集起来,甚至自己也动起了手,定要在三日之内做出世子妃的大衫,霞帔等全套礼服,七翟冠来不及现做,她干脆拿出了自己的九翟冠。
赵王进门时,见王妃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来迎他,反而盯着桌上的九翟四凤冠发呆,笑着上前打趣,“今日是什么好日子,竟将这物件拿出来了?”
话刚说完,他便觉得不妥,正要转开话题,就听王妃道,“今日是儿媳上门的日子。”
“什么?”赵王一惊,随即一喜,“那小子松口了?哪家姑娘?性情如何?”
王妃转过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两眼,这才微微点头,脸上也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是,松口了。”
“姑娘品貌端庄,心正性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弓马刀枪件件娴熟,乃是本朝第一贵女。”
“家中亦是显赫,父亲乃是三朝老臣,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外祖乃是前朝太傅。”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赵王白着一张脸,低低吼道,“别说了!”
这样的话,五年前他的儿子就说过一遍,如今再听入他的耳中,却尤为地刺耳。
他回头看了眼屋外,上前一把拉住王妃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那人不是早死了?你还提她做什么?”
何止死了!全族都被灭了,还被冠上通敌造反的罪名!再说,她死前已经嫁入了皇家,如何还做得他赵元靖的儿媳!
王妃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眼里却隐隐有银光闪动,“她就是死了,恪儿也愿意迎她牌位进门!”
“胡闹!”赵王袖子一挥,脸上阴云密布,“来人,给我把那孽子叫过来!”
“王爷!”王妃突然高声喊了起来,“您究竟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她走到他的面前,指着世子所在院子的方向道,“我就不信,这么多年您还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儿子!”
赵王吓得立刻白了脸,上前去捂她的嘴,“你疯了,这话你也敢说出口!”
见王妃被他捂得满脸通红,他又赶紧松开手,低声劝道,“阿媛,别闹了,这不是小事!恪儿他不懂事,难道你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王妃眼里的泪终于落下,赵王一看,立刻慌了,“可是我弄疼你了?莫哭莫哭,我这就给你赔不是!”
她一把挥开他拭泪的手,“厉害?”
“我怎会不知呢?”她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我连丧两子,唯一活着的孩子被逼在外漂泊了近两年,我怎会不知!”
赵王一听她提起当年的事,身子一僵,抬起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当年太后殡天,先帝命他进京奔丧,因王妃有孕在身,他便带着两个孩子一同入京,谁知,一到了京城,便碰上月食火星的天象,他当时便觉不妙,丧仪一结束,他便立刻离京。
谁知,该来的终究没能躲过,几十个黑衣黑面的刺客将他们团团包围,王府的护卫拼死厮杀,才护得他侥幸逃脱,却也身受重伤,然而他的两个孩子,恒儿中箭当场身亡,恪儿下落不明。
等他回到王府时,王妃见他浑身是血,再得知两个孩子的情况,一头栽到在地,醒来后,肚中的孩子也没了。
“当年,若不是你迟迟不派人搜救,何至于让他一人流落在外近两年?”
“若不是你暗中截下他的信,又拦着他不让他进京,甚至拖延求娶的使者,他又何至于现在孤身一人?”
赵王被她问得满脸通红,半晌,苦笑一声,“我那也是迫不得已!”
先帝疑心重,担心他起兵造反,干脆先下手为强,他若再派人入京,岂不更引得他猜忌?
至于与齐国公府结亲,那更是万万不能的事!
王妃其实又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可就因为她懂,恪儿也懂,她才更加心疼那个嬉笑怒骂说自己头戴绿帽的儿子。
袖子落下,露出一张素静决然的脸,“话虽如此,可终究是我们欠那两个孩子的!就冲着她救了我的恪儿,别说一个世子妃,就是王妃,我也愿意给!”
赵王见自己说到这份儿上,王妃还是执意要将一个死人娶进门,只急得面红耳赤。
”你放心,她的尸身我亲自殓,她的牌位我亲自刻,总不会叫旁人知道!”
“还,还有尸身?”赵王脚下一个踉跄,惊得再一次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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