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却没有管身后的叫喊,只埋头向前。
来福见叫不住小姐,只得又回头喊,“老爷!小姐走了!”
谢天虎回头一看,扣扣已经走出去百来步远了,连忙收刀。
“老子今天先饶了你一条小命!”说罢,掉头就去追人。
陈恪心里疑惑解开,脸色却更加难看。
陈富等人围上前来,低头请罪,“公子!”
他们不但没能将人拦下,反倒被打得狼狈不堪。
“无妨!”
是他小瞧了那谢天虎了,只是他也没想到,二十年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谢小虎竟然就是眼前这个是非不分,满心护犊子的谢天虎!
当年西南暴/乱,年仅二十三岁的谢小虎凭着一身蛮力以及过人的刀法独闯叛军大营,连杀百人后带着敌军将领的头颅全身而退,一时威震三军。
当时的征南将军安伯在爱其才,敬其勇,特意将其调至麾下,只是战乱平息后,谢小虎也就没了消息。没想到,这人竟一直在宁远,且这么多年还只是个从五品的副千户,倒是可惜了齐国公的一番期望。
不过,这么一来倒也解释了那傻子刀法中的莫名熟悉感。
那头,盘昂见安然走了,也不恋战,立刻招呼族人跟上,“走!”
安然走到山脚时,已是满天星光,她的左右是谢天虎和来福,身后是盘昂和黑山寨的瑶人,而对面却立着百来个官兵,手中的弓箭齐齐对着自己。
赵金元看着自己的得力手下,眼里既痛又惜,“谢天虎,你莫非真要造反?”
四周鸦雀无声,谢天虎脸色难看,犹豫再三,终是膝盖一弯跪倒在地,“卑职不敢!”
赵金元见状,心中一喜,立刻高声道,“既如此,还不赶紧过来!”
谢天虎却没有立即起身,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闺女,沉声道,“属下救女心切,一时手快杀了自己人,属下甘愿领罚,不过,属下女儿懵懂无知,还请大人看在她年幼的份上绕过她这一回!”
赵金元听他说这话,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的女子,却见那人呆呆站立,面上木木然毫无所觉,叹了口气,开口道,“此事我自会替你向指挥使大人求情,你且放心。”
谢天虎见他一口允下,心中大定。
他虽做好了准备,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走上逃亡的路,更不想背上造反的罪名。若是能免去扣扣身上的罪,他吃点苦,受点罚,就是流放三千里那也值了!
他正要起身上前,忽听嗖地一声,顿觉不好,还不等他出声示警,便见刚才还跟他说话的赵金元已经倒在了地上。
“谁?”他大喝一声,转过身去。
可还没等他找到可疑之人,就听对面一声高呼,“他们杀了赵大人,杀了他们,替赵大人报仇!”
眨眼间,箭雨迎面而至,他连忙将安然拉在自己的身后,抽刀去挡面前的箭。
身后响起一片哀嚎,紧接着,厮杀声四起,“杀了他们!”
安然看着垫着脚将她护在怀中的来福,再看看挡在她身前的高大男人,有丝丝恍惚。
作为先帝亲封的昌平郡主,齐国公府的嫡长女,她从来无需直面危险,前有父兄家人,后有仆从奴役,然而,当他们皆不在,独独剩了她一人时,却依旧有人不惜已身,毅然地将她护在身后。
“小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要是死了,您记得一定要跟着老爷,不要到处乱跑!”
“您也别忘了吃饭,饭不够了跟老爷说,别去舔桌子上的饭。”
“您若是见了老太太,别再跟她顶嘴,她要是打您,您就赶紧跑!她腿脚慢,一准儿追不上您。”
来福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她也逐渐恢复了清明,低头便见小丫头正闭着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待遗言,她伸手替她拿下肩头的箭。
来福这才睁眼开,见自己只是蹭破了一层皮,连血都没多流几滴,顿时破涕为笑,
“小姐!我还活着!“
看着这个又哭又笑的小丫头,她轻轻将人推开,提刀上前。
谢天虎一脚踹开冲他而来的兵士,“老子没有要造反!老子是被逼的!”
可没人信他的话,被他踹倒的兵士转眼又冲他扬起了刀。
围上来的兵士越来越多,有些甚至还有几分眼熟,他红着眼嘶喊出声,“别逼我杀你们!快让开!”
然而,他的隐忍退让却被当成了软弱无能,没人理睬他的警告,也没人在意他的挣扎,更多的人涌了上来,毫不手软地冲着他砍了过来。
忽然,他感觉身后刀风袭来,心中一惊,正要转身,一股热血却喷上了他的脖子。
他挥刀将面前的人挡开,转头看去,提刀偷袭他的人已然倒了地,而那人身后,他的扣扣正提着鲜血淋漓的大刀看着他。
“杀!”她道。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把父亲留下的鬼头刀,脸上的悲愤不甘散去,畅然出声。
“杀!”
既然不能回头,那就杀吧!
杀他娘的一条不归路来!
百来人的官兵转眼都倒了地,瑶人虽也损失不少,却依旧欢欣鼓舞,他们的神女没有抛弃他们,她依旧伴在他们左右,同他们杀仇敌,为他们引前路。
谢天虎却跪在了赵金元的尸体旁。
赵金元待他不薄,若不是他明里暗里护着,他也不会这么多年安稳地坐在副千户的位置上。他沉默地磕完三个头,一回头便对上了扣扣那双神色莫名的眸子。
见她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他心中一暖,笑了笑,道,“没事,过几日便好了。”
想了想,他斟酌着开口道,“扣扣,咱们不做这神女了,爹带着你和阿婆,咱们去别的地方,可好?”
他不要她当什么神女,为别人奔波,替别人卖命,他只要她做他的闺女,哪怕还是个傻子,他也乐意。
安然看着面前眼神期盼,神情忐忑的中年男子,缓缓摇了摇头。
她既不是什么神女,也不是谢扣扣,她是安然,身在炼狱,心沉苦海的安家阿然。
谢天虎眼里的光渐渐熄灭,随即倏然起身,“既然你要当这神女,那爹就陪着你,咱们一家就是死,也死在一块!”
安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合上了眼。
谢天虎的目光扫过几个长老,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几个长老互相看了看,又看向树下沉沉睡去的安然。
谢天虎脸一沉,低声叱道,“别看我闺女!你们自己就没什么想头?”
阿先长老看向其他几个长老,咽下那句报仇的话,叹口气道,“我们只要汉人别再滥杀无辜,也别再进我们的山就行。”
其他长老又互相看了看,有人点头,“对!不能占我们的地,抢我们的粮食!”
“也不能抓我们做苦活!”
“还有,我们也不要汉人的大官来管我们!”
谢天虎越听脸越黑,不滥杀无辜还可理解,不纳粮不征丁却是难了,更别说他们还想占着来往粤地的南岭要道,让朝廷彻底不管!若真是那样,这同自立为王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蛮人果然是想造反!
陈恪见他脸色难看,上前一步,“谢大人,并非长老们有意为难,大人也知这南岭绵延数百里,无一不是崇山峻岭,激流断崖,不仅耕作有限,就是狩猎亦是艰难。寨中生活本就不易,朝廷再苛征暴敛,强行纳粮,他们就真的没活路了。”
“他们其实并非是想跟朝廷作对,他们只是想守着天神山,好好过他们的日子,不被外人打扰,这要求说来,其实并不算过分。”
谢天虎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开口道,“你又是谁?”
“在下零陵陆尔冬,是来往粤地的行商。”
他眉头一皱,“陆财神?”
见对方点头,他又将对面的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番。
收成不好时,他也会带着手下进山“剿匪”,干得最大的一票就是劫了一个叫老昌盛的商队,银子加上东西足足将近万两!可那一次也是他们损失最重的一次,去了六十多个兄弟,回来时连他在内只剩了二十六个,抢来的银子也大半当作丧葬抚恤给了死去的兄弟。
事后他才知,老昌盛的背后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陆财神,想起当年的那一场厮杀,他眼睛微眯,“赵大人是你杀的?”
陈恪不闪不避,点头道,“不错!”
谢天虎忽然出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臭小子,老子这就杀了你!”
且不说当年的旧仇,就是今日,若不是他暗箭杀人,他和扣扣也不至于上了这些蛮人的贼船!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不光陈富等人拔出了剑,就连瑶人长老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陈恪却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堂堂毛钎所千户大人竟是个是非不分,恩将仇报的糊涂人!”
“什么意思?”
“大人以为我为何非要杀了那位赵大人?难不成您当真以为凭他赵金元就能救得了令爱?”
谢天虎横眉倒竖,“他救不了,难道你就能?”
“大人可知那棺椁中是何人?又是谁将她斩杀封印于此?奉命前来督查监造的又是何人?”
谢天虎闻言一怔,嘴上却依旧不饶,“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他话虽说得硬气,眉头却皱了起来。
陈恪转头看向树下,声音低沉,“那棺椁中乃是昌平郡主,齐国公嫡长女安然,而奉命来此地的乃是承恩公三子,当今的亲舅徐长庭!”
谢天虎一震,立刻想起那道士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当今听信道士谗言,残害忠良,陷害无辜,不惜千里来此地建石宫,施邪术,这样的事却被大人及令爱搅破,您说,一个小小的指挥同知可能救得了令爱?”
谢天虎的手慢慢垂下,转头看向树下。
少女双目阖闭,眉头轻蹙,苍白的脸上满是奔波力战后的疲惫,即便是在睡梦中,她也依旧一手握刀,一手抓着锦帛,笔直的脊背靠在树上,彷佛随时都要跃起再战。
他的目光移向她手下的那截断腿。
当年,安将军力邀入他麾下,让他跟着一起进京,却被他婉拒,他没什么大志大向,也不想做建功立业流芳百世的盖世英雄,他豁出命来奋勇杀敌,只是为了多累几个军功,多拿几两银子,好让阿娘和晚娘的日子松泛些,不必为了三五个大钱连夜挑灯赶活。
回京前,安将军曾给了他一枚玉佩,说是哪日他若是后悔了,可随时凭着玉佩进京找他。
只是,他从未后悔过,那枚玉佩也被他一放就是好几年,再后来,又被他当成厚礼送给了游方的道士,以谢他救女之恩。
没想到,十几年后,自己的女儿杀人开棺,就是为了将安将军的女儿从棺椁中救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他又想起那个道士说过的话。
他说,扣扣十七岁时命中有一劫,若能逃过,日后大富大贵,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若是不能,他百年后再无后人。
今年,正是扣扣的大劫之年。
“那就反吧!”良久,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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