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贤带着寺中的弟子匆匆赶往衙门,谁知还是晚了一步,不光县令被他们杀了,他手下的大小官员一众衙役也被杀得差不多,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书吏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两人一个是礼房的书手,一个是管着架库阁的老吏,当的都是没什么油水的差事,也没有机会去外头盘剥欺压百姓,自然就没人告他俩的状,反倒因此捡了一条命来。
听到安然吩咐他们开仓放粮,这两人哪里敢不应,当即寻了门钥带着百姓便往侧院的粮仓去了,老金也点了五六个人跟过去看着。
普贤看着一院子的尸首血污,再看看满心欢喜浑然不知大祸临头的百姓,闭了闭眼,上前念了句佛号,“施主大开杀戒,莫非是要叫这满城的百姓跟你一起遭殃?”
陈恪见这老和尚又来捣乱,冷笑道,“方丈口口声声喊着慈悲,官府欺压百姓时为何不出面劝导,若大师当初能劝得他们行善为民,他们也不至于现在被百姓追着索命!”
普贤身后的一个年轻僧人怒目圆睁,上前骂道,“你这恶人倒会倒打一耙!你若要杀他们,自去杀便好,何必拉上无辜百姓?你们说是为民除害,可谁又能保证后面来的就一定比这个贤明?”
他又转头指向安然,“还有你这妖女,说什么还百姓安宁,贫僧看你就是故意作乱,好叫百姓都受你牵制,当真是用心险恶!”
若是被骂的是自己,陈恪自不会多理会,可那人指着安然的鼻子骂,他那里肯放过,眼锋一厉,人便跃下了台阶。
他手中的剑正要朝着那僧人刺去,前方却直直飞来一杆长/枪,直奔他面门而来,他立即收剑翻身,长/枪擦着脖子飞了过去,不等他站稳,肩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险些站不住脚,原是身上的伤因刚才的动作而愈加地重了。
安然在长/枪飞来的那一刹那便纵身跃下台阶,一把捉住了枪身,随即一个旋身,反手将它朝着来时的方向掷了过去。
前方暗色中传来一阵惊呼,随即有人冷哼,“丫头片子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来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其中似乎没有恶意,反倒带着几分欣赏。可即便这样,老金等人还是立刻冲上前去,将陈恪和安然围在了中间。
转眼间,有人穿过仪门直奔他们而来,当头一人光头布衣,手中提着一杆长/枪,不是别人,正是元能一行!
陈恪见自己不能替安然出气,反而劳她帮他还手,心中又是愧又是恼,此时看清来人,不及思量便要上前,却被安然一把拉住。
普贤却在看清来人之后脸色大变,原本悲天悯人的眼里满是诧异与担忧,只见他急急上前问道,“你们怎么下山了!”
他这话一出,安然等人顿时明了,只怕他们不光认识,恐怕还是旧识。
果然,就见元能似警告般地朝陈恪看了两眼,随即冲安然拱了拱手,“小辈儿不懂事,说错了话,丫头莫怪!”
说罢,也不管她什么态度,便转头看向普贤,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师父圆寂了!师兄可要替师父报仇?”
普贤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念了句佛号,“何人所为?”
“正是那陈氏小儿,当今的皇帝!”
安然没管他们师兄弟叙旧,也没在意普贤等人看向她时那复杂难辨的目光,她心中想的是陈恪的反常。
方才那一枪她接到手便知道,元能并未使出全力,以他的身手,想要接住并非难事,可他不但没去接,反而险些被刺中。
想到他先前说的旧伤复发,她的眉头微蹙,抬眼朝他看去。
红光流动,暗影浮沉,他那张白皙俊朗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温润如玉,一身玄色衣衫却是衬得他更加硬朗挺拔,她又上下打量了一圈,没瞧出半点儿不妥,最终将目光落在那抹浓重的玄色上。
记忆中这人似乎永远是一袭素白长衫,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穿上了这一身黑?
陈恪见她盯着自己打量,知道她这是怀疑上了,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脚,将右侧的肩头隐在了暗影中。
“安安,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照他们的原先打算,毁了石棺之后他们就该掉头同陈贵他们汇合,可如今,看她这番动作似乎另有打算。
安然见他谈起正事,再看他神色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便放下心中疑惑,沉声道,“我欲在此起兵。”
陈恪一惊,随即便明白她的打算。
去年灾年,江南受灾程度远超朝廷预期,虽说后来朝廷下令补救,可一来命令下得太晚,百姓早被强压在头上的秋粮赋税刮得一干二净,再无力翻身;二来,朝廷不拨银不发粮,只下令让各州县开城救济,可面对蜂拥而至的流民,便是再大再富庶的州县也不敢随便接了人进城,更不要说那些下县小城了,到最后,那道开城救济的政令自然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因此,安然若在此地起兵,势必会引来大批流民和百姓投奔,毕竟,人人都知道,跟着佛女有饭吃有衣穿。
除此之外,浙地起兵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便是官兵不足。朝廷征调福建浙江两地官兵入湖广平乱,光是浙江便抽调了一半的兵力,剩下的一半大多集中杭州府以及宁波府,台州府以及附近的处州金华几府兵力不足先前三分之一,这对他们而言是再好不过。
可明白归明白,他却依旧不赞同,在他眼里,造反报仇固然重要,却远比不上找回她的尸身来的迫切。
“若是这样,另外两处封印之地该如何?”
“无妨。”安然道。
原本,她打算范大成的消息一到,便立刻动身前往西北,带着安家军由西北直入京城,杀皇帝,报血仇。然而,这一路走来,看多了百姓流离失所,见惯了耄耋稚童曝尸荒野,她心中的那股恨又杂着无尽的痛。
她的父亲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不过想要天下早些太平,家人百姓能快些过上安宁的日子;她的两位兄长,一个在京中枕戈待旦,一个在边疆厉兵秣马,既是替君王效忠,更是为百姓守住家园。然而,他们不惜己身冲锋在前,却不知在他们身后,他们守护的百姓却依然水深火热,朝不保夕。
朝廷可以花几十万两修皇陵建寺庙,却不愿为受灾的百姓掏一两银子,为父母官者,明知百姓颗粒无收,为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却依旧强征强敛,抄百姓的家,夺百姓的田,还要将他们远远驱赶,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就是他父兄信任并效忠的朝廷,这就是百姓信赖仰仗的青天!
从前,她只想着毁天灭地,为她家人报仇;如今,她父兄的仇,她要报,她父兄守护的人,她也会继续替他们守。她既允了那些人太平安宁,自会还他们一个朗朗乾坤。
说话间,互听得外头人声嘈杂,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外头走去。
刚穿过仪门,便见洞开的衙门口围着一群人,迟疑又畏缩地朝着里头张望,却始终不敢踏进门内一步,一见他二人身影,众人顿时高声叫喊起来,
“找到了!佛女在这里,真的在这里!”
远处有更多的人奔涌而来,一看到她的身影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欣喜若狂,“佛女!”
这些是桐柏山下的流民,知道佛女替他们去杀无良县令,他们却因为那红气退缩,此时见她果然在县衙里,手里的鬼头刀猩红一片,是又惊又喜。
有人激动上前,“佛,佛女,您当真杀了那黑县令?”
“是!”安然环顾一周,点头答道。
拥挤不堪的县衙门前顿时响起了欢呼声、叫骂声,还夹杂着阵阵呜咽,“杀得好!”
“活该这些当官的被杀!”
“老天开眼啊!”
痛骂过后,人群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多谢佛女!”
谢她为他们找来了粮食,叫他们不至于饿死冻死,也谢她替他们讨回了公道,让他们不再绝望无助,更谢她依旧愿意与他们说话,没有抛弃他们。
有城里的百姓扛着稻谷从衙门里跑出来,见状也跟着跪倒在地,“多谢姑娘,谢姑娘给我们做主!”
安然一行在城中一连逗留了两日,一边替城中的百姓平冤,一边为进攻临海城做准备。
从前,基于官府的威压以及各种明里暗里的勒索,百姓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敢轻易进衙门告状,一个弄不好官司告不成不说,还有可能落得个诬告的罪名被打上十几板子,连带着家底儿也被掏得一干二净。
可佛女不一样,她没有杀威棒,她也不要鞋底儿银,她只说,你有冤,我便帮你讨。
被占的地给退回来了,被抢走的铺子也重新回到了自己手里,就连几年前邻里借的几个鸡蛋,她也让人仔细核了价,让对方拿东西偿还了。在她面前,再小的委屈她也会郑重对待,再低贱的人她也一视同仁,城中前来喊冤的人如过江之鲫,纷至沓来。
有那自称陈老三的也拖着女儿冲了进来,倒头便跪,开口便道王家少爷逼人为娼,夺她闺女的清白!
一时间满堂皆惊,众人的目光落在男人身后的女孩身上,有诧异,有同情,更多的是愤怒,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元能也变了脸色。
女孩看上去只有**岁的年纪,瘦瘦小小,身上的衣裳明显大了不少,上面补丁叠着补丁也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张小脸长得倒是清秀,只是眼神却有些呆滞,院中诸人对着她议论纷纷,她却始终没有反应,只木楞着脸盯着前面的空地,没有半点儿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活泼,倒像是经历岁月蹉跎的老妇。
王家少爷很快便被带了过来,一进院子,见到满院子的百姓皆朝他怒目而视,头上顿时冒起了冷汗,脚下的步子也乱了起来。
等到了堂前,瞧见坐在上首的安然以及她手边那把鬼头刀,脖子上顿时一凉,人也跟着跪倒在地,“姑,姑娘饶命!”
他一觉睡醒便听说城中翻了天,往日一处玩的几位公子少爷,不是被砍了头,就是被抽了鞭,总之,进了县衙的门,就一个好好出来的,如今轮到他,他哪能不怕。
见他半句辩解的话也不说,只顾着求饶,众人全当他是心虚,也更义愤填膺起来,恨不得自己上去教训教训这个畜牲!
”丧尽天良的狗东西!这么小的孩子他也下的去手!”
“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好赌又好色,没听说他家老太爷都是被他活活气死的吗?”
“王家那样积德行善的好人家,也不知惹了哪路神仙,竟然摊上这么个不孝子孙!当真是作孽!”
“就该一刀剐了他,叫他祸害人家闺女!”
百姓说得倒也是实话,城中五家大户,另外四户不是勾结官府草菅人命,就是仗着权势霸人家产,早被安然打得打,杀得杀,这姓王的到了今日才有人上门告状,可见是真的良善。
可惜,良善之家也有败类,看看眼前这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再看看一旁满脸愁容的陈老三以及始终低垂着头的女孩,安然忍住心中的厌恶,上前道,
“你既认罪,我便罚你自断子孙根,你可服?”
听她说断子孙根,王公子顿时瘫倒在地,先不说那一刀下去他还有没有命活,便是能活下来,没了裆里那团肉,他王承乾日后还怎么有脸面在天台地面上行走!
他想张口求饶,嘴皮哆嗦了半天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全是鬼头刀那呲牙咧嘴的鬼差在晃,小腹底下一松,股下顿时一片温热。
围观的百姓见惯了他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模样,如今看他跪在地上却是一个屁也放不出来,既替王家可惜,又觉得解气,见他竟吓得失了禁,又顿时哄笑了起来。
元能看了安然一眼,冷硬的脸也终于带了丝笑意。这丫头他是越瞧越顺眼,一把大刀使得滴水不漏不说,性子也对他脾气,说杀人就杀人,说起断人子孙根的话也丝毫不见扭捏!
果然是天生造反的料!
他起身上前,冲着地上的人上去就是一脚,“贫僧的刀好久没见血了,这一刀就让贫僧来吧!”
说着,他一把将人从地上拉起,正要拉出去动手,就听远处有人疾跑进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呼道,“刀下留人!”

第一时间更新《觊觎的皇后要登基(重生)》最新章节。

网游动漫相关阅读More+

魄罗的正确养成方式

没有人比我更快

娱乐超级奶爸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快穿之我只想成神

武侠见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