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启,有小厮恭敬走进来,“居士,三皇子今晚未出皇宫。”
渊荷视线不离宣纸,略有凹陷的眼眶里,目光深邃锐利。
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
小厮向前一步,颇为焦虑,“居士,小武只怕三皇子劝服不了德妃,若德妃当真设下千秋宴,那我们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渊荷未语,指间缓慢盘动手里的金刚菩提珠串。
五十四粒八瓣金刚菩提,肉眼所见颜色皆同,光泽油润,纹理细腻,皆是极品。
“以三皇子的心性,自是劝服不住德妃。”渊荷嗓音低沉,眸深如海,“本居士无非是让三皇子行个过场,好与坏,我要让德妃自己体会。”
小武听罢,呶呶嘴,“居士这三年为扶植三皇子呕心沥血,可有好几次都因为德妃……”
看到渊荷手里动作停下来,小武再不敢往下说。
十三岁的小武长的不高,也瘦,但十分精神,尤其是眼睛很大,炯炯有神。
小武曾是乞丐,自被渊荷发现之后便给带在身边。
一晃也有八年过去了。
“德妃固然莽撞,可此番千秋宴若设,也并非全无益处。”渊荷双眉清粗,微微皱起时甚有威严,“一场千秋宴,可试人心百态。”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弊大于利,要是三皇子能凡事听居士的,境遇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小武视眼前男子如恩师,如慈父,打从心里想着为渊荷分忧。
听到小武抱怨,渊荷视线终从那张宣纸上移开,“若三皇子凡事听从于我,那便是我有负孔将军,本居士之所以随德妃行事,一来事后自有补救的办法,二来也是希望三皇子能从中领悟……路,终究是他一个人走。”
小武明白,就像居士经常与他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居士一直想做的,是教会三皇子独立行走。
小武不说话,渊荷瞧了他一眼,“你去查查御南侯府的二姑娘,温弦。”
“查她做什么?”小武不再纠结千秋宴,狐疑问道。
渊荷视线回落,宣纸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温宛。
想要促成三皇子与御南侯府大姑娘的婚事,他需要一个中间人……
月中,十五。
每逢初一、十五,皇城里各处寺庙都会特别热闹,朝拜亦或赶庙会的人络绎不绝,最为热闹的两处分别是护国寺,跟天慈庵。
护国寺始建于旧年历,宣化四年得圣旨翻建,翻建之后护国寺被封国庙,每年冬至日的祭天盛典都会在护国寺举行,排场之大是大周朝最重要的盛会之一。
若非重要时日,官家或是权贵去护国寺不会讲究排场,与百姓同入三殿叩拜,同捐香火钱,没有不同。
相较于护国寺,天慈庵虽然没有护国寺的排场,但这里多受善人追捧,但凡想以钱财救助穷困百姓,亦或有钱却无闲暇时间行善者,皆会把钱财捐到天慈庵。
这里的庵主除了会在皇城内布善施粥,还会组织庵内尼姑定时到周围郡县行善,且在行善时会将写有施主姓名的精美纸笺一并发出去。
受过恩惠的穷苦人,多半会记住恩主姓名,就算不早晚为其祷告,也都会记在心里感激着。
当然,到天慈庵捐香火钱的并非都是善人,有一些做亏心事,亦或赚黑心钱的人也会把钱捐在这里,用来减轻内心里存的那份负罪感。
温宛昨日给了银蝶五百两一张的银票,嘱咐银蝶今日到天慈庵帮她捐香火钱。
银蝶勤快,天才刚亮便从府里出来,行至朱雀大街随便叫辆拉脚的马车朝城外去。
温宛同样叫了辆马车,徐徐缓缓的跟在后面,不远不近。
天慈庵位于城郊,出皇城东门往西,一柱香的时间。
幸而路上车水马龙,温宛的马车跟在银蝶后面也并不是很显眼。
一路无话。
天慈庵外,温宛看到银蝶随人流涌入庵堂时下车,给了车夫二两银子打发走,而后亦随人群跟进去。
天慈庵位于浮玉山脚下,庵内铺着大块拼接的石板,顺着幽幽的石板往上走,两侧开着各种野花,那一丛一簇在阳光下迎风怒放,阵阵花香让人沉醉,流连忘返。
走在石板上,往来香客不时可以听到啾啾鸟鸣,看到庵内树上跳来跳去的松鼠,眼前场景让人惬意非常。
温宛无心观赏美景,视线锁定的位置,银蝶竟然没有赶去供奉佛祖的前殿,直接绕向后殿。
看着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温宛挽纱遮面,随之而去。
天慈庵前殿殿内设有三座神龛,殿外设香炉。
一般来说,香客烧香拜神之后直接到殿内功德簿写下捐赠人的名字跟额度,再把钱塞到功德箱内即可。
后殿则设茶室、静室、斋室跟住室等,供香客享用斋饭及留宿。
银蝶未去前殿把五百两银子塞进功德箱,反而去了后殿,温宛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有见不得人的猫腻。
果然,她还未行至后殿,远远便瞧见银蝶与一个小尼姑藏在一棵参天古树的后面。
巧在古树旁边有一座经文碑,温宛不动声色走过去,刚好的距离,足够她听清银蝶与那小尼姑的对话。
“老规矩,见面分一半,你二百五十两,我二百五十两。”银蝶将怀揣的银票毫无顾忌交到对面法号慧觉的小尼姑手里。
小尼姑也没含糊,直接从素袍里拿出二百五十两银票递过来,“这次大姑娘又没来?”
“她那么忙,哪有时间来!再说她就是想来我也不能叫她来呀!”
银蝶一口一个‘她’字,听的温宛心头寒凉。
“放心,就算大姑娘来了,要查功德簿也没问题,记账簿的老尼姑那儿我每次都给她五十两,这算起来啊,你拿的最多。”
慧觉收起银票,随手自素袍里取出一个护身符,“这护身符要是卖,还得二钱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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