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琳那依稀的记忆里,我得知那所谓的硕里阿拉古城,是一座军事重镇,城外四周修建有护城河,由此可以推断,数百年前的此地并非戈壁荒滩,而是水源充沛,物产丰饶的绿洲。数百年的沉浮,绿洲变成了荒漠,水源也随之干涸,不过河流即使是干涸,也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概率可以留下古河道,或者转入地下,形成地下河。只要找到了古河道的遗迹,沿河而上,就一定能找到硕里阿拉古城。想到这里,我回忆起昨天晚上,眼镜儿做黄金焖黄羊的时候,挖开了荒沙,只挖了不到三十公分,沙坑里就变得潮湿温润,难道昨天扎营休息的地方就是‘按出虎水’的古河道所在之地,只不过地表之上的水流已经干涸,转为地下河的形式继续东行?我把这些想法和其他人详细说了一遍,‘两杆枪’在野外求生的经验十分丰富,作为猎人也十分注意周围的环境变化,他说道:“应该是这样的,昨天我们所休息的地方确实是一处有暗河的地方,那里水草的茂盛程度远强于其他区域。”
我心中的暗想:这老爷子,昨天不说,走了这小半天,这不是浪费时间嘛!不过,现在发现这其中的玄机也不算晚。于是,众人商量一番,就近寻找水草茂密的地方,先确定地下暗河的位置,再循序渐进,一定能找到硕里阿拉古城。有了明确的寻找方法,众人士气大振,眼镜儿拉着两头毛驴,从队伍的最后边,走了过来,说道:
“行呀,老白,你这次算是为我们的行动指明了方向,不过这头功可算不在你头上,如果不是四爷我昨天晚上掌勺做了道黄金焖黄羊,咱么怎么可能找到这地下暗河的所在,所以嘛......”我听眼镜儿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这头功当然的记给小铃铛,要不是她还能回忆起一些关键的信息,我没连古城边上有河道的基本情况都不会知道,更不会想到这先找河道的方式。”眼镜儿听我这么说,当然也不好意思跟个小姑娘抢功劳,便不再说话。
众人在荒沙中行动的经验不足,只好挨着挖开那些稀疏灌木的根部,逐一寻找暗河的所在之地。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挖开一处较为茂密的灌木时,发现这里的沙土明显较于其他区域更为潮湿。我把众人招呼过来,仔细观察远处四周灌木生长的情况,眼镜儿按照我们的推测,接连挖开了几处灌木,验证了一番,我们确定了地下暗河的基本走向。
沿着已经确定的暗河古道,我们一路向着西南方向又走了半天,此时戈壁滩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众人体力消耗极大,唇舌干裂。
“老白,这天气太热了,我们的淡水不多了,这两头畜生倒是越来越轻松了。要是再找不到硕里阿拉古城,我们非得渴死在这荒漠里,到时候真的要干那卸磨杀驴的勾当了,看来这千古的骂名躲都躲不过。”
这么走下去,众人确实坚持不了多久,我打开地图,有用指南针确定了一下方向和方位,如果没错的话,这硕里阿拉古城距离此地已经不算遥远了,“眼镜儿,硕里阿拉古城应该是不远了,古城之内,必有水源。我们只要坚持找到古城,水源的问题就能解决,到时候都能让你痛痛快快的洗个澡了。”
正当众人坚持前行的时候,忽然夏琳指着远处惊呼:“快看,那是什么?”我循着夏琳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的荒沙之中,生长着几簇茂密的灌木,灌木之中星星点点,
有几片稀稀疏疏的红色小花,红似骄阳,极红极艳。红花随微风摇摆,飘飘渺渺,忽明忽暗,在这满天的戈壁黄沙之上,倔强的生长着。有诗曰:
“深红蕊瓣醉心头,羞涩包容血色如,悲苦欢怡茎中出,芬芳开尽人生无。“
我快步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这些并不算茂盛的紫红色小花,心中忽然想起《五行相地寻宝秘术》中‘相物’一卷中提到的一种奇花,叫做‘曼陀罗花’,又叫‘彼岸花’。我最终低声念到书中关于此花的记载:
“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因果注定一生死,三生石上前生缘;花叶生生两相错,奈何桥上等千年;孟婆一碗汤入腹,三途河畔忘情难。”
“诶,老白,你念叨什么呢?”眼镜儿牵着两头毛驴,走了过来一脸的茫然地问道,“你怎么了?见了几朵野花,魔怔了?”
“这些花叫做‘彼岸花’,生长在荒漠里,传说是孟婆汤的主要成分,也是一种被诅咒的奇花,见到此话的人,没人能活着离开,其花叶剧毒无比,中了花毒的人,会陷入幻觉之中,难以自拔,最终死在幻觉之中,无药可救。”听到我如此说,众人全都呆立在原地,噤若寒蝉。
队伍中的夏琳,战战兢兢地问道:“白......白大哥,你没有开玩笑吧,我听着怎么这么邪乎?”看到众人被我吓的够呛,于是哈哈一笑,说道:
“当然......当然没那么邪乎了,传说毕竟是传说,其实呀!这花也没什么稀奇的,也不会使人陷入幻觉,三国时期的华佗还用这‘彼岸花’制作麻沸散的神药,可见,此花无毒,只是有些麻醉和致幻的效果。”夏琳听了我说的,气的满脸通红,锤了我肩头两下,
“白大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差点吓死我!”
“好你个白老二,你可真是行呀!都快被太阳烤焦了,你还有心情拿我们调侃!”
眼镜儿满不在乎走到几朵零星的彼岸花前,伸手掐下来一朵。忽然他快速地伸手,把那些小花朵伸到了我的口鼻之处,大声嚷嚷着:
“有剧毒也先毒死你白老二。”我躲闪不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扑进了我的鼻子,一直钻进了我的脑仁里。脑子被这怪味儿一呛,有些莫名的恍惚。眼镜儿看到我神色不对,赶紧丢了手里的彼岸花,上前扶住我:
“诶...诶...诶,老白,你可别吓唬我啊!你不是说这花听着唬人,实际上没有毒行吗?出了事我可不负责啊!”夏琳看到我们两人玩的有些过了,赶紧说道:
“你们俩都别淘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说着,夏琳也上前扶住了我,她从布包里拿出一瓶清凉油,放在我的鼻子处,接着说道:“白大哥,你深吸一口气,提神醒脑。”那个年代,国内很少有人用清凉油,我们为了防止野外的蚊子太多,才带了几瓶,没想到此刻能用到。
我脑海中的恍惚被清凉油那浓重的薄荷味道一冲,就慢慢的退了下去,我甩了甩脑袋,定了定神,还好,没什么大碍,“眼镜儿,这花虽然没毒,可是有麻痹神经的奇效,你这是要我的命呀!”
此时,还不等眼镜儿说话,夏琳惊呼一声:“这里有死人!”她指着眼镜儿的脚下,我定睛一看,只见在眼镜儿的脚底下,黄沙掩盖之处,有一只干枯的人手,眼镜儿低头也看到了这只人手,大喊了一声:我的个娘呀!他一边呼喊着,一边连滚带爬离开了那虚掩人手的那片黄沙。夏琳已经被这突兀出现的干枯人手吓得全身发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安慰她说:“小铃铛,别害怕,不就是死人嘛!看这手掌干枯的模样,已经死去多时了。”随后,我和眼镜儿用柴刀把这枯手四周的荒沙刨开,一具尸体被我们完整的刨了出来,早已在这干燥的环境里风干成了干尸,干枯的皮肉呈紫黑色,脸上的皮肉早已不见了踪影,露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两只黑洞洞的眼窝深陷,样子狰狞可怕。接着,我们在这片略显茂盛的灌木丛中,又找出了四具尸体,都已经干瘪枯败。
这些干尸本身并无稀奇,但是这五个人死在一个地方则是令人疑惑,如果在荒滩中寻不到水源活活饥渴而死的话,不应该全都死在这一个区域。更为重要的是,是这些人的装束十分的奇怪,从破烂不堪的碎布上可以看得出来,五人全是短打扮,黑衣黑裤,脚踩黑色布鞋,头上还裹着黑色的布巾,总之,全身由上到下,自内而外,全是漆黑一片,十分的诡异。
眼镜儿虽然历经过许多惨烈的战斗,死人死尸见得不少,但也被这忽然出现在脚下的干尸吓得够呛,此时,有些惊魂不定,
“小铃铛,你天生的‘慧眼’,你...你给看看,这些死人都死透了吧?还...还有没有怨灵附作着?”夏琳被眼镜儿这么一问,更加的惊恐,全身开始微微颤抖,哪里还敢再看那几具干尸一眼。
我用衣服捂住口鼻,上前检查了一番这几具干尸,看这些干尸**的程度,死去起码有三十多年了。其中的一具,腰间挂着一块腰牌,上书两个古字,还好这两个古字与现在通用的文字差别并不算大,我身后的夏琳低声念了出来:“零阳。”
我听夏琳口中轻轻念出‘零阳’两个字,心下不由得疑惑,接着又在这些尸体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我翻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蜡烛,有绳索,有一些像是扇骨一样的木屑,还有一些不知何用的红色药丸。我问道:
“小铃铛,这‘零阳’两个字,有什么讲究吗?”
“‘零阳’应该是一处地名,相传在战国时期,楚国人卞和在楚山见到凤凰落于璞玉之上,先后进献给楚厉王和楚武王,可是当时的当政者没有眼光,认为这只是普通的石头。于是先后砍掉了卞和的双足,等到楚文王继位的时候,卞和抱着璞玉在楚山下哭了三日三夜。楚文王听说之后,就派人问他嚎哭的原因,卞和这才把整个献玉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楚文王便命巧手的匠人,仔细雕琢,最终得到了一块绝世的美玉,就是和氏璧。
后来,楚文王为了感念卞和的巨大贡献,也为了弥补先帝的多次错误惩罚,就把他封为‘零阳候’,后来就有人自称是‘零阳候’的传人,以标榜自己寻宝相宝的本事。再到后来,这些人就形成了一个门派,就成为‘零阳派’。”
“这女娃说的没错,三十多年前,曾经有人就自称是‘零阳派’的寻宝方士,到过俺们村子里打探消息,后来也就不知所踪了。时间太过久远了,那个时候我还是半大的孩子,许多事也记不起来了。”
原来,这些死去的干尸,省钱跟当年我二伯结识的李忠孝是同一类人,都以寻宝相宝为生,不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为‘零阳派’的方士。
这些人死在此处十分的蹊跷,既然他们能找到这里,那绝对不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应该是有备而来。我蹲下身来,仔细检查这几具干尸,忽然我发现其中一具的脑盖骨处,有一个直径约两公分的孔洞,孔洞四周光滑且圆,应该是被告诉行进的坚硬物体击穿造成的。能打出这样形状创口的武器,只可能是子弹。
我又检查了其余几具尸体的头盖骨,发现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是脑颅被子弹击穿,凶手的枪法极好,枪枪爆头。
我招呼眼镜儿,二人合理,从其中一具干尸的颅骨之中找到了依然滞留的子弹,
“诶,这子弹我太熟悉了,这不就是三八大盖配用口径的子弹吗?”眼镜儿说的没错,这几具干尸又是日本人侵华时犯下的累累血债。
“他娘姥姥的,这日本人真是狗娘养的,都投降快四十年了,还是阴魂不散。哼...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这次可别让她跑了。”
看来,这些‘零阳派’的奇人,很可能也是来这硕里阿拉古城寻找宝藏的,却在半路上遭到了日本人的袭击,时运不济,丧命于此。我想起李忠孝留下的《五行相地寻宝秘术》,心中不由得感慨,这些人也许和我还有一些渊源,说不好就是同行。我当即把这些人可能的来历和大家说了一遍,众人都是唏嘘感慨。
“眼镜儿,咱找个地方把这几具干尸埋了吧!也许他们并不是我的同行,但也都是被迫害的可怜人,暴尸在这戈壁荒漠,风吹日晒的,总不算个事。”
众人一番手忙脚乱的忙活,终于把五具干尸重新掩埋,眼镜儿找来了几块大石头放到分头前,作为祭台,
“几位老哥,很遗憾你们没有生活在和平年代,没能享受到新中国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不过这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万般难计较,都在命中来。我们这里条件有限,只能让你们安息在这硕里阿拉古城附近,等我们安全回到城里,一定给你们多烧纸钱,只求你们老哥几位保佑我们此番行动,一帆风顺。你们要是知道这附近......嗯......这附近有什么宝贝,一定要托梦告诉我,我一定替你们拿了,以了解你们老哥几个生前的遗憾。”接着,眼镜儿又煞有其事的朗诵了一首掉念词。
“战火已经消灭,硝烟已经熄灭,太阳从来没有这样和暖,春风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孩子们的笑容呀,从来没有这么甜........”眼镜儿的吟唱,飘荡在戈壁荒滩的风沙中,萦绕在众人的心头上,我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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