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的蟹爪岬历来是古代文人骚客观海赋诗的好地方,附近海域的青蟹富有营养价值,这份捕捞权相当抢手,地方官和军队里的**分子不久前就为此发生过武斗。 取得“拔松庄大捷”的林登万坐在布满枯死苔藓的灰黑色礁石上凝视海洋,头顶的云层会令人联想到小学生大扫时倒在红色铅筒里的污水。由远及近的海浪拍打着海岸,海面上没有任何渔船和货轮航行,水师在望海实施了出海管制。
当年在红浮山取胜的“猢狲”也曾站在山顶向同僚们宣告新时代的到来,但现在的情况似乎完全颠倒过来了。神朝军队确实在拔松庄重创南下的联军,通往东胡的补给线仍旧没有打通。被迫后撤的南方兵团在蛤国追击下损兵折将,退入上京的林登万手里只剩下三四万作战部队。
长达数百里的撤退会极大打击士气,南下追击的联军也面临前所未有的后勤压力,双方在这轮搏斗中都只剩下一口气。南方省份动员的后备军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加入战斗,“猢狲”不得不飞往东都劝说反对党成员不要在议会里弹劾他。
刚离开东都的“猢狲”马不停蹄乘坐装甲专列赶到望海,他向接连取得几次小胜的海军打气,要求他们稳住阵脚和保障海上运输线。
今天上午有一段令人沮丧的录像送到“猢狲”面前,遭到围困的黄尚义所部向联军缴械投降。占据优势兵力投降的神朝官兵陆续走出阵地来到摄像机镜头前,每个营分成一组前往公路上缴武器。
型号各异的轻武器和反坦克火箭堆成小山,路边还整齐停放着一列装备防空导弹系统的卡车,上面的四架导弹反射管在投降前被人为破坏。
一个整编军被完整歼灭,联军记者宣称俘虏两万三千二百人四十一名官兵,精确到个位数的报告不禁令人怀疑其真实性。
垂头丧气的士兵和灰头土脸的武将接受记者采访,投降的黄尚义穿着军大衣在一张马抬椅子上晒太阳,他抽着勃特兰香烟批评“猢狲”。安置在临时战俘营里的俘虏兵看来气色尚可,蛤国攻心战术便是让普通战俘享受士官伙食待遇,每天在营地里打着排球,双方士兵会坐下来聊天,一起批评国内高层的盲目无知。
某种意义上来讲,林登万觉得这不完全是坏事,黄尚义长期站在前总统程克的阵营与他对抗,录像带确保战后会有将对方免职的理由。
战略上取胜的联军出现分歧,有着稳健外交政策的勃特兰不想打垮林登万扩大战争,太过虚弱的神朝会破坏地缘政治格局,导致某些不可控的势力崛起。
受到民粹思想影响的蛤布斯堡却认为必须推翻“猢狲”,博卡萨企图创造军事奇迹,仅用几周时间打败这位“战神”,取得荣耀来换取稳定是博卡萨内政和外交政策的出发点。
花费巨资动员军队的组合国兽人希望尽可能削弱神朝的力量,所以联军没有花时间歼灭成为冢中枯骨的东胡兵团,而是对着南逃的林登万穷追猛打。
外交上的孤立局面渐渐改观,林登万可以寄希望于东方大陆上其他国家的干预,他至少能购买一些先进的武器装备,蛤国的所作所为受到好几个国际组织的强烈谴责。
“看来要下雨了。”
站在“猢狲”十几米外的一个卫士喃喃自语。
几个幕僚从卫士身边匆匆走过,他们把林登万从礁石上扶起,在情报机构任职的刘士和开口说道:“林公,筑州的裘重治没有不合时宜的动向,他私下觉得您应该放弃上京,设法在南方省份作战,通过治安战打败对手。”
幸亏“猢狲”不是会把怒火发泄在信使头上的古代暴君,否则刘士和可能会被投入大海,日益老迈昏聩的林登万说了句清醒的话。
“退到南方,神朝会取胜,但是林某人却会出局。”
遥远的海面上划过一道闪电,黄豆大小的雨点组成白色雨幕覆盖了怒涛翻滚的海面。
家底薄弱的神朝空军在几场大战后无力争夺制空权,那些超出发动机寿命的老旧战机上高空都是问题,更不要说作战了。
兵力有限的“猢狲”采用“鸵鸟战术”固守上京,围墙、铁丝网、高射炮阵地、拒马、混凝土碉堡、机枪阵地、隔离墙以及检查站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要塞化的上京。街头的装甲车辆和巡逻士兵在提醒百姓出城逃难。
作为规模较大的城市,战时供水必然问题重重,滞留城内的居民自备水桶和水缸,这是生活和救火的必需品。战斗尚未打向,各大超市就被哄抢一空,城区廉租房发生的大火也无人理会,因为消防员都被林登万编入正规军参与作战。听到风声的警备队正式工大多逃离岗位,小部分合同工选择用坚守换取转正的机会。
隆隆作响的推土机铲平城郊房舍,残兵败将们在阵地的沙袋上交换打火机和香烟。
十一月初五不是法定节日,每个退守上京的将士却都清楚今天是“猢狲”生日。林登万的具体生日无法考证,这一天其实是他游历京畿,在神朝广场看到江先主雕像的那一天。
整个白天都在举行花车游行和阅兵式,行宫外鸣放了一百零八发礼炮,经历南直隶战局的老兵从宫墙外走过,身处险境的他们仍旧相信老长官的本事,“猢狲”会像过去那样创造奇迹。
庆典在入夜后继续举行,成百上千的烟花在夜空中组成“林登万”三个花押字体,金碧辉煌的肉林殿内,“猢狲”向东胡战役里的“英雄”颁发勋章。
事迹即将被拍成电影的“空战英雄”第一个受到表彰,这位中队长在拔松庄战役驾驶一架“菜鸟式”被击落,跳伞后被联军抓获,交换战俘得以回到上京。
根据官方说法,飞行员升空独自面对四架“狮鹫式”围追堵截,临危不乱的“英雄”通过国防部花费巨资研发的下视雷达锁定一架敌机并将其击落,后来由于寡不敌众被迫跳伞。
考虑到“菜鸟”和“狮鹫”性能上存在代差,这场空战虽败犹荣。事实上飞行员在空中没有实施过任何规避动作就被击落,敌方的电子干扰机导致雷达形同摆设。
并不存在伤亡的联军展示了落在树林里的“菜鸟式”和挂架上四枚损坏的小型空对空导弹残骸,空战从未发生。
功勋飞行员走上通往宝座的台阶,站在镀金雕花盘龙御座前的林登万将一枚镶嵌宝石的勋章别在他熨烫整齐的军服上。大殿四周装饰着各支部队的军旗,坐在旗帜前的众多将校都鼓起掌来。
返回上京伊始,获得勋章的幸运儿一头雾水,居然什么都没做就成为了全国知名的英雄。身形笔挺的飞行员如今坦然接受错位的荣誉,他渐渐信以为真,好像真打下过几架敌机。
林登万接下来走到许钊和身边,原先冒进的参谋俯下身来,“猢狲”把头贴近对方耳朵说道:“我没叫你主动攻击东胡,也没让你猛攻雄狮谷,你让事态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许钊和对此面不改色,他清楚“猢狲”骑虎难下,不可能撕破脸。在场众人随后听到林登万洪亮的声音,他不吝赞美之词说道:“诸位,钊和在北线打垮东胡的主力军团,从未陷落的要塞雄狮谷被他拿下。联军入侵之际,钊和赶到拔松庄参加连番恶战,没有人的战功能超过他。我还欠钊和一枚勋章,熔化勃特兰鹰旗旗杆铸造的勋章。”
授勋仪式末尾,使用反坦克火箭击毁两辆步兵战车的一位年轻后生和林登万亲切交谈。
当后生被问及为何投军作战,长相憨厚的年轻人说道:“前些年家里卖水产欠了一屁股债,父母吃不消干活,正经工作一辈子也还不光贷款。打仗不需要多少技术,但是收入确实很高,所以就出来打仗。”
坦诚的后生让林登万颇为欣赏,很少有人参军是为了飞黄腾达和获取被人称颂的光荣,保家卫国的口号显得太过空洞。大部分将士归根结底是想在经济低迷时有个稳定收入,到达一定年限后在老家机关单位谋得一份差事。
“猢狲”听罢说道:“你的表现是将士们的楷模。”
听到这话的后生有些不好意思,他摇头说道:“我拿了这么高工资,这是份内的工作。”
漫长的仪式让上京卫戍司令唐善极不耐烦,接连败北的“猢狲”察觉军队里的“振威侯”派系想要抛弃他,所以委任唐善担任这个至关重要的职务来安抚人心。觉得“猢狲”不会在位多久的唐善低声对邻座的甘至诚说道:“褒奖许钊和真是昏招,这是丧事喜办吗?”
闭目养神的甘至诚答道:“‘猢狲’没办法了,拿出来表彰的光辉事迹没几件是真的,大家听听就好。”
参加完典礼的林登万快步来到行宫的御书房,北直隶各地赶来拜谒他的头面人物已经等候多时。
“猢狲”坐到曾经属于熊达威的那张椅子上,他最先向“神朝北方通讯公司”的寡头面授机宜,告诫几位大发横财的富豪及时切断网络通讯,封锁战场上的消息。在场的神朝首富章世平脸色难看,林登万指名道姓要他过来见面。
帝国时代的章世平就是个崭露头角的生意人,凭借惊人的卑劣和谄媚,他获取了熊达威的赏识。郑文和改革时期,他借助职务之便将公办企业上京第二纺织厂收入囊中。
原本收购棉花从事纺织行业的章世平把目光投向金属冶炼,做好这门生意的最大难题在于高昂的成本,帝国的电价并不便宜。
门路众多的章世平悄悄搭建污染严重的私人发电站,劳改营里的囚犯充当廉价劳动力负责生产。章世平经营的曹梁集团一线工人没有休息日,迟到一个钟头就要扣除整天的工资,内部管理极为混乱,关系户贪腐严重。大部分工人本该交付国家的养老金被挪用为公司内部的某项基金,他们的证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上级拿到银行进行违规贷款。
糟糕的待遇必然导致招工困难,章世平却另有一套捆住工人的手段。上京城郊土地价格低廉,急于获得政绩的地方官会把土地白送给曹梁集团修建公寓楼、医院以及学校。一伙打手通过骚扰手段驱赶其他想要进入曹梁工业园区的生意人,居住在此的百姓必须在章世平亲属开办的店铺和超市里购买物品。
这些如同鸽笼的房屋不能转让和出售,说白了只是违章建筑。章世平用较低价格向工人出售房屋,平时的工资可以拿来分期付款。贪便宜的工人有了这份产业安家落户以后,他们自然就被对方吊住,不敢随便辞职。假如有人离开曹梁集团,这种房屋会由章世平以更低价格回购。
恬不知耻的章世平发明出洗脑般的烂俗歌曲在员工大会上反复播放。
“多少次在睡梦里,对您魂牵梦萦。”
“铁做的身体,钢打的心,我们是曹梁奋斗人。”
吹嘘章世平丰功伟绩的歌曲总有类似歌词彰显工人对老板的爱戴,他在歌功颂德方面的审美停留在江先主时代。
滑头的生意人自诩是个农民富豪,这倒是能在他全心压榨成本上体现出来。价值不菲的防弹汽车和濠京的消费账单就能撕破章世平“苦行僧”式富豪的伪装。自我膨胀的章世平给自己搭建生祠,“猢狲”倒是并不反对,几个神怪崇拜盛行的省份都设有“齐天承恩圣人”庙。
不客气的林登万招呼章世平说道:“‘拔松庄战役’刚结束,你就开始搬迁工厂,脑子是被门板夹过吗?官方宣传联军已是强弩之末,退却是诱敌深入,你这样做把实际情况全暴露了。”
上月中旬,神朝军队退守上京打防御战还是最高机密,几个和章世平往来密切的贪官污吏违反保密守则泄露消息,曹梁集团的举动导致整个北直隶陷入恐慌。林登万就像班主任老师那样训斥章世平,后者内心却平静无波,首富抓住机会保全了大部分资产,时日无多的“猢狲”没法找他算账。
逃税大户章世平装模作样说道:“曹梁人会在战后拿出五百亿新币作为上京战后重建的资金。”
“执政”先生察觉到自身影响力的丧失,坐回“宝座”的“猢狲”点起一支香烟并挥手屏退众人,他寻思该找个精通“太乙”、“奇门”和“六壬”三式的专家过来卜课,问问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挽回败局。
庞大而指挥紊乱的联军就像蔓延的洪水抵达上京郊外的乡村,惊恐的当地居民在收割过的田地里观察这群不速之客。
组合国临时用隔离墙和铁丝网围住的军营情况糟糕,兽人的绿色营房内部只有床板下面铺着木板,其他位置遇到雨天就会变成泥沼。披着雨衣的士兵在寒冷的冬雨里前行,痛骂蛤**事承包商提供的渗水帐篷。大雨敲打在兽人的卡车和装甲车辆外壳上,坦克动不动就在破损的公路上抛锚。
几名侦查队员保护巴赞乘坐卡车驶过北直隶泥泞的公路,雨中行军的联军将士向几位声名远扬的同行挥手致意。
卡车驶入一座戒备森严的乡间别墅,巴赞等人穿过无人修剪的小型园林步入亮着日光灯的客厅。联军征用别墅的时候支付了恰当的租金,但是房主早就逃走了,这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进屋的巴赞被一名抱着小猫的兽人卫士撞到,毛色黑白相间的小猫缩成一团低声嘟囔,不知所措的巴赞担心自己吓坏了小猫。撞过来的兽人士兵连忙说道:“对不住,刚才走太急了。它发出这种声音其实是在打哈欠,小猫很喜欢长官。”
兽人军队里的小猫小狗都有专门编制,一批勤务兵负责照顾长官们的宠物,巴赞不想惹恼某个高级将领。前些日子,巴赞还看到有几个组合国士兵在怀里揣着牛奶盒,这是孝敬给连排级长官的礼物,他们的上司不想喝太凉的饮料。
整洁温暖的客厅里,联军的高级将领围绕长桌进餐,擅长勃特兰南方特色菜肴的厨师正端着盘子侍立在侧。
抽着雪茄的兽人武将头顶戴着好似扇子的帽子,另外有几个盘着怪异的黑色大头巾,他们的獠牙下面留着海象般的胡须。作为多民族熔炉的蛤国,远征军武将也打扮各异,他们的号令当然不统一。
客厅的防弹落地窗前有个室内桑拿池,没有注水的水池里摆着几块带有海底生物纹路的化石,勃特兰将领宁可站在一旁研究化石,他们缺乏酒桌上的话语权。
蛤国远征军司令蒙博托指着一盘下面铺着细小碎冰块的生鱼片说道:“这是海上带来的海虾,肉质鲜美,大家多试几种酱料,味道都不相同。”
没有人讨论上京的城防和敌人可能派出的援军,他们端起装有白兰地的高脚杯相互干杯。丧失理智的蒙博托继续嚷道:“**透了,蛤**用水杯的采购价格要高出正常价十倍,博卡萨要为这类奇怪的官方合同负责。”
用刀叉戳弄白瓷盘的兽人将领乌突骨说道:“博卡萨要是不干预指挥,拔松庄的‘猢狲’会被活捉,他们两个倒是棋逢对手,居然能让几十万大军打个平手。”
兽人武将大多有过外出留学的经历,勃语讲起来很流利,在心平气和的时候几乎听不出口音。
看到巴赞步入客厅,挂名军长恩斯特.瓦尔夫连忙向他打招呼,这位患有“卟啉病”的皇室成员暴躁易怒,经常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以致于得到“勃特兰国耻制造机”的称号。在招待外交使节的宴会上,酒醉的恩斯特曾来到加齐国大使馆门口解手,此事引来数百万加齐侨民的抗议。
不喜欢加齐人的巴赞当时声援过恩斯特,他们两个关系要好。大嘴巴恩斯特马上把一些机密拿出来当做谈资。
“东胡的十几万神朝军队在训练骑马,燃油要用光了,冬季油料用来取暖和供电,装甲兵没能力发起反击。我们防空系统的有效范围套住了东都和上京,‘猢狲’的飞机只要起飞就会被锁定,那些贪官污吏没机会从空中逃走。巴赞,过来吃些东西。”
坐到空位上的巴赞对众多将领说道:“眼下切断林登万的补给线是关键,上京国际机场和曹梁地区一丢,城区内的守军就是瓮中之鳖。”
一名脸色不善的兽人将领嘟囔说道:“你就一个大校,没有说话的份。现在是新时代,不可能靠抓获敌方君主结束战争,‘猢狲’是赖在城里不走的泥鳅吗?强攻上京是下策,巨大的伤亡会让某些人道主义团体嚼舌根。”
博卡萨派驻前线的特使比比麦用只有他和巴赞能听懂的方言说道:“兽人希望先把东胡的敌人消灭,他们想要林登万留下的武器装备,你不要和他们较劲。”
无奈的巴赞连连摇头,他埋怨兽人说道:“兽人一天到晚都在强买强卖和抢劫,这是败坏军纪。”
咀嚼完一段香肠的比比麦说道:“兽人的伙食都是饲料,心里难免有怨气,出来打仗总要带些纪念品回去。”
本想和高级将领们商议军情的巴赞倒是吃了顿大餐,比比麦告诉他没必要急着侦查城内情况,博卡萨需要时间寻找政治上结束战争的手段。
联军针对市区的敲打从经历持续轰炸的上京国际机场展开。
这个天空阴沉的下午,两架联军的“火鸡式”战机在空中嗡嗡作响,座舱内的飞行员将显示器里的十字准星瞄准航站楼,两枚电视制导炸弹落向地面。机场里的建筑逐渐在屏幕里放大,最后变成雪花屏。航站楼结结实实吃了两发炸弹,屋顶的两个金属字被震落到地面上。运输物资的四条机场跑道遍布黑色弹坑,暴雨过后的积水从坑洞里溢出。
几分钟以后,四架组合国的直升机从航站楼右侧飞过,一长串火箭弹射向地面阵地。地面升空的导弹逼迫直升机进行规避,机舱内的蛤人士兵撞到一起,飞行员透过防弹罩舱清晰看到射过来的曳光弹。机场守军对此习以为常,寻常的爆炸都不会打断他们吃饭。
轻微伤亡就可能使新军失去斗志,一个营的近卫军被派来压阵,战功赫赫的老兵指挥着鼻孔里喷出两条白雾的新军将士修复地下掩体。
成员都是深棕色肤色的蛤人机步团打断守军的工作,几辆步兵战车和突击炮撞开机场外围的矮墙和铁丝网横穿跑道,一大群士兵在雷区前跳出装甲车辆。
承受数次打击的航站楼摇摇欲坠,机场内漆黑的民航飞机残骸还在燃烧,当初章世平花大价钱买下机场周围的土地等待升值,现在他的想法落空了。
突击炮和步兵战车射出的榴弹让跑道四周的守军躲进掩体,陆军官兵喜欢讨价还价,他们总是思考命令可行性,所以缺乏主动出击的斗志。
航站楼塔台制高点上的近卫军架设了威力惊人的反坦克枪,轮式步兵战车在巷战里有灵活性优势,但是六个轮胎却不经打。几声枪响以后,好几辆步兵战车都停在路中央,密集的火箭弹从堑壕里射出,棕人装甲兵连忙发射烟雾遮蔽对方视线。
航站楼里的新军官兵大多来自神朝的贫穷地区,持续数年失业的他们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所以对机场的环境感到陌生。
榴弹穿透玻璃射进使用大理石装潢的候机大厅,一间面馆入口写着菜品价格的告示牌被震落到士兵头顶。困守于此的将士原先在用铁锅煮棕子吃,机场里动辄数十块的菜点给予他们的震撼胜过外面爆炸的导弹和硕大的客机。
战斗的闲暇时间,有人会去书店里拿几张游戏光盘和包着塑料膜的杂志,这是战后打算拿回家的礼物,至于那些翻开书页都是密密麻麻小字的书本就没耐心看下去。
礼品店里的免税香烟味道不错,进口肉松和鱼罐头也是抢手货,候机室的守军普遍年纪很小,几乎头一次来到如此宽敞豪华的地方。
一个排的近卫军赶来接替松懈的新军,他们的排长在东倒西歪的座椅旁喊道:“其他人可以走了,近卫军和班长以上的干部留下。”
这位排长“石骨头硬”的界河口音听起来格外有趣,但是没人会笑话这样久经沙场的老手。士气低落的新军抹平了内部等级差异,所有人都赶着逃往机场外的面包车。
联军没有让步兵冲击航站楼,他们的步兵战车在安全距离用直射武器扫射室内,候机室里记录航班时刻表的电子屏幕和悬挂在屋顶的电视机发出一阵爆响。与此同时,一伙棕人步兵从候机大厅侧翼包抄塔台,机库外的残垣断壁之间燃烧着熊熊烈火,燃油从几个残破的储油罐里淌了一地,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火墙。
一座机库顶端的铁皮和水泥在轰炸后纷纷掉落,敞开的大门里停着一架等待维修的私人飞机,机首模糊写着“达威号”三个字,飞机的主人似乎是某位无人不知的贪官。
联军士兵登上仓库内塌下来一块的铁架,从这里的窗户可以看到塔台下方广场的守军操作火箭发射器、迫击炮和机枪。
仓库屋顶传出断断续续的枪声,后背遇袭的神朝官兵连忙扛着迫击炮转移阵地。空地上有几辆动力装置受损的坦克,棕人士兵拿出激光制导器瞄准面前的“固定炮台”。空中巡游的攻击机当即投下炸弹袭击无法动弹的坦克。地动山摇的爆炸不但摧毁地面目标,广场上突进的蛤人也遭到波及,这件事极有可能在兵种内斗严重的蛤**队里持续发酵。
火箭弹在塔楼底部制造了一个大洞,仓库上的棕人向前投掷烟雾弹,然后飞速奔向塔楼。攻入室内的士兵沿着螺旋状阶梯奔跑,然后向塔楼顶端的大厅投掷手榴弹。
结束短促的交火,控制塔里的烟雾逐渐散去,两名神朝官兵的尸体倒在被炸坏的仪表盘上,这里的玻璃已经全部被震碎,空出来的位置合适俯瞰下方跑道。
几辆坦克和步兵战车从跑道尽头赶来,呼叫空中支援的棕人把电视制导炸弹的瞄准具摆到墙壁上,黑白屏幕上的十字准星越来越靠近地面目标。几乎呈直线从天而降的炸弹让地面上的守军不知所措,一个机步排还没有展开就化为焦黑的废铁。一排土雾从左到右升起,直升机的机炮对地面的步兵穷追猛打。
自知坚持不了多久的神朝步兵开始逃离机场,为了高薪赶来运输物资的民工也挤在他们当中。机场前以往停着众多出租车的街道上现在有几辆汽车,老近卫军向一辆被空袭掀翻的厢式车飞奔,他们一起用力扶正车身,压在下面的一位民工得以脱困。
夺取机场的消息鼓舞着突入曹梁东侧街道的联军,他们正进入弹痕累累的民居搜索目标,那些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连家具都搬空了。巷战中的神朝新军缺乏经验,他们觉得躲在墙下非常安全,但是只要有一发火箭弹在墙壁另一端爆炸,巨大的震动就会让新军将士内脏受伤,擦着墙壁飞行的流弹也有很高误伤概率。
一家有着话费充值告示牌的店铺里,守军总是先把轻武器的枪口探出墙壁,经验丰富的棕人投出手榴弹将其定点清除。趴在地上从墙角射击的联军瞄准企图翻越一面矮墙的敌人,他们大摇大摆昂着脑袋行动,不知道要用半蹲动作贴住墙壁,所以一连被击倒数人。
焦黑的建筑废墟里射出一道白烟,火箭弹撞击在一间卷闸门紧闭的超市里,屋顶的塑料广告板和水泥碎屑压向地面。准备突击的联军步兵被爆炸震翻在燃烧的汽车旁,一名幸存的士兵趴在街角打出一发榴弹,枪管下方的榴弹发射器冒出大团白色烟雾,他翻滚着躲回原来的掩体。
跟过来的联军步兵战车用机炮扫射街对面一堵堵摇摇欲坠的墙体,原先发射火箭弹的士兵没法幸免于难。
挺进到工业园区以后,曹梁的街道上烟雾弥漫,千篇一律而了无生气的居民楼下方停着油漆剥落的小型汽车,这些破车被随意抛弃。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就进入曹梁第二工业园区的联军穿过坍塌的传达室,冬日绵软无力的太阳透过窗户在一间间制铝车间里投下惨白的光线。
一名棕人士兵上来就用步枪往车间右侧的铁门插销上开火,急不可耐的兽人上前拉门,这下就触发了诡雷,两名士兵被炸飞出去好几米。
带头的蛤人排长勃然大怒,他对剩下的同伴嚷道:“又是一个不知道看巷战手册的傻瓜。”
排长埋头去观察步枪红外瞄准具里的准心,一辆被爆炸冲击波带起的汽车重重砸在众人身边。
车间满地的碎瓦砾里还残留着几台耗电极大的机器,房间墙壁上写着章世平自吹自擂的语录,但是似乎先前有人进行过涂鸦,章世平和林登万都被画成两条贪得无厌的恶犬。
此处的设备大多老化生锈,很可能有几个月没有进行生产,作为本地的支柱企业,曹梁集团几乎都是靠银行无息贷款继续存活。
快步穿越制铝车间的联军将士看到前面有个小公园,某些歌功颂德的马屁精居然在居民楼外立了一座属于章世平的雕像。
前面几栋房屋的外壁上都垒着沙袋,神朝新军转动机枪在楼顶顽抗,排长躲在安全位置投出信号弹。混乱的环境令人难以瞄准目标,楼上射出来的曳光弹在烟雾里很明亮,不想过久暴露的联军士兵剪开房屋前的铁丝网,退到近处一条堆着绿色垃圾桶的小巷。
一些积起灰尘的汽车停在这里,这一带都是章世平卖给工人实施人身捆绑的廉价房屋,看起来都很不牢固,似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塌下来。本地停车场对内部职员也需要收费,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两分钟以后,赶来支援的联军直升机用大口径机炮把正面的墙壁打塌,联军将士趁乱冲入楼道。楼道里停着几辆自行车,斑驳的墙壁上好像原来有蓝色的墙皮。手榴弹和烟雾弹被丢进一个个窗口,没过多久就有捂住口鼻的新军出来缴械。
沿着不牢固的楼梯爬行,联军将士们抵达楼顶焦黑一片的阁楼,迫击炮弹曾经命中过这里,屋顶的杂物间还在燃烧。
居民楼顶部有一半被炮火掀掉,棕人士兵看到楼顶架设的电视天线和一些露出来的金属水管。残破的地板边缘还有两名机枪射手在沙袋后面坚持,到来的联军用几个点射平息了楼顶的枪声。
登上屋顶再次集合部属的联军排长能看到几里外章世平所修建的违章公寓楼,这些墓碑似的楼房正好被云层上方落下的导弹命中,房屋好像亮起了几层楼的电灯,各个窗户里冒出大团烟雾。几座大楼的上半部分失去支撑向前栽倒下去,巨大的重量让较低的楼层快速垮塌。扩散的烟雾笼罩了整片区域,不知周围房屋里的居民在土雾袭来时作何感想。
清除遮挡视线的高楼以后,上京西郊的火车站出现在地平线上,持续作战数小时之久的联军排长对战友们叫道:“诸位要抓紧机会在林登万战败前有所表现。”
其余的联军士兵惊讶居然能突进这么远的距离,以往跑上几里路就会精疲力尽,但是接近胜利带来的高昂士气让他们坚持下来。
工业园区的每栋房屋顶端都有可能射出一枚火箭弹,临时动员的民兵没有受过多少训练,想要他们操作复杂的防空导弹很不现实,所以火箭发射器成了最合适的武器。
交火中只会胡乱射击的新军也有难得的优点,老兵会质疑某个行动方案的可行性,新兵则会一板一眼完成任务。
携带火箭发射器的新兵把两三支火箭弹插在背后,宛如戏曲里插着四面旗帜的武将,他们在行动时没有章法,有时一窝蜂聚在一起。联军的直升机飞临园区上空,机舱里的黑白屏幕用方框锁定地面上的迫击炮阵地,随后就是一发导弹把守军炸得人仰马翻。
两架武装直升机的襟翼喷吐着白色烟雾,机头的机枪枪管打成了暗红色,从废墟里跑出来的一位小后生穿着江后主时代的绿军装,他朝天发射了一枚热能引导的火箭弹。
火箭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击在直升机尾部,攻击编队的僚机连忙询问同伴的状态。
“没有问题,我的燃料不多了,现在请求返航。”
僚机飞行员听到同伴轻描淡写的回答,中弹的直升机起初还能保持平衡,但是不久就拖着尾烟摇摇晃晃向工业园区坠落,最后在一间庙宇般的建筑里爆炸。
地面突击的联军步兵接到命令赶到坠机点,飞行员被压在变形的黑色机舱内,断裂的螺旋桨插入水泥地面。驾驶舱内的水平仪还在发出微光,步兵却只能按照条例炸毁报废的设备。
切割直升机外壳时溅出的火星让救援人员面颊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几乎无法行走的飞行员被小心翼翼拖出。四周顽抗的新军受到火力压制,但子弹还是不时从联军步兵身边擦过。
爆炸的直升机砸坏了庙宇的天花板,燃烧的木结构建筑里有一块断裂的纪念碑,上面好像写着“流芳百世”的字样。这里就是富商章世平的生祠,似乎是用黄铜铸造的雕像裂成两截倒在地砖上,一名棕人狠狠踩上章世平的“项上人头”。
离开硝烟弥漫的废墟,重新回到大路上的步兵看到一个整齐进发的坦克排,一辆勃特兰的“麋鹿式”撞开西郊火车站外的铁丝网直接碾到火车铁轨上。
这里是攻势的终点,火车站的玻璃外壁被炮火震碎,晶莹的玻璃碎片和不美观的建筑骨架以及燃烧起火的车辆组成奇异的画卷。
“麋鹿式”炮塔上的机炮对着车站内部停车场上的高射炮和导弹阵地狂轰滥炸,车站大楼上的广告牌和电子屏幕被一炮打碎。
铁轨边缘老旧的铁皮月台已经坍塌,但是墙壁上的喇叭还在播放林登万取胜的虚假消息,随着上京城郊各处立起的联军天线发出广播信号,守军对战况已经心知肚明。
车站里的一条铁道已被炮弹炸毁,周围油罐车的残骸燃烧着,烟雾让联军直升机飞行员的视线受到阻碍。一辆火车的车头倾倒在路边,后面一节节车板上还停着等待装卸的武器装备,透过绿色防雨布,联军将士确信这是些坦克和高射机炮。
急于卸货的坦克直接从车板上开下来,但是地面和铁轨之间的深坑困住了底盘,看到闯进来的联军步兵和头顶俯冲的直升机,装甲兵放弃装备往月台上逃去。
成群结队的联军士兵冲上火车站内外的阶梯,兴奋的将士们朝天放枪。
火车站失守之际,上京百姓和仓促组建的军队在用人力和上百辆推土机加固核心城区的隔离墙,缺编严重的装甲部队拆东墙补西墙寻找零件,他们被告知需要随时投入反攻。
行宫内的林登万坐立不安,大量久经战阵的老兵被困在东胡边境,手里只剩下一些由三四十岁预备役军人组成的动员师,肥胖而欠缺体力的老油条是指望不上了。
刘帝末年的景象好像重演了,国内几位大帅蠢蠢欲动,自己却像当年无路可退的熊达威。
“裘重治去什么地方了?他应该组织一支新军赶来援助我。”
林登万喃喃自语的毛病变得愈发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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