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国峰解释说道:“路面维护就是把好路挖开来再浇一遍水泥,当然会越浇越烂。每年交通局都有一笔预算,他们必须想办法花掉,不然第二年就批不下来这么多,所谓的修路就是变相的洗钱,老刘也觉得这样做可以拉动就业和盘活经济。”
马治龙摇头说道:“这些事情总是弄不灵清。”
龚国峰话锋一转说道:“马公,我们何必去大塘湾水库,对方手上有证据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马治龙挥手说道:“我记得何毅中是辛仁豪的表叔,他的心里必然很不满。我们开矿得罪了好几百人,要是他联合这些人闹起来影响不好。既然有人愿意帮我们处理善后工作,你我交一笔钱也划得来,大丈夫要能伸能屈。”
龚国峰说出了另外的一层担忧。
“我们过去可能不安全,对方也许想要对付你我。”
马治龙听罢笑着说道:“国峰兄何必畏首畏尾,假如在大塘湾出现突发状况,你拿出当年在街头收贡钱的勇气,我们什么人都打得过。”
龚国峰突然发现汽车已经开进了一条岔路,他们距离清风岗至多还剩下五里路。
在这天稍早些的时候,周占山正拿着锄头翻开后道地里的泥土,那里埋藏着一把有些历史的猎枪。在他往下挖了三十公分以后,土坑里出现一个密封完善的不锈钢铁盒。周占山把铁盒放置在道地一旁的废弃水泥水槽上,他在拂去盒子上面的泥土后拿出钥匙开启了铁盒。
盒子里面有锯短的猎枪枪管、击铁和扳机在内的一系列零碎部件,十发大口径子弹用塑料布严实包裹着。一般打鸟要使用“麻雀砂”、“斑鸠砂”和“大铁弹”这类子药,但是打马治龙这样的贵族当然要特别对待,周占山找到了战场上使用的开花子弹。
逐渐失去理智的周占山用毛刷仔细清理着各部件的灰尘,他将猎枪组装起来,然后试验击铁和扳机的灵敏度。枪手在扳机的握把部位绑上好几圈胶带纸,传说这样做就能避免留下指纹。周占山还找来了一个提袋,里面有果品、香纸蜡烛、打火机以及“春雷”牌鞭炮,他要装出前去祭奠辛仁豪的样子。这把猎枪也被放进了提袋,一切可能受到追踪的电子设备都被周占山丢在家中。
在前往清风岗的道路上,周占山感到一丝惶恐,他担心朝廷的警备队能轻易抓住他。白鹭从路旁的花木林中飞起,远处窑厂的烟囱升起淡淡的烟雾。这些都是他最熟悉却从未加以注意的景象,如今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何毅中、黄岗二人都不知道他的计划,周占山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他们的形象。这一枪只要打出去,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龚国峰的汽车绕过太坑和高坎头两个村庄驶入通往清风岗的土路,这里的路面没有浇筑过水泥,所以汽车在行驶时带起了飞扬的尘土。山区的道路很是狭窄,路旁时常能看见停在田埂边上的自行车和三轮车,自行车的后座上还堆放着存放农药的容器,一股“草甘膦”的刺激味道不时飘散出来。
泥土路的两边是飞长的草丛,路中央的杂草特别低矮,因为这个地方总是受到车辆底盘的碾压,草丛的左右两侧则是直接被车胎磨平的黄土路面。随着地势的升高,汽车进入长满松树的山谷,松树树枝上原来茂密的“雄狮毛”正在脱落。
龚国峰把汽车停在方便转弯的山间空地上,这里既能俯瞰山下微波荡漾的水库,也能遥望十里外的集镇。周占山此刻坐在一块更高的碎岩上向他们招手,马治龙顿时变得全无顾虑,他和龚国峰快步走上前和周占山会面。
马治龙根本不认识周占山,他觉得对方敢于向他进行勒索是一件非常愚蠢狂妄的事情,顶着贵族头衔的生意人把面前这个自鸣得意的小丑当成了笑话。走下土岗的周占山对着马治龙问道:“你们的钞票有没有带来了,我手上的资料都是孤本,一旦销毁了这些东西,老马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马治龙对着两手空空的周占山问道:“你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周占山示意二人跟着他往清风岗上走去,他们转过一座山坳,来到了位于草木幽深之处的辛仁豪墓。辛仁豪现在和他的祖辈合葬在一起,两侧堆起的土丘上有着一年年积累来下的“封签”,坟茔旁边的落叶和杂草刚刚进行过清理。
马治龙环顾四周说道:“这个地方看来风水不错。”
周占山坐在坟前的水泥地上对二人说道:“我要摆上蜡烛给仁豪兄上香,然后放一轮响炮,我不能忘记对方。做好了这些事情,我们就来谈正经事。”
龚国峰不安的问道:“为什么何毅中不过来,你不是说过能让其他几个人就此罢手吗?”
周占山解释说道:“没办法,他不想看到二位,我和他说过好几次了。”
马治龙丝毫没有起疑,龚国峰的神经开始紧绷起来,他明显感觉到事情的发展不太对劲,但是想到他用一只手就能打倒周占山,这种紧张的感觉就消失了。
周占山从坟墓旁边的提袋里拿出“百子响炮”和“春雷炮”摆在坟地的边缘,随后又取出黑芯的红烛、棕黄色的细香、印刷简陋的纸钞票以及不太熟的苹果摆在坟墓中间的凹陷处。他用打火机点燃红烛插在坟头的缝隙上,然后拿过一大把细香在蜡烛上点燃,这些细香也被分给马治龙和龚国峰。
马治龙和龚国峰接过腾起紫烟的细香以后也打算向死于意外的辛仁豪祭拜一番,周占山拎着提袋蹲下身去点燃各个春雷炮的引线,他悄悄把手按在了袋子里的短管猎枪上。引线上迸射出的火星快速燃烧,龚国峰突然大惊说道:“你点响炮干什么?”
周占山快速起身后退并丢掉了提袋,他端起沉重的猎枪将枪口对准龚国峰。龚国峰只感到火光一闪,一连串巨响当即传来,他被巨大的冲击力向后带动撞上了辛仁豪的坟墓,这位“破脚骨”当即失去了意识。
马治龙起初以为周占山手上的猎枪不过是把打火机,等他看到胸口血流如注的龚国峰以后,他修正了之前的观点。
这位生意人拔腿逃跑,恐惧让他跑得飞快,马治龙在山径两侧的杂草堆里飞奔,他登上鹅卵石小路,沿着山丘上的远尘亭跑去。徒步逃跑的速度明显赶不上子弹,唯恐死对头跑掉的周占山端起猎枪对着马治龙的背影开火,逃亡者感到大腿上有粘稠滚烫的液体流出,他知道自己挂彩了。
强烈的求生**促使被流弹擦伤的马治龙坚持跑到远尘亭前方的围栏上,他不得不把身体靠在上面休息。马治龙的伤其实不算太严重,但是心理作用让他失去继续逃跑的力量。筋疲力尽的生意人相信一般人不敢谋杀一名贵族,快步走到面前的周占山还会有所顾忌。
命悬一线的马治龙喊出一句在龚国峰中弹前或许还有用处的话。
“后生,你要是杀了我,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打出第一枪以后,周占山被枪声和血雾吓了一跳,但是等到瞄准马治龙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并且毫不犹豫拨动了有些发紧的扳机,没有什么比干掉一名贵族更有成就感了。
神情惊恐的马治龙被迸裂的霰弹带飞出去,他的尸体撞在六角亭的廊柱上,血液从凉亭前面的石阶上流下来。
升空的“春雷炮”发出一声声爆响掩盖了刺耳的枪声,周占山不忘给两具尸体各补上一枪来杜绝他们生还的可能性。这位杀人犯替辛仁豪上了一炷香,用地面上流淌的血浆在坟前留下“杀人者苦县杜骥”的字样,他把猎枪丢在草木丛生的山涧里,然后沿着熟悉的小径前往后山。
空无一人的后山山道上停着一辆偷渡团伙的汽车,周占山连忙赶上前去打开了车门。司机转过头对他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事情怎么样?”
坐上后座的周占山双目紧闭,如释重负的他以手覆额答道:“刚刚打了两头野猪,我怕我犯了偷猎帝国保护动物的罪名。”
十二个小时以后,帝国东部的广阔海面上,一艘装载集装箱的货轮正在蓝黑色的波浪中起伏。空气浑浊的船舱内部,带有灯罩的吊灯在下方投射出摇摆的光圈。
旧铁桌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苦县警备队的新闻,他们正为马治龙被杀的事情手忙脚乱,还未被确认为凶手的周占山关掉了微型电视来到甲板上的铁质护栏前透气。黎明时分,初生的旭日隐没在天边的薄云中,霞光铺洒在碧海烟波之上。周占山不断往苦县方向望去,他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何毅中等人相会了。
货船行驶到京畿南部的荒江入海口,正在这片海域游弋的帝**舰悬挂着刘帝的王旗,旗帜上方的“九爪飞龙”正迎着朝阳耀武扬威。渺小的货船绕开军舰进入内河河道,船身在海面上划下一道长长的白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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