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市到来的时候,村道上熙熙攘攘布满摊贩,这些生意人贩卖的东西可谓千奇百怪。在门球场外的柳树下可以看见倒卖服装的小贩在一块纸板上写着“棉毛裤十块钱两条”的标语,笔者可以在这里保证,五块钱一条的棉毛裤洗上一次就不成样子了。
一些人在地摊上贩卖玩具,简陋的塑料制品密密麻麻摆了一地,那些需要安装电池的电动玩具装在一侧带有透明塑料的纸盒子里。这种小摊的旁边往往还有木制的简易老虎机,你可以花上一块钱买几个钢珠去赌上两把。这种赌局难度大到离谱,一般人上去只能给摊主白送一顿午饭钱。
街道上还有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假医生,他们在摊位旁挂起人脸和身体上的穴位图表,然后用喇叭播放着招揽客人的录音。这些人会在一块木板上写好“点痣”或者“专业镶牙”,安装一颗烤瓷牙居然只需要六十块钱。
这些野医生当中还有卖“灵丹妙药”的大胆人物,他们把蚕豆大小的丹药摆在面前的小桌上,表示这能治好胃病和各种炎症,更能够拿去提高修炼的修为。这些丹药其实就是一种非正规生产的止痛片,所以的确能在短时间内压制痛苦的感觉。某些不靠谱的丹药则是包裹了糖衣的黄豆,实际上毫无疗效可言。
交流会上最独具一格的便是那些出售竹编制品的匠人,他们面前摆放着惟妙惟肖的竹龙、竹鸡、竹虎,甚至有微型的竹制军舰。“唯一帝皇”在这几年里提出要重整帝国的水军,老百姓对此颇为支持。
远道而来的生意人用卡车拉来了充气游乐场、旋转木马和抓娃娃机,贩卖爆米花和鸡柳的生意人也和这些设施相伴而来。
拉满烟花爆竹的小货车就停在路边,小贩向过往人员介绍着新式的烟花品种,一旁的行人忙着讨价还价,那些“小猢狲”倒是急着买几包炮仗回去。
卦摊也时常出现在交流会上,这些卖卦者的水平往往良莠不齐。苦县民众对于神秘文化的研究有不小的热情,那些看相算命的术士时常召开学术研讨会。本地的百姓不太好糊弄,他们有不少其实都是行家,学艺不精的马上就会被看出来。
交流会的书摊永远是三种书的天下,盗版的古代典籍、《万年历》等卜算工具书、稀奇古怪的人物传记。这些书都非常便宜,但是通篇都是错别字,书页也常常连在一起没有裁开。
去年这个时候,李启开就在这里买到了一本不可能通过正规渠道出版的《郑文和别传》,他方才知道刘帝在登基前后竟然进行了如此之多的秘密操作。
除此之外,书摊上还出售各种张贴画,这些色彩饱和度很高的画作一般取材自花鸟鱼虫,下一年的生肖画,才子佳人等题材。
江先主和开国功臣的故事也成为张贴画经久不衰的题材之一,钱恒成看到了一张名为《天子与凌烟阁十八功臣》的张贴画,所以他就蹲下去仔细欣赏起来。在长不过一米,高不过八十公分的画卷上,画家成功描绘了神态各异的十九人。
先帝位于图画的正中,他穿着朴素的江帝服,骑在一匹青马上。先帝旁边按地位高低左右排开了十八位功臣,他们都穿着悬挂大把闪亮勋章的武将制服,腰间佩着宝剑,骑在高头大马上。图画的背景是雄伟起伏的山峦,一轮旭日正缓缓升起。画家能在画作里铺开如此多的人物实属不易,由此可见他的画功颇为扎实。
钱恒成关心的重点不在绘画技法上,他对着朋友们说道:“先帝的十八位功臣有几个得到善终?”
黄岗叹息着说道:“一只手就数完了。”
众人对帝国的历史颇为熟悉,五十多年前,曾经只是摆油炸棍摊度日的江康在推翻帝制的大潮里扶摇直上。经过多年征战,他在机缘巧合下荡平所有割据军阀,建立“十联省共和国”并当选为第一任总统。为表彰身边的十八位得力干将,他在上京修建了一座“凌烟阁”纪念馆。几年以后,江康将总统和执政的职务合而为一,他的头衔很快变成“终身总统”,最后通过全民公投复辟了帝制。
许多共和派宣布与江先主分道扬镳,但是江康仅用几场战役就把拥护共和的军队全部消灭。解除了外部威胁,江先主逐渐清除身边有影响力的功臣。
这些功臣里,共有三人被判处无期徒刑,两人叛逃到国外度过余生。最悲惨的八位功臣得到江帝的赐死诏书,“胸怀宽广”的先帝允许他们在“枪毙”、“上吊”、“注射死刑”中进行三选一。
帝国官方的出版物和绘画里,那些被“打倒”的功臣不会露面,课本中将他们的事迹一笔带过。在后来拍摄的影视剧里,建立帝国仿佛完全就是江康一个人的功劳,江先主独自运筹帷幄帮共和运动取得胜利。
尽管如此,民间依旧有许多人自发纪念这些结局悲惨的功臣,涉及他们的张贴画也就有了不小的市场。
周占山指着地面上的几张张贴画说道:“先帝真是不讲道理,没有这帮文臣武将辅佐他,他怕是还在卖油炸棍吧?”
何毅中看着画卷上那位曾经在共和时代担任陆军总长的程仪说道:“程仪后来被先帝赐死了,他过去算是江康的亲密战友,‘油条’真是卸磨杀驴。”
裘日新也感慨说道:“**还不是担心有他们在,他的儿子地位不稳。帝制刚刚恢复,共和派的复辟力量还很强。江后主除了**什么都不会,先帝自然会很担心。”
在这张贴画上,江帝和那些功臣跃马扬鞭神采飞扬,各个都仿佛是神人下凡。钱恒成因此对众人说道:“不知道那些被打倒了的功臣在后来变成什么样子,我想这种精气神肯定没有了。”
看到众人翻来翻去,摊主笑着说道:“你们到底买不买去,别光顾评论先帝的功过了。”
钱恒成取出皮夹,从里面的一叠钞票中剥下五张五块交给了摊主,然后卷起张贴画并用皮筋束缚起来。他朝着何毅中说道:“这个送给仁豪兄,他一定很喜欢。”
廿八市那种人来人往的喧嚣场面能够给人以太平盛世的感觉,很多熟人也能在不经意间碰上面。众人为打发时间就在气枪摊前打气球取乐,然后买了点里脊肉填肚子,最后还在卖家具的大棚下找到一张实木椅子休息了片刻。差不多到了要吃晏饭的时间,众人都起身赶往辛仁豪的家中。
到了中午,众人发现辛仁豪家里早就开好了门,客厅的两扇门被完全打开,辛仁豪抬出靠墙的桌子放在门口的道地上。这张桌子上摆着木制的圆盘和一些冷菜,辛仁豪就坐在一张塑料凳上等候他们的到来。钱恒成拿起那张张贴画递给辛仁豪说道:“十八功臣的画像,这玩意可以辟邪。”
辛仁豪取下皮筋并展开画卷看了看,他高兴的说道:“多谢,这幅画上有先帝在,就什么牛鬼蛇神都给震慑住了。”
众人随后分宾主坐下,正打算要吃中饭,不料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熟人,此人正是镇里的文书杜骥。出于礼貌,辛仁豪还是请他进来喝一杯茶,并端上了瓜盘果品,不过其他人都耷下了脸皮。
这里有必要提及杜骥与众人之间的渊源,因为将他们的关系进行完整叙述需要花费相当篇幅,所以笔者在这里长话短说。
杜骥从前是镇上那所中学的算数老师和干部,辛仁豪、周占山、李启开、黄岗四人过去都上过他的课。杜骥在两年前巴结到了上级的要人,最近被调到镇上去充任文书,这个位置的油水比过去的岗位要丰厚不少。
尽管杜骥在教书时每年都能得到朝廷颁发的先进奖项,但是他上课的水平实在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在杜骥去教室上课以前,李启开、辛仁豪、周占山、黄岗的精神无一不是非常饱满,然而只要杜骥开口说话,他们就会变得昏昏欲睡。这四名弟子一个接一个将头和课桌进行亲密接触,这个动作俗称为“小鸡啄米”。
辛仁豪的学号曾是十三号,他的算数成绩就非常糟糕,杜骥常常讽刺他是一个“十三点”。(钟表上最多就是十二点,十三点等同于白痴。)
黄岗时常被杜骥形容为“饭桶”,这显然是有所偏颇,因为黄岗从来就没有吃过杜骥的米饭。
李启开因为画三角形线段出头而被杜骥用课本扇过耳刮子,他差点弄成了聋子,杜骥要他站起来去看看其他人如何画线段,然后还让他绕着教室走了好几圈。李启开决定假如以后杜骥托人来家里买酒,他就要装在痰盂里送给他。
当年的周占山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作业本上的最后几个题目,杜骥看到后便如同点炮般陷入暴怒,痛斥他是蝗虫,日后是要讨饭的,然后还在一怒之下把作业本撕成两半。
黄岗、李启开、辛仁豪、周占山的算术成绩曾在班上轮流荣任倒数第一,杜骥就挖空心思叫他们去他家里补课。这种补课不能不去,你要是敢不去,杜骥就会找出一千种方法对付你。
杜骥每个周末都要接待四波人,一波大概有十个,每人过上半年都要交给他一千二百块钞票,这种公然违背国家法令赚取外快的行为完全不会受到制止。
李启开等人的心态发生过一个有趣的变化过程,起初众人都很惧怕杜骥,他们在封闭的环境里久而久之认为杜骥所说的完全正确,但是到了后来他们就都不再买杜骥的帐。李启开和辛仁豪感到自己受到很大的羞辱,他们逐渐对杜骥有很大的意见。
举行科举考试之前,学校里要进行毕业考试。众人对考上大学并没有多大的希望,但是似乎用点手段就能拿到毕业证书,杜骥为了确保自己的毕业率强烈要求他们用作弊来解决问题。
打算和杜骥撕破脸的周占山懒得去背泄密出来的题目,他对着杜骥说道:“这件事不太道德,要是不讲道德,我宁可不毕业。一张毕业证书还能拯救世界吗?我不要这个玩意。”
恼火的杜骥把办公桌上的一支钢笔对着周占山的脑袋奋力掷出,他叫喊着说道:“白痴,你们几个就像石头一样,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最后四人就连中学的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手,他们在放榜那一天跑去了县城的电子游戏厅,众人喝着李启开的酒相互道贺。毕竟这不是太大的事情,不会带来生命危险。
辛仁豪特别的厌恶杜骥,因为有传闻称他的邻居杜樟夫就是被年轻的杜骥告发入狱,首先判了廿年徒刑,后来被流放到程克的领地上。杜樟夫给大家的印象都很不错,这个人是个多才多艺的活跃分子,众人喜欢私下里传阅杜樟夫复印的几本玄学修炼心得以及历史文献。口无遮拦的杜樟夫对玄学里最末流的观星、卜卦有些研究,他做出过一个独特的预言,江后主的继承人会在统治帝国二十年以后遭遇困难。某一天的清晨,当地警备队突然以“恶毒攻击”的罪名抓走了杜樟夫。许多人在私下里都说是杜骥告发了对方,因为他欠着杜樟夫不少钱,后来不打算还了。现在的杜骥和打算在昆西瓦窑岗上开采魔法矿的马治龙勾搭在一起,这就让在场众人更加感到恼怒。
杜骥被请进客厅之后就大摇大摆走向了一张椅子,钱恒成拿来一次性杯和茶叶罐并用热水壶泡了一杯茶,他恭恭敬敬将冒着白气的水杯递给杜骥。杜骥小小的呷了一口茶,然后把杯子轻轻放到茶几上说道:“恒成果然是讲道理的人,礼数很周到!大家今年过得都还不错吧?我这次来是要帮大家一个忙。”
正在准备酒菜的辛仁豪请杜骥去道地的圆桌旁边坐了上簧头,然后调整着菜碟的位置,他往每个人的碗里倒满李启开带来的“岗头青”,这位过去的学生询问说道:“杜老师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事情要你亲自来一趟?”
面容得意的杜骥开口说道:“诸位,听老师一句话,不要管瓦窑岗上的坟地了。你们这些人都应该让出来,我已经和许多人谈过了。老师会去上面多说几句好话,让县里多贴你们一些钱。”
眉头紧锁的李启开大声说道:“老百姓保不住自己的工作、田地和宅基地,但是不应该就连祖坟都管不牢吧。据说开矿这件事就没少占用国家的保护耕地,这件事不符合朝廷的律令。”
杜骥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个,镇里的文件都给准备齐全了。”
辛仁豪从口袋里拿出下京牌香烟递给了黄岗和周占山各一支,然后也给自己点了一支后说道:“开发魔法矿有两个争议,其一是会不会在昆乡造成污染,我们可不想买污水处理器。第二点,这个矿藏其实为各村百姓共同所有,镇长是背着我们卖掉的,这就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黄岗把递过来的香烟夹在耳朵上面说道:“不错,这才是主要问题。”
杜骥带着尴尬的笑容说道:“你这猢狲现在很会讲话啊,当年我记得你只会回答我一个‘唔’字。”
当初杜骥常常把众人叫去办公室训话,写不出作业的黄岗回对杜骥时永远都是点点头,然后说声“唔”。有一次杜骥就发怒说道:“不要老是‘唔’。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黄岗的内心便这样寻思。
“我不对你说‘唔’,难道还要我说‘写不出’不成?要是我说‘不会’,你就更生气了。”
这次杜骥胆敢旧事重提,黄岗的脑袋马上就充血了,他想起了怒发冲冠这个成语。
辛仁豪继续说道:“开矿其实可以交给上面去讨论,启开兄几天前想去下京告一状,可是在公路上就被县里的办事人员拦了下来。镇长居然还派人接了一只摄像头到启开兄的家门口,只要他敢出去,你们就派人去拦,避免他到省里告状。从这一点上来讲,我怕马治龙的手续就不太全,否则他何必担心我们去告状。”
开国皇帝江康曾制定过一套行之有效的民众申诉制度,普通百姓可以去省会的“民意接待局”反映家乡出现的问题。前往“民意接待局”之前需要在县里弄一份《访问报告》,所以地方官老早就知道什么人想去找上级反映情况,这种制度上的缺陷导致民众的申诉成功率大大减小。刘帝时期的地方官担心民众前往省城和首都告状产生不利影响,所以喜欢在高速路口设卡拦截,同时会把监控摄像头设在想要反映状况的老乡家门口,他们用这个方法阻止实情向上透露。
话说回来,即便你成功到达省会的“接待局”,还要面对没完没了的排队和各种复杂手续。没有人头和钞票就办不成事情。因此衍生出了一批“告御状专业人员”,他们从民众手上接过要反映的材料和一笔手续费,然后去接待局办理事务。这些人认识一些办事的官吏,情况向上反映的几率会大大增加,最后还能找上级骗一笔招待费回来。“告御状专业人员”也属于高危行业,最近朝廷就对他们开展了打击活动,这一行业几乎消亡了。
实际上李启开并没有去下京告状,辛仁豪故意编出这个故事吓唬杜骥,不吃这一套的杜骥挥手说道:“我是为了你们好,魔法矿的开采势在必行,你们要申诉就去申诉好了。”
有些喝醉的周占山把酒杯往圆桌上一顿说道:“老杜,你和马治龙一个鼻孔出气,他可是在倾吞国有资产。”
杜骥皱了皱眉说道:“占山,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不过是开发罢了。你们只是不想让出那块坟地,不要说得这么好听,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你会在乎国有资产?”
历来急躁易怒的辛仁豪叫嚷说道:“勋贵的巧取豪夺居然无耻到了这般地步。”
杜骥也抬高音量说道:“这不是你们应该关心的,大家要做的是养家糊口。朝廷的事情议论不得,贵族的事情更是议论不来。要不是现下的天子至圣至明,社会的宽容度不断上升,你的麻烦已经很大了。你没有经历过我小时候那种情况,现在的刘帝可比江先主要面子多了,你们没有见过先帝和贵族杀人的样子,所以才会口出狂言。仁豪,你要听我的劝告,如果不能收敛自己的脾气,你会被关进苦役岛的。”
帝国东部有一系列狭小的岛屿,这些岛屿在帝国建立之后被开辟为苦役岛。江康在位时,数十万人因为言语上的失当被发配到岛上进行改造。杜骥的这番话让众人都不高兴起来,他们有不少叔伯长辈都被发配去过苦役岛。
体内热血翻滚的辛仁豪厉声说道:“‘莫须有’的罪名就能给人定罪,先帝的王朝真是可悲可叹。如今的天子荒淫无道、亲佞远贤、沉湎酒色、拒谏掩非、穷奢极欲、文过饰非,怎么就被你说成了至圣至明?”
杜骥流露出吃惊和害怕的神色,随即他的脸上浮起一丝愤怒,“唯一帝皇”受到指责可比他亲生父亲被辱骂严重多了。杜骥针锋相对的说道:“按照帝国的法律而言,你已经犯下了两条大罪。第一是利用异端邪说恶毒攻击天子。第二是公然污蔑诽谤朝廷大臣,妄议朝廷大政。这罪名可大可小,但判你去苦役岛改造上十年不是问题。你要想清楚,如果刚才有人把这段话录下来,你没有好果子吃。”
挺直了身体的辛仁豪笑着说道:“第一、你没有录下来。第二、我只是说了老百姓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杜骥反问说道:“天子就真和你说的一样不堪吗,为什么还有许多人恭恭敬敬的叫他‘唯一帝皇’?”
众人都担心满面红光的辛仁豪会陷入无法抑制的暴怒,钱恒成连忙拉住他的手腕,他担心同伴会拿盘盏往地面上砸。
裘日新用筷子敲打着桌面说道:“这有什么稀奇,要是我坐在皇宫的宝座上,别人也会这样叫我。”
面对杜骥的诡辩,辛仁豪感到“眼睛骨头痛”,于是他下了逐客令。
“老杜,我相信天子本来也不是如此昏庸,他是被马屁精蒙了眼睛。你要我们这里的老乡让出关乎风水的坟地,老刘就该把他的皇位让出来。”
陷入窘境的杜骥还不愿意放弃尝试,他用温和的语气向众人说道:“镇里又不白占这些坟地,这是为了开采昆乡的魔法矿促进经济发展。社会在进步,魔法矿开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周占山完全被杜骥的信口雌黄激怒了,他往嘴巴里灌进去一大口酒来强压住怒气。钱恒成站在一旁摇了摇头,然后对着辛仁豪尴尬一笑。何毅中和黄岗拍打着杜骥的肩头说道:“大家先吃饭,不提这些事。”
突然站起的李启开指着杜骥的鼻子说道:“你收了马治龙多少钞票,来这里当说客。他要征收集体的田地,但是一个像样的补偿方案都没有。魔法矿是马治龙伙同镇里的官吏从老百姓手上偷过去的,开采以后老乡们一分钱都分不到,他们却要承担开采导致的严重污染。杜骥,你说的过去吗?”
碰了一鼻子灰的杜骥悻悻说道:“算你们厉害,日后不要难过。”
杜骥说完这句话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从道地里走了出去。等到对方走远了,何毅中对着李启开问道:“启开贤弟,你今日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强硬?”
李启开回答说道:“大家知道我这个人很让着别人,可是这次他把我逼急了。”
怒气冲冲的辛仁豪对着周占山说道:“占山,你家里有一把火铳能借我用一下吗?”
没有持枪许可证却持有火铳这等武器会被帝国法律判处三年徒刑,但许多百姓家里都冒险藏了鸟枪。帝国朝廷的法律很难保证公平正义,许多麻烦不得不动用武力解决。周占山惊慌的问道:“你要这东西干什么,可不要在激动之下去杀了马治龙,平民杀贵族会百分百判死刑。”
钱恒成插嘴说道:“贵族杀平民叫做正当防卫。”
辛仁豪解释说道:“开挖魔矿需要强征昆西的大量土地,附近几个村的老乡都不高兴。他们的田地、宅基地、祖坟都在昆西的山头上,开采魔法矿的受害者大概有四百多人,我们决定轮流派人去上山防御,避免马治龙的工程队进入。马治龙最近从县里招揽了几十个‘破脚骨’,每天都到附近恐吓村民,县里也收了他的好处费,警备队根本不管。我打算弄几支猎枪和铳过去,吓唬一下‘破脚骨’们。”
周占山点点头说道:“好,我给你拿来,但千万不要擦枪走火,不要打伤人。用枪的人必须有‘持枪许可证’,不要被抓住把柄。”
何毅中走到客厅里拿起放在煤饼炉上的锡制水壶来给众人筛酒,他面容严肃的说道:“杜骥、马友贵、马治龙可是勾搭在一起了。我在县里当了好几年差,我也知道马治龙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从前石峡镇有一个窑厂,至少值四百万,马治龙花了一百万就拿走了,大家说这是为什么?”
钱恒成说道:“这很简单,当时窑厂归马友贵管。他首先命令厂长把窑厂的生意弄坏,然后找了一个估价公司故意估低价格并贱卖给马治龙。事后好像有人送了五十万回扣给他,这分明是空手套白狼。直到现在为止,石峡村还有许多人不停去下京告状。”
黄岗不解的问道:“马友贵是县长,为什么被马治龙牵着鼻子走?”
周占山解释说道:“马治龙的上代是开国功臣,朝廷里面认识很多人。马友贵巴结他,也就是巴结上面的人。”
钱恒成摇头说道:“帝国江山日后必然会毁在这些贪官污吏和门阀勋贵手上。”
辛仁豪举起面前的小盏对着众人敬酒说道:“别让杜骥搅了大家的兴致,应付科举考试的那几年里,我们的神经都绷的太紧,好酒好菜都吃不出个味道来。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们要尽兴而归。”
众人暂时把刚才的插曲抛到脑后,他们享受着这个节日带来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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