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寒地冻,屋内虽然烧着银霜炭,可因这书房的布置太过空旷,所以也不是很暖和,沐沧海半赤着上身,却觉得热血沸腾,整个人仿佛要着火了一般。
“三少爷,三少爷?您睡了吗?热水还够吗?用不用奴婢进去伺候您将头发洗一洗?”
外面传来侍女红豆的声音,这个名唤红豆的侍女是沐清月千挑万选出来伺候沐沧海的,红豆的声音温柔似水,长得却五大三粗,天不怕地不怕。
整个望月小筑里,就属红豆胆子最大,也因为其貌不出众,所以即便看到了沐沧海的真容,也颇为淡定,并不会像其他丫鬟侍女那般花容失色、大惊小怪的。
沐沧海正在做贼心虚,猛地被红豆的声音惊醒,差点吓了一跳,故反射性地将那封信重新放到中衣里面,觉得不妥,又抓过一件外衣披上,抖着嗓子说道,
“你将热水放到门口,其他的事情,用不到你来伺候。”
“是。”
沐沧海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直到确认红豆走远了,才走过去推开门,一手提了那桶热水进屋,他往常懒得洗澡,今夜却确实需要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好把他混乱的思绪理清一些。
净房里烧着地龙,比外面还要热,沐清月给沐沧海准备的浴桶是四方形的,比寻常人使用的大了一倍不止,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热水,这桶热水,其实是给沐沧海洗头用的。
沐沧海也不管,将那桶热水全都倒入了浴桶里,水气蒸腾,让他干燥紧绷的皮肤感到舒服了不少,沐沧海一手散了长发,一手鬼使神差地拿着那封信,长腿先后迈入了浴桶之中。
将身体浸泡在热水之中,沐沧海舒服地叹了口气,明日一走就要投奔军营,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在舒舒服服地泡上一回热水澡,又想起谢英珠来,明知他人不常在京都城,却大着胆子与他暗通款曲,这个女子,骨子里的烈性还真是跟她贤良温顺的外貌不符。
如是为了摆脱谢皇后的步步紧逼,谢英珠大可央求她祖父,将她尽快许配人家。虽然谢博恩亡故,但是凭借着谢太傅的声望和谢英珠的才名,找到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并不难。
而谢皇后毕竟出自谢家,即便恼恨谢英珠违背自己的意思擅自许配人家,也断然不会向谢太傅发难,皇上本就薄情,谢皇后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谢英珠,就和自己的母家闹翻。
沐沧海很想找到一个理由,一个除了谢英珠爱慕自己之外,想要嫁给自己的理由。
至少这样,他便可以冷静客观的面对谢英珠,即便同意娶她,也可以义正言辞地跟她说,他并不爱她,不过是看她可怜,所以才会成全她。
而谢英珠既然利用了自己摆脱入宫为后为妃的命运,自己当然也可以利用谢英珠来忘记萧可人,彼此之间都是利用,便谈不上谁亏欠了谁,这样他便能将两个人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也不必为了这段婚姻投入过多的精力和感情。
沐沧海本能地就想要逃避这段感情,在构想了无数个心里建设后,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拿起那封信,就着夜明珠发出的光晕,将那封信飞快地看了一遍。
谢英珠不愧是才女,短短几行字,便将她对自己的情意和未来的期许描写详尽。
沐沧海这回是真得脸红了,本想将那封信毁掉,却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有些不舍,拿着那封信,久久不能决断。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沐沧海这边心潮起伏,谢英珠躺在柔软暖和的床榻上,也是心事重重无法入眠。
她素来敏感,那次入宫给她造成了强烈的心里阴影,回到家后,她每个晚上都是和小环一起睡的,骤然剩下一人孤身入眠,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会浮现出那双诡异的重瞳之眼。
她不敢将此事告之母亲,甚至怕累及祖父,也不敢将此事告诉祖父。
很多人都说她是在逛御花园的时候无故昏倒的,可是她并不觉得那次的经历是自己的梦魇。
谢英珠的直觉告诉自己,那双重瞳之眼,自己是确确实实地亲眼目睹过的,而坐在凤榻上面容端庄的谢皇后早已不是原来的谢皇后,长久的病痛和压抑的嫉妒,已经把她折磨成了另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谢皇后可以和魔鬼做交易,出卖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的灵魂。
谢英珠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领口,她心里很是慌乱,不知道要向谁诉说,才能帮她摆脱谢皇后的纠缠,如今之计,她将全部的希望倾注到了沐沧海的身上,只要沐沧海接受她的情意,和她完婚,她的命运便能改写。
沐沧海不仅是她一心一意爱慕的人,还是沐沧澜的胞弟,护国公府的嫡子,武孝帝器重沐沧澜,绝不肯能夺了沐沧澜胞弟的妻子,而沐沧海一心要在军中建功立业,根本不会在京都城中长呆。
到时候她只要跟着沐沧海离开京都城,带着母亲和幼弟和沐沧海一起生活,哪怕是苦点清贫点,她也甘之若饴,她相信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一定会让一家人过上富裕快乐的日子。
谢英珠一夜未眠,在对未来的憧憬和现实的恐惧中煎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有些发热。
沐清月本想去护国公府请大夫,谢英珠死活不肯,沐清月无奈之下,只能让望月小筑懂些药理的李妈妈过来,给谢英珠瞧了瞧。心里打定了注意,如是谢英珠病情恶化了,她就趁着谢英珠夜里睡觉,用自身灵力帮她治愈疾病。
沐沧海过了晌午便要离开,谢英珠不想让沐清月将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惨白着一张俏脸,推拒着沐清月离开。
沐清月放心不下谢英珠,这年头大家闺秀的身体都分外娇弱,昨天谢英珠被沐沧海骑马带回来,一路上吹着风雪过来,虽然沐沧海用自己的大麾给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但也难保谢英珠不会受了风寒。
谢英珠对沐沧海有意之事,在两家的婚事未成定局之前,半分消息也不能对外透露,如是谢英珠在望月小筑里病倒了,势必要闹出一番动静来,就怕有心之人传入宫中,会让谢皇后提前采取行动。
“清月妹妹,咳咳,我没事,不过是昨夜没有睡好罢了,我休息一会儿便好了,三少就要走了,你还是去跟他说说话,不用管我,咳咳,咳咳咳……”
谢英珠顶着两个沉重的黑眼圈,脸色潮红,咳嗽不止,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染了风寒正在发热,哪里会不严重。
沐清月心里有些责怪谢英珠,她就算是在心急,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守夜的丫鬟说,昨夜她起来想看看谢英珠夜里有什么需要,床榻上却不见人影。
那丫鬟以为谢英珠起来如厕,刚要去净房,却见一个人影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风雪发呆。
也幸亏那丫鬟胆子大,换做胆子小一点的丫鬟,怕是会扯着嗓子叫出来。那丫鬟点了灯,靠近一看,竟是谢英珠披着长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面短袄,杵着下巴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出神,她上前唤了好几声,谢英珠才回过神来。
许是昨夜着了凉,早晨起来谢英珠就觉得头晕脑胀,她有些懊恼,自己昨夜就算再睡不着,也不该起来发呆,如是在望月小筑生了病,势必要引起风波,如是闹得大了,怕是连沐清月都要被她连累进来。
“李妈妈,谢姐姐她怎么样?我这几日生辰,父亲曾送来了不少珍贵难寻的药材,只要能让谢姐姐早日康复,你尽管派人去开了私库,将药材取出来煎熬。”
谢英珠听沐清月这般说,心里更加愧疚,本来因为她过府,沐清月便命人将苏蝶衣严密的看管了起来,不准苏蝶衣离开自己居住的院落一步。
连带着沐四小姐沐雅颜,沐清月为了以防万一,都叫林嬷嬷亲自去传话,陪着沐雅颜呆在东祥园里,不让沐雅颜出来寻她说话。
李妈妈见此情况,已知晓沐清月对这位谢小姐十分重视,来之前就被艾草反复叮嘱过,谢小姐生病之事,万不可对外张扬,就算是煎药,也要在望月小筑里进行,还不让她去大厨房,特意选在做沐清月零嘴点心的小厨房里进行。
“七小姐放心,奴婢是伺候惯了府内的小姐的,对着寒热之症,也算是有些把握,不过七小姐是不是忘了,国公大人和府上其他少爷小姐送来的珍贵药材,七小姐大多命人装箱了,说是要给三少爷带走。”
“以往我叫你们做的成药呢?那些上好的成药给三哥哥多带一些,尤其是止血化瘀、效果显著的金疮药、外伤药,定要带足,三哥哥在外用得上,使用起来也方便。而那些需要煎熬的药材,特别是煎熬的程序繁复的,多带无意,取一些回来给谢小姐治病。”
“是。”
“清月妹妹,还是三少要紧,我的病真的无碍,你无须这么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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