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沧海胸中的怒火在看到沐清月那张粉白可爱的小脸后,顿时烟消云散,无眠赶紧上前一步,扶起跪在地上双腿发软的艾草,故作斥责道,
“艾草,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去伺候七小姐!”
“是,是!”
艾草见无眠拼命冲自己挤眼,赶紧擦干眼泪,手脚用力,咬牙爬上了马车。
沐沧海见艾草那副冒冒失失的样子,甚为不满,对无眠说道,
“那个奴婢就是贴身伺候七妹的大丫鬟吗?瞧着不甚稳妥,你那日寻了空把冯妈妈给我叫到碧海院来,让她尽心为七妹挑选个得力的丫鬟伺候。”
“三少爷,这内院之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了,再说了,七小姐虽然年幼,却甚有主意,这艾草是她用惯了的人,您贸然给她换了,怕是七小姐会心生怨言。”
沐沧海看了无眠一眼,浓眉皱起,虽然戴着银丝蝉翼面具,可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已有了狠厉之色。
无眠自幼跟随在沐沧海左右,对沐沧海的脾气深知不已。三少爷平日里沉默寡言,也没有责罚过碧海院的奴才仆役,并不代表三少爷此人心慈手软,而是三少爷对这些人的存在根本漠不关心。
从小到大,三少爷只对自己在意的人或事情上心,对于其他人,三少爷甚至比世子爷更为苛刻凉薄。此刻见沐清月处处维护艾草,三少爷必定以为艾草仗着沐清月年幼心善,恃宠而骄拿捏住了沐清月的喜好,已然对艾草动了杀心。
“为了区区一个奴婢,七妹难道会和我生分了不成?!简直是岂有此理!”
沐沧海的语气里难掩酸楚,比起心思深沉的沐沧澜,沐沧海更加乖戾蛮横,对于珍爱之人,占有欲极强,容不得旁人沾染半分。
无眠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闭嘴装空气,沐沧海冷哼一声,骑着身下大食国进贡的汗血宝马率先走了,无眠知晓沐沧海闹了脾气,心里哀叹一声,一边看顾着七小姐的马车,一边吩咐身旁的侍卫赶紧跟了过去。
艾草上了马车后,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害怕和委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给七小姐惹了麻烦,林嬷嬷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她照顾好七小姐,她非但没有做到,还惹怒了三少爷,如是因此使得三少爷和七小姐的感情生分了,她就是万死也难赎罪。
“好了,别哭了,三哥哥这几日心情不好,你偏往他枪口上撞,掉两滴眼泪就得了,千万要收住啊!”
沐清月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艾草平静了不少。
这几日她在碧海院东厢房闭关修炼,艾草几乎是衣不解带的随身伺候,她心思不如林嬷嬷那般灵活,哪里会注意到外院的动静。
还是林嬷嬷机灵,派了祥哥来看她,顺便告诉她,国公爷不顾夫人的反对,在勇义将军连夜赶回京都后,亲自去勇义将军府为世子爷提亲。
夫人为此和国公爷大闹了一场,可护国公不肯妥协,认准了这门亲事,气得夫人当场晕倒。后来世子爷带着王太医去凌霄院看望夫人,夫人本以为世子爷不会答应这桩亲事,依着世子爷的能耐,即便国公爷施压,只要世子爷不愿也有法子让勇义将军府知难而退。
夫人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到了世子爷身上,谁知世子爷知晓后,竟然神情很平静地应下了这门亲事,还叫夫人放宽心,称待萧大小姐过府后,他定会亲自督导萧大小姐的妇德妇容,让她好好孝敬夫人,让夫人不必忧心。
这下凌霄院可炸开了锅,夫人本来是借晕装病,可被世子爷一气之下,竟真的病了。甚至还一度怀疑萧大小姐给世子爷下了什么迷心咒,非闹腾着要请来法华寺的得道高僧,来护国公府为世子爷驱邪。
沐清月刚刚病愈,不可劳神,林嬷嬷的意思是,让祥哥告知沐清月世子爷和萧大小姐定亲之事便好,其他的一律不要提。
可祥哥哪里是沐清月的对手,被沐清月旁敲侧击之下,就把碧海院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干净,待说完才后悔不已,让沐清月好生安慰了许久。
“七小姐,奴婢惹怒了三少爷,三少爷会不会,会不会不再让奴婢伺候您了?”
艾草哭声是止住了,可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她这辈子早就认定了七小姐,除了伺候七小姐,她哪里都不愿意去,她做错了事情,三少爷怎么责罚她她都认,就怕三少爷一怒之下将她从七小姐身边带走,哪样的话她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沐清月看了艾草一眼,心里感到十分无力。
艾草的奴性特别强,且跟了自己后,这奴性有增无减,仿佛她人生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跟在自己身边伺候自己,待自己长大后,再跟着自己嫁入别的府邸,然后伺候自己和自己的夫婿,再然后伺候自己、自己的夫婿和自己的孩子。
艾草早已经把后半生的日子都规划好了,一旦这种规划受到威胁,她就变得特别不安,沐清月曾试着改变艾草,但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况且她年纪还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故便将艾草的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并没有花费太多精力关注。
但经过沐沧海教训艾草之事,她却重新关注起此事来了。
她不是沐清月,她体内驻扎的灵魂仍然是前世天音阁的少阁主,司清月。
等到她成功唤醒红玉琴,有了自保之力时,她是绝对要离开护国公府的,她决不能忍受随便嫁入一户衣食无忧的门庭,被那户人家当成无所事事的少奶奶供起来,然后为个陌生男人生儿育女,管理后院妻妾,过完平庸无聊的一生。
她沐清月也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但这个规划当中,并没有艾草。所以艾草的念想,注定无法实现,如艾草不及时改变心态,始终这般精神依赖着自己,将来她离开护国公府后,真不敢想象艾草会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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