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里还带着寒气,一时分辨不出是从人身上散来的还是这夜的寒潮所致。 两人交汇,陈庚望将视线从那双握着车把的手挪开,开口问道:“这么晚还没回去?”
赵学清神色如常,笑着应道:“没呢,这就回了。”
陈庚望点点头,没得多言,抬起步子便往前走去。
徒留原地的赵学清盯着他推开了门,随着那老木门吱呀一声,人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摇了摇头,嘴角翘起一丝苦涩的笑,修长的腿一伸便跨上了自行车,呼呼的风卷着人向东而去。
——
宋慧娟前脚才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将那蓝布巾放进樟木箱子里,身后就响起了一阵疾步声。
没点灯的屋里,比院儿里还黑上许多,宋慧娟便趁此匆忙收回了手。
目力尚好的陈庚望看得清清楚楚,扫了眼那妇人揣在口袋的手,冷冷地问道:“怎得还没睡?”
“出去溜了会儿弯,”宋慧娟顺势从樟木箱子那侧的床头起了身,拉出床下的盆镇定自若的出了门。
陈庚望盯着那背影好一会儿,猛地弯下身拉出床下的另一只盆,大步跟了上去。
跟了两步,见那妇人进了厨房,便也低头跟了进去。
宋慧娟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也不声响,自顾自地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半温的水倒进盆里,看着被那双大手放到灶台上的搪瓷盆,犹豫一瞬,将刚舀起的水倒了进去。
看着妇人一个劲儿地往他这盆里添水,陈庚望瞥了眼那左手边的盆,许是那盆里的水太少,自己盆里的水太多,陈庚望心头的那股子邪火莫名压下了不少。
“够了。”
手上这瓢水还没倒进盆里,那低沉的声音便制止了她,随即那声音的主人伸手端起盆走了出去。
宋慧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将那瓢水倒进了她手里扶着的那只舀了一瓢水的盆,她没出去,就坐在后面的柴火堆里泡了脚。
这样的陈庚望曾是她所熟悉的,沉默冷淡却还有点子人情味。
但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错觉罢了。
能眼睁睁看着亲生的儿女遭难却不伸手的人,哪里还会有啥人情味?
望着门外那模糊的身影,宋慧娟只疲惫的闭了闭眼,待她缓过来,盆里的水已经彻底凉透了,一如她左胸口的那颗心。
这水是晚间做饭剩下的,放到现在已然不大热乎了。
宋慧娟擦了擦脚,便端着盆起身关了门。至于那陈庚望还坐在那冰冷的石头上,不知发的什么呆。
等宋慧娟进了屋,没听见什么动静,才把那口袋里的蓝布巾掏了出来,压在了枕头下面。
待她临睡过去前,还没听见泼水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的被子猛地一沉,隐约觉着陈庚望跨了进去。
这家夫妻俩冷冷清清,西头那家却闹翻了天。
当天夜里,陈庚强这边愁的原地直打转,屋里的杨春丽盯着俩臭小子洗过脚上了床,一出了门就听陈庚强讲了个来回,心里气他嘴上没个把门的,便伸出手狠狠地往陈庚强脑袋上戳了一手指,道:“你那眼咋就那么明呢,这么黑的天儿你都能看见,就你的眼亮……”
陈庚强只得站着不动,嘿嘿赔笑脸,由着他媳妇骂,那屋里的臭小子听见了动静,一个两个的便探出了头,扒着窗户作怪嘲笑他们这爹。
陈庚强不敢在这气头上反驳,只得背过身光张嘴不出声,一个劲儿的冲那俩小子摆手,示意道:“别——裹——乱。”
等他转过头来时,杨春丽正好将那一幕看个正着,那火气是压也压不住了,随即弯腰捡起墙头的扫帚,拎起来就朝那爷仨儿扔了过去。
“老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那屋里的俩小子见状猛地缩回了小脑袋,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倒为难了陈庚强,只得伸出头上前说尽了好话。
“去去去,你们姓陈的去闹去,我不管了。”
——
待到第二日早间,天微微亮,渐渐升起的太阳散着嫩黄的光芒时,宋慧娟就起了床,扭头看向身旁,陈庚望还睡着。
好不容易能回去一趟,宋慧娟便盼望着能早些过去,这样就能在娘家多待些时间。
这时候的女人,很少能回娘家,大多是过了什么中秋节之类的,一年到头能回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平日里不是上工挣工分,就是在家伺候老的照顾小的,哪还腾得出时间来回娘家呢?就是真能回得了娘家,一般也是当天去当天回,毕竟进了人家的门就是人家的人了。
宋慧娟早早烧了水,热上几个菜卷子,也不用炒菜了。吃了一个,又拿上一个,这才挎着竹篮子出了门。
今儿除了要回一趟大宋庄,宋慧娟还打算去乡里的供销社买点东西。
乡里的供销社离陈家沟不远不近,得有三四里地,从公社也能走回大宋庄,就是绕了点路。
虽说这天才大亮,可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少了,都是附近十几个村的。趁着天不亮早些赶路,等到了供销社就能直接买东西,这么一省,就是那离得远的人也就不耽误回家做晌午的饭了,更不会浪费了下午半天的公分。
宋慧娟挎着篮子直奔供销社而去,不用特意抬头去看那门上的牌子,一般都是哪儿人多奔哪儿去就对了。
宋慧娟提前把票和钱攥在手里,以防到了柜台人挤人的时候就被偷了。
“别挤,别挤,”一位穿着军大衣的女同志拿着个大喇叭朝外面喊道,“排好队,慢慢来,东西都多着哩。”
宋慧娟搂着篮子,好不容易排到她跟前了,她这手里的票还没掏出来,身后就窜出来个小姑娘。
“来一斤方酥,一斤奶糖。”
供销社的同志还没说话,这小姑娘就从身上的列宁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的纸币放在那高高的柜台上。
那售货员好似看不见一样,对被挤在后面的宋慧娟问道:“同志,你要啥?”
宋慧娟犹豫了一下,还是摊开手里的肉票和钱递了过去,“一斤羊肉,二两白砂糖。”
说完,那售货员就收了东西,回过头朝后面的人报了量,完全忽视了那骄傲的小姑娘。
这时,从柜台后门急忙赶来了一位中年男同志,看着模样是个大小的领导,但那脸上的堆满了讨好的笑意,“是叶桐同志啊,怎么是你来买东西了?”
小叶桐头一仰,问道:“你哪儿管得着,你先说你们供销社是不是卖东西的地方?”
那男同志立马弯了身子,“是是是,这不是大家伙都是来买东西的嘛。”
“那她为什么不卖给我?”小叶桐伸出食指一指,目光就都转移到了那售货员身上。
“这怎么回事?”那男同志直起身扳,就朝年轻的售货员使眼色,“你是怎么办的事?”
“她插队,大家伙儿都在这排了半天了,她凭什么插队?”这女同志也是一点不怯,竟然敢当众和这领导叫起了板。
宋慧娟见状,就要收回钱和票,让她先给这小姑娘称,不值当为了这么芝麻大的事得罪了领导,弄不好回头连这饭碗都得丢了。
何况这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谁家半大的孩子能随随便便掏出来十块钱,就是好些大人都不一定能拿得出来,何况这小姑娘一出手就要买一斤方酥,一斤奶糖。
这些个东西在她看来都是稀罕玩意儿,平常人家许是过年都不一定能狠下心买来给娃娃吃,或许这些东西搁在小姑娘眼里,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身后就走来了一位同样穿着列宁装的年轻漂亮的女同志,走到小叶桐面前,斥责道:“叶桐,和这两位女同志道歉。”
小叶桐低着头,就是不肯说话。
那漂亮的女同志便开口威胁道:“叶桐,你仔细想想你是怎么和爸爸保证的?”
这时,那小叶桐好似红了眼睛,嗫喏道:“对不起。”
那漂亮的女同志弯腰鞠了个躬,朝那售货员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转过身来,竟然还对宋慧娟说了句,“打扰您买东西了。”
说完,就带着那小姑娘离开了供销社。
两人走后,他们掀起的风波也被后面那堆货架上的东西压下了,这种事只看个热闹罢了,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的。
这时,那男领导就对那年轻的售货员说,“下了班,来找我一趟。”
说完,人就抬着步子又进了那后门。
那年轻的售货员轻哼了一声,随即笑着问宋慧娟,“你是要一斤羊肉,二两白砂糖吧?”
“对对对,”宋慧娟靠近了柜台,压低声音,“他不会要端了你的饭碗罢?”
“他?”
宋慧娟指指那才关上的后门。
那售货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再回过头就笑了,“哎,没事,没事,他可端不了我的饭碗。”
“那就好,那就好。”宋慧娟松了口气,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羊肉和糖。
“没错吧?”
宋慧娟颠了颠那羊肉,笑着说,“没错没错。”
临走前,那售货员还说,“下次买东西还来找我。”
“行哩!”宋慧娟对她摆了摆手,这才走出了供销社的门,踏上了去往大宋庄的路。
——
那西屋的陈庚望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起了床去厨房一看。
没人。
低着头绕着陈家走了一圈,还是没人。
陈庚望又绕回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看,锅里的饭已经做好了。
回到屋里,伸手一探,那被窝早凉透了。
这时,他才确信,那妇人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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