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风道:“道歉也不必。西洲既是为了等小姐去的,那么获胜之后选择救她,自然是无可厚非的。我近来也听了不少关于二位的传言,都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样看来西洲也是好事将近了。” 顾西洲笑了笑,没说什么,也算是默认了。他知道唐宁风想要和他说的话,绝不只是这些。他既然能够在十余年前,就只身前往武当盗取功法,又不惜私下里用唐门的秘籍和他定下盟约,以求日后在武功上能够互通有无,那么就凭他这份对于“不明所以剑”的执念,他就不可能再对江湖中盛传已经习得这个剑法的自己像之前那般平心以对。他能这么轻易地就揭过了《易筋经》一事,恐怕也是因为自己手中早已有了剑谱,那些作为踏脚石的各派秘籍,对于他来说自然也就变得不那么紧要了。
顾西洲虽然和唐宁风相识了许多年,期间也曾受过他的照顾,若是按世俗人情论,也能称得上一句旧友。但是他们的初相遇的原因,对顾西洲来说本身就是对于唐宁风本性的一种警示,又加上后来唐文语一事,更让他察觉到这个人的目的性之强,野心之高,因此这些年他从不曾放下过戒心,只怕稍不留意恐怕就要被他裹挟进他的计划里,成了被他推出去阻挡攻击的靶子。
于是只要唐宁风不开口,顾西洲也并不会主动提及此事。两个人绕着些琐事兜了半日圈子,眼见着太阳越升越高,顾西洲也终于开口告辞道:“也该到午饭的时间了,今日就先聊到这里吧。宁风若是有闲暇,不妨来客院找我,随时恭候。”
“我们许久不见,才聊了几句,何必急着回去。”唐宁风笑道,“难道我这里还能少你一顿饭不成?”
顾西洲道:“你这里的吃食自然是不错,不过我答应了星沉,要回去陪她用午饭,所以便不多呆了。”
唐宁风道:“我之前还猜测过你会和谁在一起,原以为邵小姐的脾气和你最相配,林姑娘又与你有竹马之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她二人之间,却没想到最后你会和等星沉成了一对。”
“心之所向。是否有缘也并不在这些事情上。”
“那是自然。按理说你二人感情好原本是好事,只是西洲如此将偏爱写在脸上,就不怕行走江湖时不经意间结下的仇家,拿你束手无策,反而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去吗?”
顾西洲从容道:“我并无刻意炫耀什么,也不会故意隐藏什么。如果连喜欢一个人都要束手束脚的话,那这生活也未免太过无趣了。若真的有人凭实力胜不了便抱着这种无耻的想法,那他们愿意来,就尽管来。只是这一场,他们若是赌输了,就不只是一条命的事情了。”
唐宁风被他平静的话语中蕴含的杀气一惊,心中虽觉得他意有所指,但面上去不露分毫,只恍若无事地道:“也是,你与我不同。有所依仗,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些宵小之辈的。”
顾西洲道:“我也不过初出茅庐,接手武林盟也并没有多久,应该也不至于得罪人到要这样费尽心思地来报复吧。”
唐宁风道:“得罪人,倒也不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有的时候什么也没做,也会得罪人。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想必西洲你也一定听过。”
顾西洲道:“话如如此,然而我这里可没什么和氏璧,若有人这样想也是白费力气。更何况这些话,我也不过是在宁风你这里说说罢了,你不说我不说,旁人又如何能够知晓呢。你说是不是?”
唐宁风表情微微一冷,但不过眨眼间又已恢复常态,仿佛无事发生一样。“这个自然。”他笑道,“既然你和等小姐约好了,那我也不便留你了。我也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晚些时候去拜访你们时,咱们再聊。”
“随时恭候。”顾西洲点头应了,又婉言谢绝了唐宁风要送他回去的提议,一个人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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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顾西洲和等星沉也没能在唐文乐的大婚之前前往眉山一游。
那一日顾西洲从梨花小筑回来之后,便见等星沉惨白着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唬了一跳,连忙急声喊着她的名字,伸手去给她号脉。就在这时,去门口取了汤婆子回来的侍剑正好进门,见他在如此,便解释道:“小姐只是……咳,月事来了,没什么大事。”
顾西洲听她如此说,才稍微松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用绒布袋子装好的汤婆子,放在等星沉的怀里,皱着眉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道:“光是疼也够难过的了。”等星沉的月信原也不是这几天,如今提前了不少日子,也难怪会难受。从脉象上看也有气虚的征兆,想来还是身子没调养好,以及连日赶路费神的缘故。
“呜。”等星沉早就听到了动静,但是因为实在疼得没有力气,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见顾西洲在床边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后起身要走,她连忙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
“你醒了,星沉?”
等星沉声音弱得像小猫叫似的嘟囔道:“……不要吃药。”
顾西洲哭笑不得地将她的胳膊放回到被子里,半蹲在床前道:“吃点药好得快些,不比这样疼着强?”
“不要吃。你气我,我肚子更疼了。”
“好好好,不吃不吃。”顾西洲哄道,“那我去给你煮点红糖水,喝了暖暖肚子。”
“……不要姜。”
“好。”顾西洲知道她不喜欢这些,但是没想到她都难受成这样了,还能这样惦记着,不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就放点红枣和桂圆,甜甜的,好不好?”
“嗯。”听他这样说,等星沉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缩回到被子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这次月事确实来得蹊跷,肚子疼了一天,然而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葵水也停了。不过她身体亏虚得厉害,前两年几月不来也是常事,因此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本来还想着出去逛逛,却没想到突然间来了这件事。耽误了这一天,往返的时间怕是不够了。”
顾西洲用温水拧了帕子,递给等星沉擦脸,然后道:“去也不是不可,只是仓促些,怕一直赶路的话,你也会累。左右不过一两天,我们也可以等唐门主的婚宴结束之后,去眉山玩两天,再从那里直接回财神阁。”
“你也可以跟着回大兴城吗?武林盟的事情处理完了吗?”等星沉问道,“对了,昨日你去见唐宁风,可有事情发生?”
顾西洲微愣,反应过来后才道:“他四方搜罗秘籍的事,万丈楼也有消息吗?”
等星沉笑了笑,了然道:“万丈楼没有唐宁风的消息。我说的是你去荆州的事。”
顾西洲一拍额头,无奈道:“是了,当局者迷,倒是我想差了。不过你知道也无妨,还望星沉保密才是。”万丈楼消息来源及广且快,顾西洲是深有体会。再加上昨日一直与唐宁风绕着“不明所以剑”兜圈子,所以等星沉一提,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件事,倒是将荆州的事暂时抛在脑后了。
等星沉点了点头,又道:“你既然这么说,那便是他找你索要剑谱了?”
顾西洲道:“他似乎顾虑着什么,没有直接提。不过话里话外的含义,也是离不开这些。”出发前往五毒教之前,他便与武当、唐门、丐帮三大门派有过约定,可以各选一人来观摩不明所以剑的剑谱,以唐宁风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想来也不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他既然未曾提及,想来这个名额是轮不到他。
之前林吹棠也提过想要跟他学剑,当时是被他拒绝了。但是唐宁风到底不同些,他们有约定在先,况且答应他的少林寺之行自己也未能守约,原本借他剑谱一观也不是不可。只是在荆州他所看到的事,倒又让他犹豫了起来。
“去五毒教之前,我为了联络丐帮,曾经去过一次荆州。当时路过江湖会总舵的外墙时,正好撞见一个人神神秘秘地从侧门走了出来。那人看上去已经六十岁有余,但是虽然他隐藏得很好,可□□到底是面具,并不可能全无痕迹,而且他明明有不俗的武功在身,却故意装成寻常老汉那副体弱佝偻的样子,反而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察觉到这人的武功身法给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是谁?”
“时永春。”顾西洲道。
“时永春?曾经卲坚手下的武林盟副盟主?”
顾西洲点点头道:“是他。之前卲坚因为证据确凿而认罪伏诛,但是时永春却不知道提前从哪里得到了消息,齐犹知带着各大牌掌门找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武林盟,从此之后再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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