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来的是天机长老和悬壶长老,天机长老越闻人看着约莫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着华贵的紫色道袍,模样俊俏,发丝随意的垂在后面只用了一根紫色簪子固定。
悬壶长老紧随其后,他穿着一身旧道袍腰间别一木葫芦,实际上真正算起来他还没有白听寒越闻人大,白听寒越闻人的样貌是从金舟定了之后便再见没变过,修仙之人往往最不容易看清真实年龄。
唯有悬壶长老怕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有威严好管理问道宗,故意变成个糟老头子。
如梦长老落后一步,她是这宗门里唯一的女长老,其他三宗练剑、算命、炼丹,怎么想都不太会有女孩子,她的如梦山便是这问道宗女弟子唯一能聚集的地方了。
除了白听寒住的山头,那如梦山便是唯二的风景了,整个山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白色雾气,上面种了许多桃花,远远望着倒也真对得起它的名字了,如梦似幻。
再将目光放在如梦长老身上,那真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一身雪白裙,一根银簮,一个很朴素的发髻,眉间一颗红痣,很简单的打扮,走着路都带着一抹幽静清香的风,配上那点缀的红痣,恰似这山头中皑皑白雪中屹立不倒的梅,她从进来目光就始终落在白听寒身上,嘴角挂着恬静温暖的笑。
世人都道宁可直面白听寒一剑,也不愿与问道如梦对视一眼。
这话是有缘由的,她那眼睛生的极好看,便是这样不言语望着你的时候里面都有一层雾气,比琉璃珠还漂亮,像那两三月的南边湖畔,悠悠然的带着一丝雾气,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看不清却又是十足的勾人。
但若要选个死法,还是死在这问道如梦手里较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不得不提的是,她与那南山阁江浣并称修仙双娇,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她主攻幻术,那江浣却是法攻,且最爱穿一身红,与她是天翻地覆的两个极端,如此便免不了将她二人拿来做比较,比来比去也比不出个名堂,还容易得罪人,索性就一块儿称霸天下得了。
白听寒抬了抬手,衣袖翻飞间下方就多出三把椅子,连茶水都砌好冒着热气的。
所幸他这见着人才拿出椅子茶水的习惯,其他三位长老早就习惯了,纷纷上座,最先开口的是那悬壶长老,他是这几位中最小的,却帮着白听寒管理宗门。
他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还没喝就笑了,"宗主还是百年如一日喜欢这灵溪茶啊。"
灵溪茶也是采自那天地造物的北山之巅,百年不过才得几两,北山之巅含有巨大灵力,光听名字也知道是严寒之地,一般人上不去,更何况是在那里活下来的茶叶?
偏偏白听寒又爱极了这茶,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有些有心人便去采了这茶孝敬他,倒是免了他许多麻烦。
他这话说完白听寒只轻轻嗯了声便不做声,悬壶长老早就知道他的德性,也不恼,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这来之不易的灵茶,目光又落到了外面那片惹眼的红。
"宗主这梅花今年开的格外好啊。"他悠悠感叹了句。
"可不是嘛,刚上来我就想说了,还未上山就闻到一股梅花特有的冷香,等上山一看,那花娇艳欲滴比往年都要好得多。"越闻人附和的点头,望那片梅花那里看了一眼,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似是在回味灵溪茶的味道。
"搞的我都想折一枝回去养着,看看是不是养的这么好了。"
"你若喜欢便去折吧。"白听寒轻轻颔首。
"真的?"越闻人看了白听寒一眼,面露喜色,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了,直接朝那边梅林去了。
他进了那片冰山雪地,随意转了两圈就折了一枝梅花回来,"你将这梅养的太好了,防止看花眼最后不知挑谁好,索性一开始就将目光定在一棵树上。"
他说的倒是真的,那被他拿在手里的梅花红透似血,花瓣上还落了一片雪花,极致的红中间带着一点纯净的白倒是有几分风骨。
"等会儿我就把这梅花拿到如梦山上去勾搭小姑娘,就告诉他们是在宗主山上采的,保准一勾一个准。"他嘴角往上勾了勾,那张本就俊俏非凡的脸居然多了点儿别样的温柔。
"那可别了,我那山上的小姑娘一个个都不懂事的很,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你便是不拿梅花也是勾的上的。"楚天依柔柔一笑,声音也跟她这个人一样好听好看的很,带着蚀骨的温柔,所以就算嘴里明明说着反对的话也不会让人心生不悦。
如梦长老只是她的道号而已,她的本命叫楚天依,正如天机长老叫越闻人那般,唯有悬壶长老认为既已踏上了修仙大道就应该舍弃本命,便唤悬壶。
"那若是拿这花给天依呢?是否还是一给一个准?"越闻人满脸迷惘的眨眨眼,面上一片不谙世事。
"咳咳"悬壶长老瞪了越闻人一眼,满脸不悦,"我说你够了啊,别没事就逗如梦长老,咱们这次上来是来与宗主商量这次的宗门大选。"
他停下来喝了口水,虽说年龄小但帮白听寒处理了这么多年门内的大事小事,威信气势早就练出来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掌管着问道宗的丹药一脉,无论你是剑修、幻术、还是算命的,总不可能不受伤吧?不可能的,大伤小伤不管受了什么伤都要丹药,连修炼都需要丹药,惹了他无疑就是跟自己的命、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宗门大选三年一次,这是多重要的事啊,既可以看见弟子们的努力,还可以激励他们,为发展更好的问道宗而努力。"
"悬壶长老说的对。"清清冷冷如山间泉水击打松林发出的声音。
悬壶长老本来说的口若悬河、口干舌燥,都没想过会有人附和自己,向来如此,他当了这代理宗主以后就与他们格格不入,就跟...熊孩子与操心的老妈子似的,熊孩子当然指的是越闻人,他这次也正自娱自乐的很,乍然听见一声附和声别说越闻人和楚天依了,他都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悬壶长老说的对,宗门大选的确是大事,确实应该慎重对待。"白听寒丝毫不觉得他给其他三人留下了什么样的震撼,自顾自的补充完,末了想起什么似的看了悬壶长老一眼。
"我记得,宗门大选分三天,第一天是外门弟子选拔?"
看看,嘴上说着是大事却连选拔几天都是些什么内容都记不清。
悬壶长老心里一言难尽,面上笑嘻嘻的点头了,"是啊,第一天是外门弟子的选拔,没什么好看的..."
"那便一起看看吧..."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
白听寒疑惑的望了悬壶长老一眼,接受到他眼神的悬壶十分上道,"不过听说这次外门有几人资质还不错,那几大世家之一的褚家小子也在外门呢,倒是可以一看。"
白听寒满意的点头,"那便如此安排吧。"
月色微凉,落在人身上却是感觉不到的,修士身体早已与凡人不同,除非是那种真正的严寒之地如北山之巅那种地方是不会感受到冷的。
"喂,我明天就要参加宗门大选了。"苏禾卿握着那把一直陪伴着他的剑,眉目微敛,手指下意识绞着衣袖。
"你,要不要说点鼓励我的话?"
老瞎子坐在他旁边,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苏禾卿还没琢磨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就见他忽然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苏禾卿一怔,好像越亲密的人越不会特意做这种举动,反倒是跟那些不太熟的人可以说抱就抱,老瞎子抱着他,手在他背脊上拍了两下,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距离这么近他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清。
有点急促,估计也是紧张的。
"...尽力就好。"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憋出这么一句。
苏禾卿瞪着他,什么叫尽力就好?那么不相信他吗?
老瞎子一看他那副神情就知道他的心思,顿时哭笑不得,"我不是害怕给你压力吗?你只要用尽全力就好,要是失败了就当这三年是一场梦,咱们该回哪儿回哪儿,没关系的。"
"要是成功了...我就继续陪你闯,这条路你走多久我就陪多久。"
苏禾卿哼了声,没忍住笑了起来,这老瞎子可算是说了句令他高兴的话。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那你可要做好陪我一辈子的准备啊。"
他走到门口蓦地转过身,少年眉眼如画意气风发,比那夜里的宝**还亮,语气孤注一掷带着倾尽所有的决绝。
"我一定会赢的。"
"呦,这么坚定呐?"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苏禾卿一惊,就见夏铭赫缓缓从暗处走出来,话不多说直奔主题,手摊在少年面前,"剑给我。"
"干嘛?"苏禾卿非但没给还老母鸡护食一般越发握紧了。
夏铭赫瞪着他,"干嘛!我才要问问你这幅样子是要干嘛呢,难道我还能把它吃了不成吗?"
他横眉冷对的样子没吓到苏禾卿,少年摸摸鼻子声音小了点,"那你到底想干嘛,说清楚,不说清楚不给。"
"嘁"夏铭赫嗤笑一声,"就一把破剑就被你护成这样,我还不是怕你这把破剑被人家削萝卜一样削了想给你加固一下,要不然...一个剑修拿把破剑别人指不定以为我夏铭赫多亏待你们这群小崽子呢!"
苏禾卿闻言这才不情不愿的把剑给了夏铭赫。
夏铭赫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这把剑,这才发现它居然看着更不堪入目了,真的不是贬义词,实打实的心里话,这把剑看在他们眼里就是不堪入目。
连一点灵气都没有的破剑。
他叹了口气,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你就真的,非这把剑不可吗?"
"实在不行我送你一把吧,也不送多好的,要不然对其他人不公平...虽说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但你要是想要更好的..."
"不用。"苏禾卿打断他,"就这把。"
"我还真就非它不可了。"
夏铭赫深深望了他一眼,"你就想拿着这么一把剑跟人去打?"
修为、灵力、法宝这些都是胜负的关键,明明修为高别人一等结果却因为武器不如人家的好而战败的多的是。
他见过杀人夺宝的,倾尽所有也要打造一把神器的,可就没见过死守着一把破铜烂铁的。
就这还想赢,除非他剑术天下无敌到人剑合一,那个时候他就算拿根树枝也能赢,这人的确是天生的剑修,可也不是还没当那个境界吗?
夏铭赫深深叹了口气,给这前无古人估计以后也没来者的傻子下了定义。
"我发现你对一些东西真是执着的可怕。"
这都不能称为可怕了,简直是脑子坏了。
苏禾卿往里面看了一眼,老瞎子正关门进屋,背脊骨高高弓起,进屋的身形落寞又孤寂,和许许多多那个年龄的老人一样。
他扭过头,有一缕发落到了前额,挡住了点点目光。
少年看起来格外失落,夏铭赫不知怎么竟想安慰他一下,手还没抬起来少年就先抬了头,目光如炬,坚定的像是燃烧了团火焰在里面。
他冲夏铭赫灿烂一笑,"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就是要努力守着的,要不然,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次的比赛,我不仅要赢,还要赢的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我的名字。"
十七八岁的青年,其实很小称之为少年也没什么,在一个月色微凉如水,蝉鸣不绝于耳的夜晚宣布。
"我若不能拿到那第一名,便是对不起老瞎子,对不起帮助我的人,对不起我这三年来没日没夜的苦修,不撞得头破血流、满身剑戟都不算尽力。"
该说他是年少轻狂还是天真无邪?
若换个人在这里起码得笑他个三天三夜。
可夏铭赫是看了他三年的人,便笑不出来了,少年说要筑基,便在短短三年从刚定灵心到筑基,说要练那唯快不破的剑便日日夜夜从未有过一天偷懒。
如今,他说他要拿第一。
别人都是冲着能在长老宗主面前留得好印象企图一飞冲天的,只有这个傻子,是为了不辜负所有人,拿这条命去争一个第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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