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俊不禁吗?大概吧,是挺可笑的,明明身负灭族之仇却无所作为。君陌尘缓缓闭上眼睛,身下是一片火红的曼珠沙华,这也是地府唯一的景色了,他想来想去还是来了这里,曼珠沙华无风自动引领着前往黄泉路上的鬼魂。
他像是进了一个梦境,一帆一画皆是他的过往。
君陌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身世了,因为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那些大神仙会无视他,小神仙以君萧芜为首的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魔族,是妖怪。
他们会捉弄他,做错了事往他身上推,将他关在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里,不让他吃饭...小孩子懂什么呀,所想所做皆由自己。
他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人想把他往诛仙台上推。
诛仙台啊,向来是用来惩罚犯了错的神仙的,从哪里掉下去便是身死道消,轮回无望,非犯了不可弥补的大错的神仙不可入,他记得,那诛仙台从天地初开时便立在那里了,一次也没开启过。
便是那千万年前惊艳了整个修仙界如今只活在所有人回忆里的那位,都不是从诛仙台上跳下去的。
便是不知诛仙台的威力,总该是听家里大人警告过不能靠近的。
那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午后,太阳暖洋洋的倾洒在身上,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仙界不会有阴天,从来都是四季如春,就连下雨天边都会挂着彩虹。
那是一片真正的人间仙境,值得世间最美丽的形容词,连云朵都是彩色的。
只有几岁的君陌尘早早下了学堂就被人堵住了,堵住他的是其他神仙的子女,按理说他们就算再怎么也是不敢对君陌尘怎样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不受宠也是天帝的儿子,对他怎么样不就是挑衅天帝吗?
可带头的人是君萧芜,那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君萧芜没比君陌尘大多少,人却是那群小萝卜头里最聪明的。
他只要不动声色的说自己讨厌君陌尘,又佯装不经意的提起诛仙台这三个字就会有大把大把小蠢蛋为了讨好他将君陌尘推下去。
现在想想,便是真的推下去了也没什么,反而是件大快人心的事,留一个半魔在仙界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光荣的事,这不就是在昭告天下天帝的风流史吗?
可那个时候被人一步步逼到诛仙台的君陌尘真的是害怕极了,他一步步后退直至身后就是诛仙台再退一步就会掉下去。
小时候的君陌尘还不像现在这样会伪装情绪,他小小的身体在颤抖,白皙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挂着豆大晶莹剔透的泪珠,他眨着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孩,也没谁长了三头六臂,模样也是一个塞一个的俏,可看在君陌尘眼里总觉得这些眉眼间还带着稚气天真的孩子便是世间最可怕的恶魔了。
"你赶紧跳下去你是魔族根本不配待在仙界。"
"你就是整个仙界的败类。"
"你快跳啊跳下去啊!"
"你是魔族,骨子里流着肮脏的血,恶心。"
小小的君陌尘一个不防跌坐在地,那群孩童步步紧逼,天真的脸吐着世间最邪恶的话。
你根本不配!
你是魔族是耻辱!
你跟你那娘亲一样都是令人恶心的!
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就该去死!
"不,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魔族,我娘亲也不是,我们没错,没错..."小小的人儿跌坐在诛仙台边,用尽力气的冲面前人嘶吼,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底下的风刮的肆意,似有恶魔在下面发出桀桀的怪声。
只回头望了一眼就猛地收回视线,君陌尘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群人要这么对他,他脸上沾满了泪水,小脸哭的通红,绕是如此仍然不肯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哪怕年纪尚小,君陌尘潜意识里也隐隐觉得他没错,他从来没伤害过别人,也没有像其他人欺负他一样欺负别人,就连路上遇到其他神仙的神宠也会帮忙给送回去。
他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他没错。
他甚至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讨厌他,就因为他体内流着魔族的血吗?就因为他娘亲是魔族吗?可他娘亲已经不在了,没人会疼他宠他了。
他没错啊...
君陌尘奋力冲他们嘶吼,像一只绝望的小兽发出最后的嘶鸣。
不知道是谁伸出的手,泪眼朦胧间他只看见一双白皙的手伸了出来,就那么轻轻一推...
那个时候的君陌尘还没真正搞明白死亡对于他的意义是什么,但也隐隐知道就像他娘亲不在了那样,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不能跟人说话,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什么都不会有,连他最害怕的下课声都不会有。
听上去真的好可怕啊,可是,死了的话会看到娘亲吗?看到娘亲就好了,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自己的人。
这样一想,从这里掉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可以见到娘亲耶。
君陌尘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接受了马上就要死亡这件事,腰间被什么东西抓起来的时候他还懵了几秒。
被支走的守卫终于赶了过来,来的刚好,若是晚来一秒便是尸首都捞不着了。
他满脸复杂的看了那群孩子一眼,动动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守卫通知了各家仙长,不到一会儿小小的诛仙台就挤满了人,每个孩子都有人来接,或抱或牵,甚至还有人会摸摸他孩子的头担心他受伤了。
没人搭理坐在地上的君陌尘,也没人向他道歉,他们是要道歉的,不过不是对着他,而是向那高高在上的天帝道歉。
没人会在意一个半魔的死活。
君陌尘呆呆坐在地上,从纷扰拥挤到空无一人,从天色正好到月挂高悬,他似是吓傻了,是啊,那可是诛仙台啊,便是换成那些活了几千几万年的神仙过来走一遭也得脱层皮。
终于,在天色蒙蒙亮新的一天要开始的时候君陌尘站了起来,月色将他的身影拖的老长老长,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君陌尘没有长大,他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的确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有亲人都有爹娘,他没有,他只有他自己。
君陌尘蓦地睁开眼,那双眼睛第一次不是在他故意为之的情况下出现点淡淡的琉璃紫,他没动,任周身魔气翻腾。
谁会愿意被践踏、被欺凌?
哪怕面上再修炼的云淡风轻不问世事心里的某个阴暗角落都会装着满满的恨意,看似很牢靠其实脆弱的别人轻轻一碰就破了。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唯有身上的血都流的一干二净,全身骨髓都换一遍,连带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也一起换掉才会遗忘。
入魔吗?他再次闭上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极少笑,却不知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如冬雪消融延绵不绝,霎时山野间就长出大丛大丛不俗气的小花,香气扑鼻,心旷神怡。
不,他不会入魔,他是君陌尘,君如陌上尘的君陌尘,如泥土般扎根于大地,受千万人所践踏。
魔会杀,神会杀,欺我辱我者,都会杀。
他周身气息变得浓烈起来,他看着地府一如既往黑的滴墨一般的天空咧开嘴角,脑子里想的竟然是他对苏禾卿说过的一句话。
我是没人对我好,若有一个人能对我好,将我放在眼里,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都能给他。
若是这世上真有那么一个人,不在乎他的身份,不在乎他的一切,眼里一心一意只有他一人,那,可不可以早一点出现?
你若出现了,我便能想着这世界的好,便能看见透过那漆黑一片之间的一点光,便能...放下了。
我与仇恨互生,有两者可解,一,鲜血满身手刃仇人;二,你,若非这两者之间,恨唯有随人死永消散。
"何为修仙?定灵心、脱凡胎、铸仙骨、得大道既成仙,远离世俗享长生大道,茫茫红尘,浮世三千,能修成正果千万人中不一定能出一人。"夏铭赫端坐在蒲扇上,手端正的放在腿上,不练剑安安静静坐下来的他这时候倒有两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自古能者不少,为何成大道者还是这么少?"
底下端坐一排,与他一般无二的姿势,他发问就有人回答了。
"修仙本就逆天而行,死在半路很正常。"
夏铭赫睁开眼,锐利目光在底下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一人身上,毫不犹豫抽起身下蒲扇就朝那人打去。
"我踏马不知道啊?要你说?我是问你主要原因!抖机灵是主要原因吗?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他这番话下来刚刚那两分世外高人的模样也被他吼没了。
褚风怯怯的摸摸鼻子,瘪着嘴望了一眼其他人,不甘不愿的走到墙角面壁思过去了。
蒲扇被他丢没了,他也索性不坐了,双手抱胸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修仙,修的不只是仙,除了修为得跟上心境也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我们剑修。"
"剑修以恪尽职守、除魔卫道为己任..."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冲底下人眨眨眼,"知道为什么宗主的山上种着大片大片梅花吗?"
他这话思维跳跃的太快,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不晓得怎么又跟宗主的梅花扯上关系了。
苏禾卿眨眨眼,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他一直以为白听寒是喜欢梅花才会在山上种梅花呢。
见没人回答,夏铭赫也不失望,自顾自说道,"那就是在提醒你们,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啊..."
"看看我们宗主多为你们操心,就算是住的地方也不忘警醒你们。"他说的煞有其事,底下那群不谙世事的小崽子还真满脸佩服的点点头。
纷纷在心里感叹,宗主真是舍己为人啊。
苏禾卿抽了抽嘴角,听夏铭赫瞎扯。
他正想着,夏铭赫像是会读心术般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那神情格外认真,苏禾卿与他对视着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杆。
"还是那句话,天下的剑种类万千,功法也尽不相同,可若有朝一日你能把剑练到出神入化一招制敌的时候,那你便能成为扬名天下的高手。"
苏禾卿怔了怔,夏铭赫又把目光移到他们所有人身上,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郑重,"三年时光如流水,宗门大选还望各位都能竭尽全力不负心中所愿,机会只有一次,望你们都能对得起手中的那把剑。"
他继续道,声音洪亮、气势磅礴,如所有人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这里,永远不欢迎你们。"
苏禾卿眨眨眼这才好似第一次看透这个人一般,无论是对他们的嫌弃,还是责骂惩罚,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最希望他们能进内门的人吧?
他情不自禁握紧手中那把剑,剑也好人也好,还是心中的大道也好,都将是他为之追求一生的目标。
为了这些,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决不罢休。
用水做成的镜面宛如被谁投下颗小石子般悉悉索索就荡起一片涟漪,白听寒默默将目光从水镜上移开往门口望了一眼。
有只红色的千纸鹤飞了进来落到桌面上。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拆开千纸鹤,而是最后望了一眼水镜里的人,一身青衣挺拔如竹,脸上带着张黑漆漆的面具,腰间别一把青铜色的剑,站在那里不动都是一抹靓丽的风景。
三年时间少年长成了青年,身形越发挺拔,模样虽是被面具挡着,仍难掩其风华,他在外门呆了三年白听寒就用水镜看了他三年。
看着他从什么都不懂一点点到如今这幅模样。
他忍不住极轻极轻的勾了一下唇角,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那千纸鹤见他久久不拆开自己,急的在桌面上蹿下跳,祈求能吸引到白听寒的注意。
皇天不负有心鹤,它的举动终于成功吸引了白听寒的注意,他将目光落到上面那千纸鹤便自己散开了,一眼就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个透彻。
是其他三峰的峰主求见,大概是来商议宗门大选的,白听寒想着用神识将山上的禁制解了。
他虽是问道宗的宗主,可那也只是因为他武力最强,所有人都知道他喜静,一人便占了一座山除了山脚下有两个看山童子便再没有其他了,宗门里的事一般都是交给悬壶长老来处理,除了大事会过来与他商量,其余他都是不管的。
禁制一解,便见三道身影依次从山脚下飞上来。
白听寒轻轻抬起眸,望向了那三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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