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对于荥昭来说一直都是一个很片面的词,从来只出现在别人的口中,例如小时候和同伴出去玩,天晚了他们都会说,我娘叫我回家吃饭了。只有他,抱着玩具站在原地看他们被领走,黄昏将孤独的身影拖的老长。
小时候还会缠着管家仆人问,为什么所有人都有父母,他的父母却不在,也不理他?
他们都说他的母亲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没有不要他,她很爱很爱他。
荥昭信了,也就不问了,虽然身影总是孤单的,无论身旁有没有人都像是一个人,但他始终坚信着他娘是爱他的,后来长大了,更加不会问了。
也不是没有羡慕过,他爹不经常回来,可一有他回来的消息就会有别的各种身份的女子过来,他爹对她们也没多大兴趣,有些甚至是敷衍,连他都看得出来,可她们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迷失一颗心。
那些女人都想做他娘,可谁都没有成功。
因为这,哪怕他从来没有尽到一个当爹的责任,他都没有怨过他。
他更加不会想到,会有一个人将逝去之人的骨灰带在身上,一带就是十六年。
那一瞬间,荥昭真的难过的快哭了。
他把他娘的骨灰弄洒了,他爹随身带了那么久的东西就这么被他弄不见了。
他几乎是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眼眶都红了,"对不起。"
赫连清萧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扭过头去,"脑子里缺根筋的玩意儿。"
"我对不起我娘。"荥昭都哭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触碰到他娘居然是骨灰,还被一阵风给吹散了,哪怕留下一点给他做念想也好啊。
"你可别了吧。"赫连清萧不情不愿的转过来,抬手狠狠在荥昭脑袋上一通乱揉,跟揉小猫小狗是一样的动作,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狠。
"你娘可稀罕你了,拼死也要把你这不孝的玩意生下来,她要是知道我今天打了你非得从地里爬出来把我也带走不可。"
他嘴里虽然说着这样的话,怔怔望着天光的时候眼里分明是怀念。
荥昭盯着他侧脸看了两秒,心里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的碰了他爹手臂一下,"我娘,是什么样的啊?怎么..."就瞎起个眼睛找男人呢?这得心多大啊?
赫连清萧不知怎么听到这句笑出了声,语气带了点儿洋洋得意,"她什么样我干嘛告诉你啊。"
他说完越发觉得自豪了,真心实意道,"这种感觉你不会懂的,就是,就是看那人千般好万般好,舍不得拿给别人看,瞅一眼都不行。"
荥昭摸摸鼻梁,小声嘀咕,"谁说我不懂了。"
"你懂个屁!"这句恰好被赫连清萧听见了,他当即就火了,指着荥昭要不是实在不想爬起来估计还得再跟他打一架。
最后他实在懒得说他了,摊在地上做咸鱼状,盯着天边儿那一点点暗下去的云彩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娘啊...是个挺可爱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又挺惨,我是在山里捡到她的,本来想去看瀑布,结果中途捡到一个野姑娘,然后就一起去看了瀑布。"
"我至今都记得那天的场景,面前是巍峨壮阔的瀑布,顺着上面刷刷的流下来,像是从天上银河里落下来,好看到找不到语言来形容。"
"后来我才知道,她还真是个野姑娘,被自己父母抛弃在山里的,被山上的樵夫捡去了,当女儿养了几年死了,她又没有父母了,也不想出去,就只能回山里了,就跟山里的兔子啊狼啊一起生活长大了,也是个奇迹..."赫连清萧说着就笑了起来,脸上的温柔神色是荥昭从未见过的。
"我看她可怜,其实主要是没见过在山里长大的人,觉得稀奇好玩才把她留下罢了...她跟皇城里的姑娘不一样,一点儿都不一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学,跟养女儿似的,可心又澄澈的不行,捡到个稍微好点的果子都不舍得吃,硬要递到你嘴边看着你吃下去。"
他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样子,"养着养着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没办法,就这样呗,后来啊...就改朝换代了,我的身份就变了,从一个不愁吃喝背后有驸马爷做靠山的富家公子,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我当时都慌了,我知道当了王爷就不能随心所欲了,所以我连忙趁着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娶了,又在大婚之日立下重誓,此生不纳妾。"
"我以为我做的很好了,可那位当了皇帝局势就开始动荡,是啊,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当了皇帝谁服气?恰好兵法是我熟悉的,那位也信不过其他人,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篡了位,只有我不会,我讨厌死这座城了,我爱山川湖泊、爱飞鸟鱼群,于是就被封了个什么狗屁大将军,去攘外安内了。"
他怔怔的盯着某一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泪来,"我用了三年来教会她什么是爱,也用了三年给了那位一个太平盛世,却只用了一年就失去她。"
"我一直都知道她在这府里过的如履薄冰,我娘不喜欢她,那个年纪的人谁会喜欢一个傻姑娘呢?我也在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她,可是终究护不了她,我回来的时候她身子已经很不好了。"
"她说...她要给我生一个孩子,这样,我才会记得她..."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两边,别提有多可怜了,"她太傻了,我怎么会忘记她,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娶了她,她说不定会生活的很好,就算不好好歹也是活着的啊..."
"其实你知道吗?"他忽然扭过头盯着荥昭,"我一直不敢面对你,你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她,可是我又舍不得不看她,就带着她的骨灰去遍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荥昭听的一愣一愣的,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娘会是个这样的人,他听着情不自禁就在脑海里结合了那幅画补全了她的身影,喜欢穿艳丽的衣裳,俏皮可爱,一双眸子跟湖水似的,脸上带着笑的时候会让你觉得世界都跟着变得暖洋洋的。
他的目光也跟着变得柔和,还没想好安慰他的措辞呢,就见他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啊荥昭,喜欢上一个不被世俗所接受的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放弃,要么强大,只有你自己强大到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你的时候你才可以去爱那个人,要不然就是毁了他,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没有强大到刀枪不入,所以才会让她替我挡了刀枪。"
荥昭久久说不出话,满心满眼的澎拜。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他跑的太快,风从耳畔划过都会有点刺痛,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就想见到那个人,现在立刻马上。
你呢?荥昭,你是要放弃还是要强大?
他爹这样问他的时候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给了答案。
当然是要强大,他不允许自己还没努力就放弃,更加不会允许自己失败,如果对象是他,输就是死,他的眼前只有一条路。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终于,荥昭一只手扒在门上气喘吁吁。
目光在大厅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倒是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总和他在一起的人。
他走了过去,强忍着想皱起的眉,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倾国在哪儿?"
"哈?"倾城仔细盯着面前这人打量了好几眼才终于确定了这就是平时那个小世子,就是这脸是怎么回事,怎么被打的这么惨?
他稍稍错开了他的目光,这脸惨不忍睹的他都不敢看了。
"估计在自己院子里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带我去。"荥昭还是冷着脸强忍着的模样。
他实在不喜欢这个人,原因嘛也简单的很,他和倾国太亲密了,亲密的扎眼。
"...行吧"倾城还是犹豫了那么一秒的,但这小世子被打的真的有点惨,搞的他都不好意思拒绝。
荥昭没去过倾国住的地方,这一路走的都有点心潮澎拜,可越临近地方越紧张,明明之前过来的毫不犹豫,跑也是拼了老命跑的,结果一到地方就开始怂了。
他都在心里唾弃自己了,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倾城把人带到地方就要告辞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略表关心,"你的脸...没事吧?"
他对这小孩儿印象其实还挺好的,没深入接触荥昭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好孩子。
"嗯"荥昭硬邦邦应了声,目不斜视,直到倾城走的时候都没撇他一眼。
站在倾国家门口,荥昭都快慌的没神了,深呼吸好几次,手抬起又放下,就那么简单的一个敲门硬是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好半天下不去手。
最后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里建设,才一咬牙一跺脚敲门了。
敲了第一下,第二下第三下就简单多了。
没过多久里面就响起脚步声,荥昭又屏住了呼吸,门被打开的那瞬间他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等看清倾国此时的样子立马又面红耳赤起来。
倾国估计是睡觉被吵醒,身上就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里裤,外面披了一件青色长衫,头发放了下来有些垂在前面,开门的时候伸手打了个哈切,眸子瞬间变得雾蒙蒙的,看着他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是真正的难得乖巧。
倾国是真的睡懵了大脑接收信号延迟,盯着荥昭几秒才试探的开口,"荥昭?"
"嗯..."换的荥昭羞羞答答的一暼。
倾国瞌睡虫都被这一瞥吓跑了,看着荥昭的表情难以言喻,"你怎么...不是...你脸怎么了?"
他其实是想问他怎么又来了,王爷不是已经过来跟他说清楚了吗?他还以为他俩不可能再有交集了呢,没成想这人又跑了过来,还是用这么一副模样。
"没事,摔的。"荥昭抿抿唇视线飘忽不定,"就走在路上没看到有沟,不小心摔下去了。"
"...噢"倾国瞅了他一眼,没揭穿他这个明显把他智商按在地上摩擦的谎言,若有所思的开口,"你..."
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出口,荥昭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每次都是在他以为不可能有交集的时候狠狠打他的脸。
可门都开了,再赶人家走不太好吧?
他纠结了一秒,犹豫的指了指他的脸,"你要不要...擦擦药?"
"要"荥昭睁着那双没被打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他这眼睛生的也是很好看的,平日总是带着任性肆意不讲道理的,这个时候被打的鼻青脸肿,眼里也带了水雾,就那么盯着看几秒都像是望进了一汪湖泊。
倾国有点受不了的偏头,打开门放他进来了。
荥昭自来熟的很,一进门就左看看右瞅瞅,最后直奔亮着灯的里间,床上被子有些凌乱,都没来得及整理,他小心翼翼的坐到旁边,手轻轻从他的被子上抚过,好似这样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一样。
倾国背对着他在拿药,身体线条流畅,尤其是那一头乌黑柔顺的发,就跟小猫爪子似的一下一下挠着他的胸口,他拿好药转过身,都说灯下看人,人美三分,他以前不觉得,黑灯瞎火还是青天白日看人能有什么不一样。
此时却头脑发热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在这静谧的屋子里狂奔,暖橙色的灯光柔和了他的眉眼,给他身上披了一层橙色的光,跟画上洒了金灿灿的粉似的,勾勒出一画绮丽奢靡,就连不经意皱起的眉看着都是暖的。
他忽然就有那么点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了。
"闭上眼睛。"倾国走到他旁边坐下,丝毫不知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举手投足间皆是坦坦荡荡,不染纤尘。
荥昭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脸刷地就红了,羞羞怯怯的闭上眼睛,睫毛一直在颤抖。
都这样了倾国还不明白就白瞎他在青楼里待了这么多年了,他有些想笑,没敢笑的太过,嘴角也只是朝上弯了一弯,他站起身去把铜镜拿了过来,轻轻点了下荥昭的额头。
"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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