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家见李药师走来,神情甚是热络,问道:“公子可见到徐道爷的那面铜镜了?”
李药师道:“见到了。诚如掌柜所言,徐道爷索价过高,在下无力承购。”
他心中隐隐明白,徐洪客之所以带他进入“青冥”,让他见识古镜,主要是为引他取出乐昌公主那半面铜镜。
在这东市之中,他不愿多谈徐洪客之事。
那商家转向那衣衫褴褛的男子,说道:“贵客请看,就是这位公子,也说无力承购徐道爷那面铜镜,贵客又何须白费气力?”
那商家虽然勉强维持一副笑容,口气却远不如对李药师说话时热络,连带他口中的“贵客”二字也显得刺耳。
那男子眼光转向李药师,问道:“可否请问这位公子,徐道爷那面铜镜,勿知是啥格模样?”
语调之中,竟有南音。
李药师见那男子年华正盛,却带有凄凉沧桑之容;身段颀长,却难免形销骨立之态。
然而不知为何,仪容潇洒、丰神如玉的李药师,面对这凄凉沧桑、形销骨立的男子之时,竟隐隐然有自惭形秽之感。
他心中知道,眼前之人必定就是徐德言。
于是答道:“那是一面极古的宝镜,镜背雕铸古雅质朴,有麒麟、四象、八卦等物。”
徐德言显然甚是失望,但仍问道:“那是一面完整的铜镜?”
李药师答道:“是。”
他顽心突起,问道:“难道阁下竟偏爱不完整的铜镜?”
徐德言忙道:“不,当然不是。”
他想想又道:“不过,若是作工极佳的宝镜,就算已然破损,仍是宝物。”
李药师笑道:“在下日前在渭水之滨,却恰巧拾得半面破损的铜镜。但不知此镜作工是否算得佳品,阁下可愿一观?”
徐德言闻言,眼神发亮:“半面铜镜?可否容在下一观?”
李药师道:“如此便请随在下一行。”
徐德言随李药师行出东市,来到静僻之处,李药师便取出乐昌公主那半面铜镜。
他悄悄检视镜背,只见那尾断翎彩鹊已回到原处,便将铜镜交予徐德言。
徐德言见到铜镜,激动已极,紧抓铜镜的双手颤抖不已,问道:“这半面铜镜,勿要是公子在渭水之滨拾得的?”
李药师点头道:“正是在渭水之滨的柳荫下、草丛中拾得的。”
徐德言闻言,只道乐昌公主遗失铜镜,自己此生再也无法凭铜镜寻得爱妻,登时泪流满面,哑然叫道:“恁的……恁的可如何是好?”
他取出自己身边那半面铜镜,将两半拼在一处。
两半铜镜映着中秋明月,镜上断纹细如发丝。
徐德言失魂落魄,仰天悲歌:
镜与人俱去
镜归人不归
无复嫦娥影
空留明月辉
李药师见徐德言如此悲怆,不忍再以顽心相待,当下上前说道:“徐驸马,何苦大放悲音?”
徐德言听到“徐驸马”三字,倏然而惊:“你,你说甚么?”
李药师此时长揖行礼:“晚辈三原李药师,见过徐驸马。”
徐德言定下心神,转念一想,便知李药师必定即是受爱妻所托,前来市上卖镜之人。
此时他虽然甚是激动,却仍不忘还礼,随即颤声问道:“乐昌……她,还好?”
李药师见徐德言不问爱妻去处,先问爱妻近况,显然对他而言,乐昌公主是否安好,比夫妻能否见面更为重要。
李药师心中感动,答道:“乐昌公主甚是安好。”
他对徐德言已生好感,只恨不便将“甚是安好”四字详加解说。
他继续说道:“公主现下暂居越国公府,驸马是否此刻便去相见?”
徐德言竟显得有些情怯:“此刻……便去相见?”
李药师想起徐德言衣衫褴褛,便朗声一笑:“阁下若是不弃,不妨先往舍下稍坐。只不知晚辈是否有此荣幸,能请得驸马大驾?”
他见徐德言仍然犹豫,便哈哈一笑,拉着他往家里走。
李药师日常交游广阔,他与衣衫褴褛的陌生人一同回来,家人丝毫不以为意。
李药师煎茶待客,又请徐德言沐浴更衣。
他喜着白衣,然而深怕白衣衬得徐德言脸色不够丰润,特意去向李药王借了一袭青衫。
待徐德言再从内间出来,已是一位俊秀儒雅的翩翩佳公子了。
此时红日西下,明月初升,李药师领徐德言来到越国公府,先向杨玄庆通报,再求见杨素。
杨素听李药师禀明来意,坐在太师椅上,一手轻敲太师椅的扶手,一手捻须,默然良久,方才问道:“药师,这卖镜寻人之事,你是如何与内府联络消息?”
李药师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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