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周席等人进来后,查英布站起来,对众人说道:“刚才上面传下军令,各都须轮流派出斥候,打探金军的动向。
本都头指派你们,分两批分别前突到闻清、候马道、襄汾驿站一带进行打探。每批六人,打探五天。一旦发现金军出动,立即回报。悄悄出城,不得声张。”
领完军令,六人各自回营备马,领取干粮、兵器,随后出城,依令分别向闻清、襄汾而去。
周席等人被指派到襄汾一线侦测敌情。
三人打马出城,向着两百里外的襄汾、候马道疾驰。此时已快到十二月了,驰行在山间的官道上,迎面的寒风犹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生疼。
由于山势呈南北走向,南坡为阳,北坡为阴,所以到了夜晚更觉寒气袭人。
驰行一段之后,三人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停下来歇息。
拴好马,坐下来饮了几口酒,感觉身上热乎了不少。
周席四处看了看,对两人说道:“还有百十里路才能到,今晚就在此处过夜,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李浩两人早已习惯听从老周的安排,他们才不愿意去费那脑子。于是三人在此各自找个舒适一点的地方,合衣而卧。
第二天早上起来,三人上马继续向前疾驰。
一路马不停蹄赶了一整天,傍晚时分,他们来到离襄汾不远的一处集镇才停下来。
三人没有去集镇,而是在靠近集镇的位置另寻了一个地方。
此地的地形让周席很满意。在官道边上有一个缓坡,坡上密林丛生,能很好地将身影隐藏其间。且视野开阔,能清楚地看清前方远处的情况。而周席三人所在之处,官道正好在此拐弯。
三人上去找好地方,给战马喂完马料,才真正放松下来休息了一阵。这两天不停地赶路,现在的确有些累。还好,目前还没有发现金军有大规模异动,至少不会造成被突袭的后果。
到了晚上,周席安排楚怀民值守,观察敌情。
他叫上浩子,两人悄悄下坡,准备去集镇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两人扮成路过的行商,朝闪着点点灯火的地方靠了过去。
原来这里是个集市,因为行商的来来往往,逐渐形成。来往的人鱼龙混杂,倒是挺适合打探消息。
这里已经进入到襄汾县的范围。
此时已经天黑,外面几乎没什么人走动。只有两三家卖饼的店和一家客栈还开着。
因为天冷,门都掩上了,只有透过窗户映出的几许昏暗灯光,提醒着过往的行人,本店还未打烊。
两人没敢进去,不为别的,只因为口袋里面没有多余的铜板。看着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两人便返身回到了之前的小山坡。
就着凉水,三人各自吃了一个饼。周席简单地将接下来的行动作了安排,便躺下休息了。
接着几天,周席三人分别到集市、候马道、襄汾一带转悠。在同来往行商的只言片语中,打听到金军的确在做集结准备,更多的信息也打听不到,毕竟这里离太原还远着呢。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转眼进入到十二月了,赵剑率领的大军已经出了晋州,正向着陕州府一路进发。在经过郑州府和河南府时,赵剑混在部队中,没有再露面。都由孙注去传达旨意,部队悄然而过,向北急行。
张所带着人沿着韩城至运城一路查看,寻找着有利地形。
几经选择、察看、反复对比,终于选定在赵家河村前面,有一段北起东山梁,南至龙湾村的一段狭长地带。
这里处于进攻陕州的必经之路,峡谷全长约有七八里长,宽度仅有十余米。东面是刀砍斧削般的危崖,而西面则是一段缓坡,高度三四十米到七八十米不等。
此地形倒是个天然的伏击圈。
可是张所觉得意义不大。这么高的地形,包围的宋军如果往上面俯冲杀敌,本身难度不小,到了谷底与金军在如此狭窄的范围里短兵相接,优势不会明显不说,也失去了伏击的意义。
如果采用弓弩,由于坡度,则需要前突,双方距离缩短,会互有伤亡,优势也不会太大。如仅仅依靠弓弩,也不可能全歼金军啊。
张所站在高处,将地形绘制成图,并做好标注后,继续察看。
在黄花坪的峰坡山和团池又分别选好两处作为战场预设后,才返回到韩城驻地。
时间已过了五天,周席三人按令可以返回韩城复命了。周席带着两人继续到候马道转悠。
楚怀民悄悄问道:“老周,俺们任务已经完成了,还转悠啥?后面接替的刘翼他们应该都到了。”
“是啊,老周,天天晚上睡在坡上,可把俺冻坏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吧。”浩子也附和道。
“瞧你两个那怂样儿。说得军营跟天堂似的。回去还不是天天守着,出来多自由。走吧,我们走到前面弯道那里,看看没情况就回去。一会儿到集镇上买点酒犒劳你两个臭小子。”周席在前面边走边说道。
李浩一听,马上喜笑颜开不再言语了。楚怀民也只好跟上。
三人边说边走,刚走到弯道处,突然两匹战马毫无征兆地从弯道处冒出来,马上的两名金兵跟三人撞了个对脸。猝不及防中,五个人都愣住了。
两个金兵先缓过神,一看这三人,以为是行商,咣地一声抽出弯刀,本能地就准备抢三人的财物。
周席三人身上并没有带制式武器,只是随身藏了一把短刀防身。一看对方抽出弯刀,吱哩哇啦地一通大叫,虽然听不懂啥意思,但是都知道他俩这是在威胁,三个人本能地就将手摸向藏着的短刀。
两个金兵以为他们在掏钱。在他们的意识里,汉人打仗根本不是个儿,况且这里是属于他们的地盘,不可能有宋兵单独跑来找死。
于是两人下马,想对他们搜身,好把钱物全部抢完。
周席一看两人从马上下来,就向浩子使个眼色。浩子和周席两人几乎同时闪电般扑向两个金兵,抽出短刀,抬手就刺。
两名金兵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根本不会想到对方敢主动进攻。所以浩子一下就得手,扑扑连续两刀,一捅两铰,短刀在金兵肋下刺开一个血洞,同时快速地将肝脏搅碎,鲜血喷涌而出,金兵一下就倒地不起。
周席扑向的这个金兵出于本能,也迅速地反应过来,举起刀鞘想架住周席的刺来的短刀。周席一个矮身,改刺对方小腹,入手绵软。周席一招得手,毫不停顿,挥刀再次扎向小腹。
剧痛让金兵身子蜷缩一团,周席提膝迎头一撞,金兵顿时满面鲜血地栽倒在地。周席紧跟着上前,一脚踢开了金兵的弯刀。
此时楚怀民跟筛糠似的全身颤抖着。这突然的遭遇战把他吓傻了,死死攥着刀柄的手心此刻全是汗水,他脸色苍白,口干舌燥。
上次那场战斗,他根本就没上阵。他只是一个粮草押运兵,远远地听到阵阵喊杀声。
战后因为兵员缺额严重,他才被补充到战斗序列里。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杀活人,真切感受了活人从生到死的短暂过程。觉得太恐怖了。
他惊恐地看着场中的一切,急促地喘息着。
李浩几步跨到转弯处,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还好,前方空无一人。回头看向周席:“没人。现在怎么办?”
周席看向楚怀民,喝道:“别抖了,过来。”
同时对浩子道:“你警戒,看好两匹马。”
楚怀民颤颤惊惊地走到周席旁边。
“这个还没死,把他的刀捡起来,将他的头砍下,快点。”周席厉声对着怀民喝道。
“啊?他已经快死了,还要砍脑袋吗?”
“你他妈的废什么话?如果现在倒在地上的是老子和浩子,他们会怎么做?你又会是什么下场?他们的援兵可能马上就到,动手。”
听到周席的话,楚怀民弯腰捡起金兵的弯刀,两手控制不住地抖个不停。地上的金兵眼神凶狠地瞪着他,一副随时要暴起的样子。
周席走过来,将手掌按在楚怀民握刀的手背上,帮他稳住刀,沉声说道:“楚怀民,现在是我能帮到你的唯一机会。去,像个爷们儿一样砍下他的头颅。如果你今天还像个娘们儿似的,心慈手软下不去手,我和浩子迟早都会被你害死。是让敌人死还是让我和浩子死,你自己选。”
说完,周席走到另一个已死的金兵面前,挥刀斩下脑袋,然后叫浩子过来,一起把无头尸体藏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后面。
此时,楚怀民慢慢平静下来,想到刚才如果金兵来的也是三个,那自己现在肯定已经被杀死了。他娘的,自己和他们从来不认识,更无怨无仇,见面就要把自己杀死,靠。
楚怀民渐渐在自己被虐杀而死的假设中,莫名生起一股怒火。
再想到刚才周席的话。的确,下次自己还有这么好运?于是这个一直胆小怕事的山东娘们儿,被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被这场强加到他头上的杀戮给生生逼成了一个真正的山东汉子。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低头一看,金兵渐渐暗淡的眼神还在死死地盯着他。楚怀民更愤怒了,你他娘的都跟狗一样趴在地上了,还敢瞧不起老子,他举刀、弯腰、挥斩,三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寒光一闪,人头滚落,一股血箭飚射而出。
楚怀民,终于在自己被虐杀的臆想中完成了蜕变。
此时他心里异常平静,两耳也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
原来杀人并没那么可怕,浓烈的血腥味此时反倒让他有一种快感。
浩子过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妹子,还愣着做啥,抬过去。”
三人将金兵尸体藏好,又用黄土将地上的血迹盖上后,翻身上马,迅速地向来路疾驰而去。
场战再次安静下来,仿佛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渐渐飘散的血腥味,证明这里刚刚上演了一场短兵相接的杀戮以及,在杀戮中完成涅槃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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