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坐下,纱为我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像个贤淑的小妻子似地端了过来。
我从她手里接过盛满牛奶的杯子,“呼呼”的朝里面吹着气,然后抬着头想了一下:“在想静的事,恩……还有关于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
“折,笑话?”
纱可爱地歪了歪头,她以为我在说笑。
“不是哦,是真的在思考关于人类的事。”
我耸了耸肩,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因为很羞耻,所以内容就不说了,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那关于静姐姐的事呢?”
给自己也倒了杯牛奶,纱双手捧着杯子坐到我的身旁,一边小口地啜饮着牛奶,一边斜着眼偷瞥我:“是在想静姐姐的坏话吗?”
“坏话……这样应该算不上是坏话吧?”
应该不是吧?我有些心虚,只是从理论来推论静的危险性而已,这种事肯定够不上坏话的程度,虽然静自己肯定不见得会喜欢听。
“那就是不爱听的话?”
“恩,就是这个。”
我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疑惑起来:“纱,你这样问,该不会想告诉姐姐吧?”
“不会哦,我只是想把它记起来。”
纱摇了摇头以示否定,但下一刻却又点了点头:“折,跟你说。有一次呢,妈妈告诉我‘人类无时无刻都在死去,又无时无刻都在重生。当我从厌憎什么变成喜欢什么的时候,原本的我就已经死去了。因为现在的我,否定了过去的我的想法与结论,所以是现在的我杀死了过去的我。但是现在的我又该会在什么时候死去呢?现在的我又是真正的我吗?是那个无论经历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我吗?’”
纱停顿了一下,捧着杯子的双手摩挲着杯壁:“在听了妈妈的话以后,我就觉得妈妈好可怜。但是为什么可怜,我却又说不出来。所以我就想,至少把现在觉得有趣的事情、以及当时的心情一起写在纸上,如果在长大以后看到的话,大概就能明白妈妈说的‘真正的我’到底是什么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沉默起来。
六识小姐认为当一个人改变时,就相当于迎来一次新生,而过去的自己就相当于是“虚假”的。于是她为了保持自我的纯洁性,开始固步自封,并且害怕一切会造成自己改变的因素这是我从纱重复六识小姐的话中听出来的意识。如果她真的如我想象的这般,那么又何止是“可悲”这一个词足以形容?
害怕任何改变,所以将自己封锁在自我的笼牢中,并固执的认为维持着现在的自我直到最后,就可以确认真正的自我。这不过是一种堪称是偏执狂也不过分的心病,这样所得到的不变的自我,不过是断绝了生命中其他可能性而得到的孤独罢了。
说得简单一点,这样的人不会喜欢上其他人、其他事,因为她喜欢的只有自己,所追求的也只有极度的自我。虽然不是自恋狂,却比自恋狂更加的狂热,甚至成为一种信仰。
正因为太多于喜欢自己,所以宁愿造一个壳将自己封锁起来,不得自由,也不愿意沾染上外界的颜色与情感。是骄傲,是自大,也是孤独。
纱也沉默着,直到母亲呼唤才打破萦绕在空气中的沉闷:“早餐做好了。纱,可以帮忙端出去一下吗?还有,折,去喊你爸爸和姐姐起来,等下吃完早餐我们一起去会场。”
“好的,这就来。”
纱应了一声,朝我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啪嗒啪嗒地跑进台所帮忙了。我则起身上楼,先是到父母的房间前,敲了敲门框。由于父亲早就醒了,所以我没有进去,就在门口通知了一句“早餐做好了”。
通知完父亲,我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卧室,这时静依然躺在被窝里熟睡着。我叹了口气,倒不是喊她起来很麻烦,只是起来以后难免会觉得有些尴尬。
“姐姐,起床了。吃完早餐要一起去会场。”
我用手轻摇静的手臂,指尖不经意间触及她细嫩的皮肤,有种非常舒服的触感,比任何布绸都要更加细腻光滑。
在摇晃了好几下后,静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哈”的吐着气,揉了揉眼皮,然后把双手往上伸着:“折,早安。扶,扶我一下。”
我叹了口气,单是今天这一个早上,我都不知道自己叹了多少次气了,简直头发都要掉光了。
但不管如何,我还是握住了静的双手,稍一用力,把她拉扯了起来。之后又扶住她的肩膀,避免她软绵绵的身体又倒下去,直到她自己站稳了我才放开双手,这时掌心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
“姐姐,快点穿衣服,不要磨蹭。”
为了掩饰尴尬,我刻意冷着脸,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折,帮姐姐穿可以吗?”
静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歪着头,翠绿的眼眸像笼罩着一层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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