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茱儿平时就是个没脾气的人,真要发起一回脾气,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当了三年五载的小货郎,满大街吆喝,嘴皮子哪能不利索,不过是不爱同人吵架,退一步风平浪静罢了。她为着自己兴许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语妍骂到月娘头上去,她就不能忍。
在她心里面,月娘是仅次于阿爷和阿婆对她好的人,从今往后她们两个就要相依为命了,月娘受了委屈,她再不能替她说话,还能有谁来心疼月娘呢。
吴茱儿鼓着腮帮子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教训语妍:
“亏得你昨天晚上还教我规矩呢,说什么做人奴婢的就要有奴婢的样子,不能没大没小。我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语妍被她泼成个落汤鸡,又被她劈头盖脸一顿凶,恨得直打哆嗦,牙齿咬得嘎嘣响,偏偏她没词儿还嘴。吴茱儿的话戳心窝子,她的确是瞧不起月娘,瞧不起勾栏院出来娼|妓,就好像她觉得她们肮脏,她自己就能干净了似的。
“茱儿。”月娘轻轻唤了一声。
语妍和心琪这才发现她站在门口台阶上,不知听了多久,两人脸色俱是一白,方才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这会儿才觉得后怕。
月娘却没看她们一眼,招了手让吴茱儿过来,垂着头为她整理衣襟,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说的对,这做人呐,瞧不起别人不算本事,自以为生了一张嘴,骂了别人几句,就显得她能耐了,恰恰是因为她蠢。真正的聪明人,从不会瞧不起一个人的出身好坏,也不会瞧不起一个人的学识高低,只会瞧不起一个人的愚蠢。”
吴茱儿听得半知半解,可她晓得,月娘这是在骂语妍蠢。
“你们两个,”月娘把头转向了语妍和心琪,一脸淡然道:“曹公公既然把你们送来伺候我,那就要听我使唤,是赏是罚,都该我说了算,先前我多有容忍,是觉得你们和我一样不易,都是苦命人。可你们当中有人不这样想,那我也不好再自作多情。”
话音落下,心琪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一个劲儿地认错:“娘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嘴里不干净,不该同她打闹,还攀扯上娘子,奴婢认罚。”
语妍却还在逞强,不肯低头。
月娘眯了眯眼睛,掠过一抹狠色,吩咐心琪道:“你知错了,语妍还不知错呢,曹公公这几日没少教我宫规,在宫里说错一句话,就要掌嘴十下,你算一算她方才说错了几句话,教教她道理吧。”
“是!”心琪正恨语妍连累她,哪有不应的。
语妍脸上总算露出些惊惧来,看到心琪扬着巴掌朝她扇过来,她竟没来得及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嘴巴。
“啪、啪!”
心琪一连抽了她两下,心头解恨。这两下子,瞧得吴茱儿都觉得肉疼,缩了缩脖子。
语妍捂着脸回头怒视心琪,想骂她居然敢打她,可是对上心琪身后月娘那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她身上的力气就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眼下她是主,她是仆。
她突然意识到她所仰仗的那一重底气,此时根本就帮不了她。因为时机未到,还不到她扬眉吐气的时候,万一坏了那位大人的好事,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语妍打了个寒噤,抱着不吃眼前亏的打算,红着眼睛冲月娘跪下了:“娘子,婢子也知错了,求娘子饶过婢子一回,婢子再也不敢了。”
月娘却懒得再看她一眼,丢给心琪一句话就拉着吴茱儿进屋了。
“打,一下子不能少。”
“啪!”
吴茱儿听着外面传来的掌嘴声一下接着一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声对月娘道:“你这样罚她,万一她记恨你怎么办?”
阿爷说过,这世上最难防的是小人。
月娘反问她:“我不教训她,难道她就不恨我了吗?”
吴茱儿心里头不大舒服,有什么说什么:“为何总有这种人,你不招惹他们,他们反倒要来骂你、恨你、害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做个好人吗?”
月娘摇头失笑,听着她天真烂漫的语气,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念道:“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吴茱儿迷茫:“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月娘同她解释道:“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像你这样,立志于利人利己做个好人,那她就不会去为非作歹了。反之,如果一个人净想着损人利己的招数,那她也不会与人为善,更不会做什么好事的。”
吴茱儿听出来她在夸她,腼腆地笑了笑,握住了月娘的手指摇了摇,道:“月娘,你真有学问,说的话全是道理。哪儿像我,就会瞎嚷嚷,其实什么都不懂。”
月娘心思一动,突然认真起来,问她道:“茱儿,我教你识字念书好不好?从前我要教你,你都推说没空学,往后我们就在一处了,我可以每天教你啊。”
吴茱儿眨巴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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