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颈上的雕翎箭尾无端滚烫起来。
一指长的断箭,周身还雕着海棠,精致如画。透过衣衫细薄的绫缭,还能窥见稀疏的几绺箭羽上,那抹早已褪色的陈年血痕重又变得鲜焕。
林嬛下意识伸手去挡,目光有一瞬躲闪。
但也仅是片刻,她便错开眼,俯身去捡地上的碎瓷,若无其事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夏安还在为方才的“割喉”之事后怕,这会子哪里还敢让她碰什么尖的锐的?忙蹲下来,抢在她前头收拾,心里还一径打鼓。
她家姑娘一向稳得住。
皇城司登门那天,侯府上下鸡飞狗跳。
姑娘被捆缚双手,套上木枷,如猪狗一般驱赶着前往甜水巷,一路上全是看笑话的人。
她和春祺都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姑娘却从容如常,昂首挺胸行在路上,气不慌,步不乱,仿佛只是出门踏个青,并无其他。
眼下却……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人啊……
夏安无声暗叹。
若是从前,她也就识趣地闭嘴,免叫姑娘烦心。可眼下这处境,哪里容她纠结这个?
心一横,夏安硬着头皮接上话茬儿:“奴婢知道姑娘不想提他,也明白头先的确是咱们对不住他。把人欺负成那样,现在还敢上门打秋风,是怪不要脸的……可事急从权,而今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本事,能帮到咱们?”
林嬛浓睫一霎,轻轻搭落下来。
这话说得在理。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锤。而今林家沦落至斯,旁人躲都来不及,还有谁肯为他们说话?
就算有,陛下亲自下旨督办的案子,又岂是寻常人等能轻易插手的?
还真就只剩他这一条路。
可是他……
垂在膝上的纤指微微蜷起,林嬛不自觉抿紧唇。
窗外雨声渐隆,间或夹杂着几声沉闷的冬雷,越发搅得人心绪繁乱。她不禁想起三年前,自己和傅家定亲的那个夜晚。
父亲在家中设宴,为她庆贺。
京中泰半府邸都收到邀请,送来祝福和贺礼,说宴上一定要好好为她庆贺。
宫里也布下恩赏,恭喜两家喜结良缘。
岂料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就将所有计划全部打乱。
戏班子来不了,烟火也放不掉,受邀的宾客纷纷捎来遗憾,不能登门赴宴。连宫里送来的赏赐,也都叫雨水淋得面目全非,瞧不出半点喜气。
姑娘家一辈子仅一次的定亲喜宴,就这般冷清下来,好似一场无声无息的吊唁。
那人却来了。
淋了一身雨,带着满身伤。
明明很想质问她,这场喜宴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见了面,却只是问她:“可还无恙?”
视线紧张地在她身上逡巡,一遍又一遍,唯恐她少一根头发。
自己肩上的箭伤过了雨水,开始溃烂流脓,却仍旧将大半片伞盖都倾斜到她头上。她推拒,他还跟她生气,好像自己是在害他一样。
亲眼确认过她的确没有因为自己而受罚,他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紧蹙的眉宇舒展开来,仿佛新雨初霁的高山远岚,清透明朗。冬日浸满夜雨霜寒的朔风,都因他而温柔不少。
而她却给了他一箭。
箭尖直指他眉心,没有一丝犹豫。
用的,还是他送的袖驽。
弩与箭皆是他亲手所制,就为了方便她需要时,能随时放箭召唤他。
由来最讨厌受制于人的少年,血里头都带着风,遇见她,却是心甘情愿将那束缚人的缰索,亲手套到自己脖子上。
箭身上的海棠缠枝纹,也是他亲手刻下。
每朵花枝各不相同,却都同样栩栩如生。
为此,他还落下两手细细密密的伤,大冬天里,没得把他疼死。
可把袖弩交到她手里的时候,他却一脸云淡风轻,直说是自己太闲,做多了,没地方放,这才将这些残次的打发给她。
侧头望着远处的斜阳,整个人冷得像块冰,好像当真一点也不在乎。
然一双耳朵却叫残阳染得鲜红,戳一戳,都能滴下血来。
她忍俊不禁,故意同他玩笑,说,既然不是好东西,那她便不要。
边说边抬手作势要扔。
他急忙伸手来抢,眼底攒满了愠色,恨恨瞪着她,一张脸都憋到通红。
可见她撇嘴,他还是松开了手。
心底明明有万般不甘,却还是说:“随你。”
对她,他总是格外纵容。
即便知道她是故意的,也即便他自己会因此受伤。
正如父亲撵他出侯府那天,他明知在他肩膀留下重伤的袖弩,就是她借给她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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