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怀风走后,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进来打招呼,说这里便是少爷的院子,安排岑雪一行先在外头的厢房住下。
岑雪来时看见屋外的那棵松树,便已猜到这地方和危怀风有关,却没想到竟是他的私人住处。这么一想,先前在树前垫脚摸划痕的举动突然就有些暧昧起来,难怪从接触起,危怀风话里就总藏着些揶揄的味道。
大概在他看来,自己今天这一出很是有点恬不知羞,那句所谓的“既是私心,又如何能对外提起”,也大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吧。
外面天色已黑,厢房在西边,众人安顿下来后,小厮要去准备晚饭,问岑雪可有哪些忌口。
岑雪说了,看小厮一脸和气,便道:“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那人挠头,笑得腼腆:“我叫角天,是少爷的贴身小厮。不知道准少夫人记不记得,以前在盛京城里,我还帮少爷给您送过糯米粑呢。”
说来很怪,小时候的事情分明不多,可岑雪偏是记得很清楚。“记得,是府上夫人亲手做的,叫月亮粑,很甜的。”
角天本是试探着一问,没承想岑雪记得这样清楚,笑眯眼道:“是呢是呢!我家少爷嘴刁,旁的点心都不爱,就爱吃夫人亲手做的月亮粑。那回得了一盘,便硬要我拿一半给准少夫人尝尝,要是准少夫人惦记那味道,我回头再叫厨房准备一些!”
记忆里的那份月亮粑,自然是再也吃不到了,岑雪心里多少黯然,道:“多谢,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必劳烦了,改日吧。”
“行。”角天点头,仍是一副笑模样,“少爷没有丫鬟,院里一应内务都由我负责,准少夫人要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找我便好!”
岑雪回以一笑。
角天走后,秋露偷笑道:“先前还是‘前准少夫人’,这才一转头,就成‘准少夫人’了!”
众丫鬟捂嘴,春草到底年长些,众人说笑的当口,已跟着岑雪走进里间,问起正事:“姑娘要办的事,跟大当家谈妥了?”
“嗯。”
“他没起疑吧?”
岑雪回想危怀风的反应,知道他心里必定是疑的,只是不知是疑哪一方面。左右现在箭已离弦,断无回戈,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着那东西。
“我与他签了契书,短时间内,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你我要抓紧时间。”
春草嗯一声,思忖说:“如今住在一个屋檐底下,虽然生活上多有不便,却是方便我们找那东西了。”
二人在这边议事,另几人在槅扇那头闲聊。秋露、冬霜是前些年才来伺候的,并不知晓岑雪小时候和危怀风的旧事,今日见了危怀风,便忍不住议论。
“话说回来,我没想到这危大当家模样这样俊,要不是黑了些,都能当盛京第一美男了!”
“危大当家的父亲本就是大邺鼎鼎有名的美男子,人虽然不在盛京,留在京里的美名却不比萧家那位二爷差,当初想要嫁给他的女郎,可是能从街头排到街尾。要不是被危夫人捷足先登,估计宫里的公主都要抢他做驸马呢!”
“呀,那危夫人该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危夫人自然是厉害的,只是这厉害并非世俗人以为的家世背景、姿容相貌。危夫人是苗疆人,与危廷相识于二十多年前的南越一战。据说,是危廷俘虏了当时身为夜郎圣女的危夫人,危夫人不降,危廷不放,两人斗智斗勇,互不相让,最后竟生出了情愫,成了夫妻。
危怀风长相像危廷,肤色则像危夫人。危夫人人黑,皮肤如深浓的蜜,那是一种极具野性的美,放在个个面团似的京圈女眷里,像不屈的猫儿,眼亮,爪利,狡黠又有攻击性。那样的美,当然不是一般的中原男人能够欣赏、消受的。
岑雪想,危怀风如今那一身痞气、戾气,估计有一大半是从危夫人那里继承来的吧。
外面的丫鬟仍在低声讨论,岑雪道:“若无事可干,便叫她们去把院子扫了。”
“是。”平日里,岑雪对下人的管束不算严苛,偶尔也会同她们一块说笑,但眼下是在危家寨,岂能放任她们议论主人家不管。春草领命往外,那些议论声很快平息。
岑雪打开手里的契书,看着自己署名旁的指印。危怀风摁手印时用的是左手,岑雪看见了他戴在左腕的银镯,瞧着仍像是他以前戴的那一个。
那银镯,小时候她戴过一回,危怀风亲手套上来的,说是量个尺寸,下回让危夫人准备一个送给她做生辰礼物。
可惜,没等她生辰那天来,危廷便领着家人回了西陵城。那一去,两家再无来往。
一晃十年,许多人、事都变了,危家覆灭,岑家生变,他们都不再是昔日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像飓风,磨灭了太多痕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幼年危怀风在岑雪心里留下的印记总是特别清晰。
岑雪想,难道是在她认识的人里,危怀风实在太特别的缘故吗?
那这样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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